凡尘渡 第35章 护短

既引一人为友，

视他为知己，

不论何时，

不论做什么都会向着他。

说是偏心也好，

护短也罢，

他就是值得。

————《凡尘渡》

叶府接旨后第二天，封赏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都城，叶府门前热闹非凡，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叶家老太爷年事已高，叶轩父亲战死沙场后叶家便开始没落，叶家唯一的血脉，都城的人都知道叶老爷子无意让他入朝为官，叶轩自己也乐意做个逍遥小侯爷。

如此情形，叶家想要东山再起已然是不可能了，众人一时也摸不准瑄帝因何突然想起封赏叶家，左不过是为了叶家在北境军中仅存的那点威势，亦或是有意提拔叶轩。但不论是哪一种，至少现在对都城的门阀世家都还构不成威胁。

如今叶轩这个逍遥小侯爷的身份也因这‘一品军侯府’而被提了一个档次，众人这才想起他小侯爷的身份，叶轩看着御笔亲提的匾额，哑然笑了。

热闹的街市口，一酒楼上叶轩靠窗而坐手里拿着一壶桂花酿自顾喝着，他最是不喜欢那种应付人的客套场面，既是家中没什么大事便趁着老太爷不备又溜了出来。只是可惜此时身边没有顾陌在，否则他能比现在还要开心逍遥许多。

身后酒桌上的人谈论着：“叶府今日好生热闹。”

“可不是，那拜府的人一波接一波，平日里可见不着。”

“陛下怎的突然想起叶家了，莫不是要重新任用叶老。”

“叶老将军年事已高，叶家现在就有个尚未封候拜将的小侯爷。”

“那个混子？”

“兄台慎言，听闻近日边境不安生，陛下怕也只是为了安抚昔日叶家麾下的边境老将。”

“可惜了，叶家当年是何等风光，可惜叶将军一个霸王却生了个混子，这波封赏过后叶家也就到头了。”

叶轩静静听着身后那群人的谈论，自顾喝着酒。

“放开我！”

叶轩正喝得起劲，楼下便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她的四周正围满了一群小厮，一只手正被一个公子哥拽着，叶轩一见此人便心生嫌恶，拿起桌上的筷桶便砸了下去。

“谁那么大胆敢谋害本公子！”公子哥仰头就喊，叶轩仰头又饮一口拿着酒坛便飞身跃下，正好落在公子哥面前。

公子哥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跑，不等众人反应，叶轩一手拿酒，一手拽着公子哥拉着女子的手腕就是一拧，痛得公子哥直哇哇大叫。

“痛痛痛痛痛！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赶快放开本少爷！”

登徒子没看清来人是谁开口便骂，听到他的喊叫，他身边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对叶轩出手。

叶轩捏着登徒子的手，一个华丽的转身飞踢，小厮们便倒了一地，都捂着伤在地上直打滚。叶轩再冲着公子哥的后腿踹了一脚让他直接跪了下去。

“堂堂薛丞相家的公子，叶某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说着又使了点劲，痛得薛浩额头直冒汗。薛浩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所经之处，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的好姑娘，大家觊觎他的父亲是当朝丞相，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不知道咒骂了他多少次不得好死。

“叶轩你大胆！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杂种，竟然敢对本少爷动手，等我回家告诉我爹，你就等着叶家给你陪葬吧！”

叶轩脸色一沉，手上又加了劲，薛浩疼的直骂娘。

“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叶轩手上一拧，眼中闪过一丝阴鹜，死死盯着薛浩，薛浩也是被叶轩的眼神吓到闭了嘴。

旁边薛浩的小厮赶紧讨饶：“小侯爷，小侯爷，我家少爷口不择言，还请小侯爷手下留情。”还差那么一点力道薛浩的手便要废了。

薛浩满嘴丑恶，自是不把没落的叶家放在眼里，那张脸即便生得再好让人看了也生厌。

叶轩本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主，从小到大每次打抱不平像这样骂他的人多了，他也不屑跟他们这些人计较。

只是在叶轩的原则里：不管对方是谁，说他可以，但说他家人的生死就是不行。

“叶轩！我爹是丞相，本少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必定会诛你九族，灭你全家！”

薛浩被疼痛刺激得气急败坏，说话便是越发的过分张狂，以为这样便能吓到叶轩让他松手。

“我倒是不知，这天下何时改姓薛了，这诛九族的罪也是一个丞相说定就能定的。”

叶轩冷眸，再次使力便将薛浩的手生生折断，临了还给薛浩补上一脚将他踢晕了过去。

他不识薛相，但从薛浩身上便不难看出薛相为人，他叶轩即便无父无母，也知“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薛浩有如今的模样，也该算薛相的一份力。

薛浩手下纷纷战战兢兢上前查探，见着还有气，便赶忙往家里抬。

薛府的人走后，围观百姓纷纷上前对叶轩进行夸赞，叶轩客套了一番，等人群散去，叶轩见手中的酒已尽正准备离去，便被一女子拦住。

“多谢公子相救。”

被救女子倒是有些骨气没有趁乱离开丢下恩公，女子上前行礼，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叶轩随即又立刻低下头道谢。

“姑娘不用客气，以后出门记得在身边多带些人。”

叶轩救她本就只是顺手，且与薛浩早有旧怨，不想多做纠缠，还未等李诺再次开口便一溜烟跑了。

“叶小侯爷，叶轩......”

李诺怔怔的站在街市口念着叶轩的名字，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本就生得清秀的容颜在此刻愈发显得娇艳。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一群家丁和丫头跑了过来，仔细询问查看着李诺是否完好，见李诺没有答声而在发愣，顿时更加担心起来伸手在李诺的眼前使劲摇晃。

“小姐！小姐！”

“小柔，你做什么，我快被你吓死了。”

李诺被打断了思绪，嘟囔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是小姐您快要把我们吓死了，您出门也不说一声，老爷夫人都快急疯了，您有没有事？我们快回府看看。”

丫头一脸责怪和担心，自己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今日悄无声息的独自上街，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这个贴身丫头就是拿命也不够赔的。

“我没事，回家吧。”

再回头看了一眼叶轩离开的地方，李诺便浩浩荡荡的跟着一众家丁回去了。

昨日在家中听父亲有意和叶府攀亲，她自是要亲自来瞧瞧的，谁知竟阴差阳错就这样遇上了，叶轩丰神俊朗的模样让她一个闺阁姑娘看了便挪不开眼，心里更加满意这门八字没一撇的亲事。

酒楼之上，刚才那群谈论叶家的人里，有人看着叶轩的背影笑了：“什么混子，霸王生了个小霸王呢。”

“叶轩。” 丞相府里，看着一身伤又还在昏迷中的宝贝儿子，薛丞相面色阴沉，重重的喊着叶轩的名字。

明明才从宫里回来，还没把凳子坐热就见到薛浩被抬了回来，薛相听了大夫的诊断又立马就进了宫。

要是在以前，区区一个落寞的叶家，他这个丞相说抓也就把叶轩抓了，可如今叶家刚得了圣恩他轻易动不了，但他还是势必是要让瑄帝替自己向叶家讨要一个说法的。

丞相入殿后，瑄帝身边的赵要便差人去东宫送了信，想来也是有瑄帝的授意，沐风接到消息急忙向正在作画的顾陌禀报。

“殿下，薛丞相进宫了，陛下正在御书房召见。”

“何事？”

顾陌并未停笔，还在自顾作着画，对于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伙事，他本就不爱听。

“听说是叶小侯爷打了薛丞相之子，伤得不轻。”

沐风迟疑着禀报，拿不住这是不是顾陌值得听的大事，毕竟叶轩这几年打的达官贵人也不再少数，也不差一个丞相的儿子。

沐风话音未落，顾陌瞬间停笔，并未更衣便径直往门外走。

“殿下？”

“去御书房。”顾陌冷冷的，但脚步却很快。

沐风愣了愣，郑重道：以后叶公子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大事。

御书房内，薛丞相一把年纪还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向瑄帝诉苦。

“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那叶家小侯爷欺人太甚，微臣那不肖儿至今还昏迷不醒卧榻在床，陛下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陛下！”

“来人，赐座。”

瑄帝也是实在听不得一个老头在这撒泼打滚，但念及薛丞相乃是两朝元老，便命左右将薛丞相搀起，却没想闹得更凶。

“陛下今日要是不严惩此子，微臣便长跪不起！”

再次假模假式磕了个头，这是准备搞个持久战了。瑄帝昨日才封了叶府，今日便要降罪，瑄帝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心道叶轩也是有趣得很，瑄帝本就没把叶轩打人的事放在心上，而今也不过是敷衍着等顾陌来。

“薛爱卿，你要问罪，等朕查清事情缘由也不迟。”

瑄帝不了解叶轩，但他太了解薛相了，要不是薛相根基太深，没有由头，老东西又不肯告老，瑄帝早将他丞相之位下了。

“陛下！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好查的！”

薛丞相再次给瑄帝磕了个头，誓要不死不休的架势。

“事实？薛相莫不是糊涂了，如今涉事双方都不在场，何来真相。”

门外顾陌的声音响起，一身黄袍入门，一改以往的温润，此时黄袍更显威严。

“儿臣给父皇请安。”

顾陌掠过一脸惊讶的薛丞相，给瑄帝行礼请安。

“起来吧。”

瑄帝见到顾陌便满意的点点头，没再管地上的薛丞相。他这儿子好似千百年才出一次山的仙人，以往都是要派人去请，今日破天荒主动进了御书房，又是他命人报的信，自然知道顾陌是为叶轩而来。

“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千岁。”

顾陌这会儿突然出现，让薛相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薛丞相回过神来赶紧给顾陌行礼，谁成想，这太子殿下倒也不客气，也没说免礼的话，转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薛相又再问了一次。

“薛相还未回答本宫的问题，事实何在？”

顾陌满满的不可冒犯的威仪，让薛相的气势也弱了几分，薛相转头看了一眼瑄帝，只见瑄帝压根就没有要管的意思，全权将此事交给了顾陌处理。

做皇帝的自然要端着，将满朝官员端平端稳，可顾陌就不一样了，‘少年心气’、‘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不卖老臣面子也只能被说是小孩子心气，南国就他这一个皇子，顾陌怕什么。

御书房内，太子与丞相成对峙之局，瑄帝似乎乐见此景并未插手。

即便如此薛相依旧不甘示弱道：“回殿下，老臣那躺在卧榻之上的儿子便是事实。”

“那本宫这里还有一事实，薛相不妨先听听再为您的儿子诉苦不迟。”

听到沐风来报顾陌便即刻差人去打探实情，查到叶轩救的姑娘正是户部李尚书李牧的独生爱女，这薛李两家自父辈开始便一直不和，如今倒是碰巧了。

“父皇，请传李尚书。”

顾陌转身向瑄帝请示，瑄帝点头，赵要会意行至门口向小太监道： “传。”

小太监引来了李牧，李牧进门先行礼请安：

“微臣叩见陛下，太子殿下。”

“李爱卿，你有何事要禀？”瑄帝配合的问。

“回陛下，请陛下为微臣爱女做主，微臣要状告薛相之子薛浩，当街强掳微臣爱女，若不是叶小侯爷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牧满脸愤恨，戏比刚才的薛相更足。

“薛相，你还有何话要说？”瑄帝看向薛晟，言语中尽是质疑。

“陛下！李尚书所言皆是诬陷啊，微臣爱子自小乖巧，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听到此言薛丞相有些慌张赶紧辩解，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平时作为确实不检点，但不想竟招惹到了李家头上，这会儿倒开始暗骂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薛相之意，是说李尚书不惜牺牲爱女名节也要栽赃陷害令公子清白？”

顾陌嗤笑，都说薛相精明，但依着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作为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臣....”

薛相顿时语噻，还来不及继续辩解，顾陌便继续发问，既然坑都已经挖好了，岂有不让薛相跳的道理。

“那本宫是否也可理解为，薛相也是不惜牺牲令公子性命，也要栽赃嫁祸给叶小侯爷呢？”

顾陌步步紧逼，哪里像是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模样，薛相汗颜，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二十几岁还天天喊着爹，真是比不了一点。

“陛下明鉴，虎毒尚且不食子，微臣怎会如此....”话说出口，薛相气势都弱了，他也知道虎毒不食子，李牧又是出了名的爱女，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想到这又暗骂了自家那蠢儿子。

瑄帝脸上明显不快，薛相身体一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传旨，薛相之子薛浩寻衅滋事，赐十廷杖，罚禁闭三年不得踏出相府半步，薛相教子无方罚奉一年。叶轩路见不平，救李尚书爱女有功，赏白银千两。”

说完瑄帝便拂袖而去，李尚书也随着退下，殿中独留顾陌和发愣的薛相两人。

“薛丞相，叶家平安，才能保您相位无虞。”

顾陌俯身，将沐风手中薛浩的罪证放在薛晟手中拍了拍，在发愣中的薛相耳边低语一句便出了殿门。

薛相听得真切，太子是要明目张胆的保叶轩，叶家平安无事最好，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便是他的嫌疑最大，这是明摆了不让他寻仇，反而还要好好保护。

顾陌这些年不声不响的，他倒是真忘了朝中还有个太子了。自以为瑄帝会因往事嫌恶叶家，这次封赏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没成想中途竟冒出了顾陌。

薛晟这次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怪只怪自己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怪自己看到薛浩那模样就气上头不知道太子和叶家还有关系，只是不知此后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重获瑄帝的信任。

薛相在御书房呆了一会儿才离开，看着薛相离开的背影，沐风只觉得隐隐不安。

他是一个杀手，那股子满满的怨念和杀气他能感受到。

“殿下，此番您为了叶公子与薛相闹翻，该让他记恨上了，以后在朝堂上免不了给您使绊。”

“无妨，朝堂上的那些事，总归是避不开的。”

顾陌眼中是自信和苍凉，他真是厌极了这场明争暗斗，可是他想要保护一些人，就必须去争些什么才行，即便他们都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只有把他想要的摆上台面，有些人才会清楚他的底线在哪，不会去肆意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