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27章 死别

如果你处于黑暗中找不到往前的方向，

别惧怕、别停下，

按着你原本坚信的路，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并为此不断努力继续走下去。

“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

也选择不了既定的身份地位，

但至少可以选择怎样去活。

如果时光倒退再来一次，

我依旧坚信我信的。”

———《凡尘渡 ●冷亓》

初秋的风冷冷的吹着，一位束冠而立的白衣仙人手持木箫矗立于山坡之上，放眼望去，只觉清风明月也不过尔尔。

静，很静，渐红的枫叶伴着落日的余晖漫山飞舞，仙人望向远处，他似在盼着什么，等着什么。

片刻后，仙人将木箫送至嘴边轻轻奏响，箫声悠扬，凄凉婉转。

“弦之。”

箫声戛然而止，顾陌手臂微颤，无神的眼中终见波澜，但也只不过是一瞬，眼神便再次黯淡下来。顾陌紧握木箫，闭目轻颤，心中苦笑。

“回不来了。”

顾陌还未升仙时世人尊崇称一声“陌仙君”，升仙后神帝赐封玉韫仙君，顾陌不领也就不了了之了。等封神时，又把这个名字拾掇起来，也不管顾陌要不要一声玉韫上神就叫了百年，顾陌这个名字，弦之这个字便再也没人叫过。

也就只有每每梦回才能听到这个名字，让他还保持着心头的那点热。

顾陌箫声刚断，冷亓便来了，千年过去依旧是一身红衣。

冷亓笑道： “听闻你今日大喜，我来讨杯酒喝。”

“你还缺这口酒。”

“是还没喝过喜酒。”

面对顾陌的冰冷，冷亓早已习惯，他收起玩笑，正色到：

“顾陌，你自己的命你不要可以，但是别把徐淮安给你的也一并丢了。”

冷亓说得很淡，很平静，却藏着无尽的心酸。

顾陌握紧手中木箫，没答话。对这个上神，你没法用仙力赢他，就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诛心伤他，让他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然后一击毙命。

——————————

千年前，北荒幽都。

叶轩手持赤魂和破尘，刀剑相交，红蓝交缠劈向神帝身后的紫云，紫云原本以为叶轩打的是神帝，反应不及被劈成两半，一道黑紫的光后出现一个人影。

神帝望着这人皱起了眉，等雾气散去，他们才看清了天道的真面目。

天道的半边脸被头发遮挡，身后是六双手脚，背后还有日月轮转。

天道黑着脸望着神帝和叶轩，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手中的两颗棋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他此时正是气弱，急需补充灵力的时候，才急着要看神帝和叶轩两败俱伤，可叶轩魔印已成又超脱三界不在天道控制中，他在顾陌身上下的用来限制叶轩使用魔力的禁止废了，他冷冷看向神帝：“你敢算计我。”

神帝抬眸：“世间不一定非要天道存在，万物自生，各循规律，也未尝不可。”

“我早该杀了你！”天道怒吼一声三界震荡，气波还没碰到神帝和叶轩就被两人自身神力阻拦。

天道八臂挥动击破叶轩屏障想要抓叶轩，叶轩闪身躲过，挥动赤魂砍下天道一臂。

天道怒极，断臂重新长出，从不同方向攻击叶轩，背后日月轮对准神帝。

神帝未动，顾陌手中幻出冰刃直劈叶轩身后的手臂，天道的手臂被冰刃暂时冻住。

看到顾陌上来，叶轩急了，幻出结界包裹住他和顾陌，对神帝喊道：“送他下去！”

“我不走！”顾陌拉着叶轩，看着叶轩似是恳求“别赶我走。”

顾陌是真的怕了，叶轩心上刺痛，他握紧赤魂，下了决心，将手里的破尘放到顾陌手中：“保护好自己。”

两人共同对抗天道，天道吐出火化了顾陌的冰刃，手上又结出一团黑气击向叶轩，叶轩提刀挡住，顾陌持剑身手敏捷接近天道，一剑刺向天道心脏。

可天道身体坚硬如磐石，破尘刺不进去，顾陌反被天道身上的力量震了出去。

叶轩挥刀打开黑气和缠着他的手臂，飞身将顾陌接住。

暗骂道：“这狗东西，吞的东西比我还多。”叶轩皱眉，天道的力量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天道再次施展黑气，被一把折扇挡住。

冷亓飞身至叶轩和顾陌面前，手上控制着折扇：“这是混沌之力，交给我，去做你们要做的事。”

“小心。”顾陌在冷亓身后道。

“别废话了，快去。”

叶轩和顾陌自天道两侧夹击，冷亓有些吃力，骂道：“老东西，死了还不消停。”

冷亓骂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吸着鼻子，有些哽咽，他冲着天道喊道：“狗东西！把我的师父、亲人、爱人，都还给我！”

折扇冒出火光，是纯正的朱雀火，它灼烧着天道的身体，冷亓结印身上散出白色的光芒，刺得天道失去了叶轩和顾陌的方向。

叶轩一刀砍在天道的日月轮上，顾陌一剑捅进天道眼睛。

天道嘶吼着将三人震开，还不等他恢复，一支金箭直射进他的眉心，随着金光自他的头而下，天道的身体裂开，随着一声惨叫身体炸裂。

北荒上空安静了下来，“死了？”冷亓不可置信的问。

叶轩扶起顾陌，神帝手里握着弓，抬眼看向他们周围“还没。”

像是风，又像是气的虚空将他们包围，天道还没死，只是身体被他们毁了。

“我与天地共生，你们杀我难道是想以苍生陪葬？凤尧，神弑天道，必遭天谴，到时候你也会死。”

冷亓看向神帝，他现在怕死了神帝又变卦，上一秒还并肩作战，下一秒就兵戎相向。

可神帝不以为然道：“孤应得的。”

神帝拿起弓，拉弦，金箭再现瞄准一处虚空。

金箭离弦，震开包围着他们的虚空。

“阿轩！”虚空在最后将叶轩抓走，顾陌和冷亓被打开。

神帝再次拉弓，对准叶轩，被顾陌挡住。

“让开。”神帝冷冷道，“叶轩若成天道容器，日后再无人可阻他。”

叶轩身上可是有万魔之力，天下间所有的恶念集于一身，天道贪婪，只要将叶轩的力量吸食化为己用，到时天地便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顾陌寸步不让，冷亓出声阻拦“你就不能再等等！”

“孤能等，你看叶轩能不能等。”

叶轩被虚空包裹着，试图强行进入叶轩身体，叶轩吃力捏决，魔力从体内爆出刺透虚空，可还是被牢牢缠住。

叶轩召起赤魂想要同归于尽，却连近身都做不到。

“那是谁？”冷亓忽然指着叶轩身后的一个人影。

“师父？”

“淸徽老头？他怎么在这？”冷亓向淸徽身后看去，除了淸徽没有其他人。

顾陌飞身上去，冷亓挡住神帝，“凤尧，别这么绝情，等他们一等。”

淸徽念着道家心法，手上画着符咒，叶轩听过这个心法，正是淸徽给他的那本。

顾陌和叶轩跟着淸徽一起念，手上画符，经文字符随之缠向虚空，三人合力施法将符咒打向虚空，叶轩这才得以脱困。

虚空还想再抓，淸徽挡在叶轩身前继续念着心法，虚空这才不敢再上前。

“这个老头怎么回事？”冷亓问，

神帝道：“玄武之力，可镇四方。”

“他是玄武之后？”

“或许吧。”神帝看向叶轩他们的方向，“可惜，力量不够。”

叶轩和顾陌被淸徽护在身后，虚空渐渐恢复，叶轩召起赤魂，顾陌挥出破尘一起扛住虚空攻击。

“师父，您快走。”叶轩道。

“哪有做师父丢下徒弟自己跑的。”淸徽手上结印，将叶轩和顾陌推了出去。

“师父！”

“照看好师门。”

话音落，淸徽以身为阵，虚空怒吼“区区凡修也想封印我！”

淸徽结印，阵法上出现玄武印记，淸徽化入阵中，将虚空压进玄武壳中。

“妄想！”虚空嘶吼一声，阵法裂开，无数的浊气四散，有人、仙、神、妖各类的灵魂。

“师父！”顾陌和叶轩被冷亓护住，他嫌恶的看着空中的浊气“这玩意到底吃了多少人。”

他们的灵魂被浊气影响，已经变成恶灵。

一阵阵阴风呼啸着，叶轩体内的恶灵也开始躁动，叶轩的身体真的很容易成为一切黑暗力量的容器，他拿起赤魂看向面前的顾陌和冷亓，眼中闪过幽光。

咣！

兵器碰撞的声音，叶轩的刀被神帝金箭挡开，冷亓和顾陌回头，看着满眼乌黑的叶轩。

刚觉醒的叶轩是最好控制的，魔力尚未成熟，又可容纳万物，他的身体永远都会是所有灵魂之力的最佳容器。

若是叶轩再修行千年，代替天道并非绝无可能，可现在他还是太弱了。

天道狂笑起来，恶灵也跟着发出鬼叫。“我要三界陪葬！”

恶灵四散，飞往不同的方向，神帝抬手用神力将北荒罩住，冷亓挥扇，朱雀火灼烧恶灵，北荒上空飘落着数不清的火花。

叶轩挥刀劈向顾陌，顾陌提剑挡住。

“阿轩，醒醒！”顾陌重伤未愈，又怕伤了叶轩，只一味闪躲。

冷亓抽不开身，暗骂“卑鄙。”

天道笑着，看着一对爱人自相残杀，到最后他们依旧是他手里可以任意玩弄的棋子。

叶轩一双黑瞳望着顾陌，没有任何神情，在叶轩刺向他时，顾陌抛开了手中破尘。

“顾陌！”冷亓来不及出剑，神帝冷眼旁观。

世间最好的解药便是爱人的心头血。

蚀骨噬心的痛，最能让人清醒。

一刀穿心，血洒了顾陌一身，顾陌看着挡在身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何时到的徐淮安。

“小师弟。”徐淮安握着叶轩的刀，叶轩偏头，毫不留情的抽出刀刃，赤魂嗜血，刀身变红。

顾陌接住倒下的徐淮安，冷亓开了结界挡住叶轩。

“淮安。”

“师兄，我....我合格了吗？”

顾陌哭了：“合格，你是天境山最合格的弟子，也是天境山最称职的二师兄，大师兄不如你。”

徐淮安笑笑，“那就好。”他转头看向冷亓，唤他“神君。”

冷亓蹲下，将徐淮安从顾陌手里接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我在。”

徐淮安颤着手，手上幻出两串糖葫芦：“脏...脏了。”

冷亓接过糖葫芦，颤着手放在嘴里吃了一口，笑着说“不脏。”

徐淮安笑着，说了句“对不起。”随后便消散在冷亓怀里，一缕残魂进入冷亓扇中。

冷亓哭都哭不出来，顾陌起身怔怔望向发疯的叶轩，他颤着手召回破尘。

冷亓在他身后出声：“顾陌，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徐淮安的死...不怪叶轩。”

顾陌隔着结界抚上叶轩的脸，“阿轩，做错了事，就要罚。”

顾陌提剑，叶轩有那么一瞬恢复了神志，他微笑着，抓起顾陌的手：“自我出生，从未见过光亮，你向我伸手时，你就成了我的光，暖了我这颗心，我追随你，粘着你，想要你，但又怕弄脏你。”破尘穿过他的胸膛，叶轩的瞳孔恢复正常，没有血色的脸却笑得那样温柔好看：“弦之，再暖暖我吧。”

叶轩贪婪地感受着顾陌的温度，天道嘶吼着，叶轩手上结印，化去自身魔力修补淸徽法阵，玄武之力再现，将天道镇压于玄武壳中。

叶轩魔根已断，魔力尽数化到阵法中，整个人倒向顾陌。

顾陌抱着叶轩落下，坐在桂花树旁，叶轩口吐鲜血，全身是血。

他知道神帝是骗他的，破尘之上，天地之力何其霸道，叶轩化去所有力量镇压天道，破尘上的寒气吞噬着叶轩的每一寸经脉，他活不了了。

“我食言了。”

“没关系，我记得。”顾陌的手捂在叶轩冒血的心口，还是那样温柔。

“师兄。”叶轩唤他。

“我在。”顾陌应他。

“弦之。”叶轩又唤。

“我在。”顾陌依旧温柔。

叶轩说：“我爱你。”

顾陌低下头吻他说：“我爱你。”

话音刚落，叶轩在顾陌怀里失去生机，而后化作一缕烟消散，他们互相说着爱意，却换来了死别。

顾陌封了破尘，幽都的桂花树化成了手中的木箫，陪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百年。

后来，神帝用神力将恶灵净化为鬼魂封进幽都，此后幽都便称鬼都，为鬼魂轮回之所。

再后来，顾陌升仙，云岭一战修士死伤惨重，修仙界逐渐凋零，后有炎黄二帝，称人界，日月更替，王朝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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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岭山上，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在山顶上前后站立，顾陌手里的木箫被握得很紧，许久之后，顾陌才缓缓开口。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到顾陌这句话，冷亓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与顾陌相识以来，第三次看到他这样无助。

师父没了，两个师弟为救自己而死，历经百年，看着自己的师弟一个个离世，师门渐渐凋敝，孤独千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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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