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135章 风雪

顾陌不能在北境久留，北境气温骤降，这是大雪来前的征兆，北境军的冬衣已经分发下去，于两日后拔营。

叶轩抱着人：“降温了，弦之该回去了。”

顾陌轻蹭着叶轩的颈窝：“我回都城等你。”

“好。”

顾陌离开前一日，叶轩带顾陌去了那个山坡，顾陌骑着糖包，叶轩为他牵马。

叶轩没告诉顾陌树下埋葬着的是自己的父亲，他只是想让叶诚看看顾陌。

两人一马在那个山坡上眺望：“弦之，我要你所望之处，日后皆是你疆域。”

“阿轩。”顾陌唤他，叶轩低下头，两人抵着额头：“这人间是旷野，我要我的弦之这一生都无遮无拦。”

“我的将军要凯旋。”顾陌踮脚吻在叶轩唇上，风吹过，扬起两人的发丝。

从草场回来，断离正在叶轩营帐外伸着脑袋朝里望，那小身板，叶轩提着小崽子的衣领就拎起来了：“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断离挣扎着：“放开放开，我在看我主人。”

“阿离？”顾陌在叶轩身后见着断离的眼睛就喊出了声，断离扑腾的身子立马顿住，叶轩笑着问：“弦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眼睛，除了阿离没人会有。”

“主人~”小崽子可怜巴巴的，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结果这几个人见他化成人形竟然每一个怕的。

叶轩拎着断离进账，周策端来了热茶，沐风收到季阳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来。

“说说吧。”顾陌放下茶盏，听这仨要怎么和自己解释。

其实沐风和叶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断离，对他化形之事惊喜大于震撼，也没问过，好像断离就该是人样。

因不能泄露天机，断离开始了胡编乱造：“我在山中修行时被猎户所抓伤了灵脉，被扔到集市上贩卖，后来在宫里养伤灵脉逐渐恢复，就化成了人形。”

叶轩笑：“世上果真有精怪之说。”

断离嘟囔着：“也只是特例，建国之后除了我，没有其他妖怪成精。”

顾陌端起茶盏：“既如此，日后便不用唤我主人。”

“主人这是不要我了？主人要是不喜欢我的人形我可以变回去。”断离急得耳朵都冒出来了。

叶轩及时出声翻译：“你现在是人，是要你换个称呼。”

断离的尾巴在身后晃了晃，跟着脑袋一起思考：“不叫主人？那叫什么？”心想着也不能像在神界唤上神。

沐风刚要提示：“叫殿下。”声音就被断离盖过。

“爹爹！”

一声清脆的爹爹，顾陌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叶轩险些没扶稳。

沐风立即跪下请罪：“殿下恕罪，阿离并非有意冒犯。”

叶轩接过顾陌手中茶盏，顾陌让沐风起来。

周策已经见怪不怪，毕竟都城里还有一个小少爷，断离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按着从小养大的辈分来算，叫爹爹也确实合理。

就是他家殿下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二岁，就多了两个儿子。

顾陌也觉得荒唐，可这叫都叫了，再让孩子改难免又让断离伤心，索性就默认同意补了句：“在外就跟着沐风唤我公子。”

“好的，爹爹。”

沐风扶额，众人沉默，唯独断离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高庆掀帘进来：“殿下，主子，军营外有人送了封信来，说是要给殿下。”

高庆呈上信，顾陌看后递给叶轩：“是皇叔。”

叶轩问：“送信的人呢？”

“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是。”

高庆将人领进来，进门的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带着额饰手链，用头巾包裹着，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是北疆的巫蛊女。

不等询问，女子进门扫视众人后将目光落在顾陌身上，直截了当表明来意：“我受故人之托，来替你解毒。”

有南宫衍书信为证，一众近卫守在帐外，叶轩陪同顾陌。

“将军这是不信任我？”

“姑娘见谅，叶轩只是为了内子安全。”

邬漪也不多废话：“我研究冰蚕蛊十余年至今找不到解法，只能将你体内另一种蛊毒拔除，会很疼，你们是要现在拔毒还是等他回都城。”

叶轩问：“敢问姑娘，拔除蛊毒后是否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种了这么多年影响是有的，但起码不会被两种蛊毒同时纠缠，不会影响他的寿数，只是要虚弱很长时间。”

邬漪转头看向叶轩：“他体内的冰蚕毒若抑制得好活到八十岁都不成问题，可你偏偏让他动情，还用情至深，他自己又不知爱惜身体，忧思过重，能活过二十五都是他命大。”

叶轩脸色沉了下去暗自捏紧拳，顾陌伸手，叶轩才松开牵着顾陌的手，握在手心里。

顾陌道：“那便有劳姑娘随我回都城一趟。”

邬漪点头，顾陌问：“敢问姑娘可见过我皇叔？他现下如何？”

邬漪回想起南宫衍的叮嘱，道：“宁王游山玩水好着呢，让你不必挂心他，等他玩够了就回去看你。”

“多谢姑娘。”顾陌对邬漪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南宫衍不想让他忧心那他就信，叶轩叫了高庆进来，让安排了邬漪的住处。

晚间，叶轩陪顾陌吃过晚饭在帐里看军务，顾陌散着头发，披着厚厚的氅衣从背后抱着叶轩，靠在叶轩背上唤：“阿轩。”

叶轩捏紧了手里的毛笔没说话。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娶你。”顾陌捂着叶轩的心口，侧着脸在背后听着叶轩的心跳声。

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掩埋了他所有的沮丧。

叶轩手掌覆盖在顾陌手上：“我的弦之，要长命百岁。”

“好。”

在北境徐徐的风声里，顾陌靠着叶轩，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南境，穆王府。

吃过晚饭，冷亓就被高夫人拉着说话，说是过几日就要给穆翎物色王妃，让冷亓也跟着掌掌眼。

穆翎坐在上座，端着茶杯，下面一众叔伯老将的夫人，都是看着穆翎长大的。老王妃去后穆翎每年的新衣都由夫人们亲手缝制，眼看穆翎就要奔着二十五去了还没个媳妇照料起居，这给夫人们心疼的，说什么都要给穆翎找王妃。

冷亓笑道：“我既不是王爷家中长辈，也不是王爷府上客卿，哪里能帮王爷选妃。”

“你是王爷挚友，你也看看，有喜欢的，你二人一同成亲也好。”

冷亓看了眼穆翎，笑着坐下说：“好啊，既如此，就有劳高夫人也替在下牵牵线。”

“好好好。”高夫人笑着出去跟着夫人们开始筹办过几日的赏花宴，穆翎笑笑，将手上剥好的橘子递给冷亓，冷亓顺手接过，自冷亓受伤到如今伤好，穆翎好似已经习惯了对冷亓事事入微、面面俱到。

“王爷都快娶妻了，给我剥橘子让未来王妃知晓怕是要跟你闹。”冷亓吃着橘子开始闹脾气，像当初在画舫上无理取闹一般。

以往给他是个胆子都不敢和穆翎这般阴阳怪气，可冷亓就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尤其是穆翎在选妃之事全凭夫人们折腾，也不说不要。

心里暗骂着：臭鸟、死鸟、大笨鸟！要不是你现在是凡人.........是啊，你是凡人，是王爷，不需要我了。

看着冷亓逐渐失落，穆翎失笑：“这不是正闹着呢吗？”

“哪呢？我给你们腾地儿。”冷亓更气了，放下半个橘子就不吃了。

穆翎起身温柔笑道：“随我出府，我带你去见他。”

集市上热闹得很，可冷亓一路上郁郁寡欢跟在穆翎身后。

“糖葫芦~买好吃的糖葫芦嘞~”小贩的声音响起，冷亓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穆翎问：“想吃？”

“嗯。”冷亓点点头，穆翎说：“等着。”

看着穆翎离开的背影，冷亓越想越难过，好似在这一瞬才明白，他不想把穆翎让给任何人，不想让穆翎给其他人买糖葫芦。

不懂情爱的神，寻找千年是执念，找到之后想弥补，每日朝夕相伴，失而复得体验过、生离死别经历过、无微不至的关怀享过，神也动了凡心。

冷亓低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冷亓自己都吓了一跳，神兽是没有眼泪的。

穆翎拿着糖葫芦递给冷亓，伸手捧起冷亓的脸，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问：“哭什么？”

堂堂神君，放开了声大哭着：“你别给别人买糖葫芦，好不好？”

“为什么？”

“..............”

冷亓没有回答，穆翎再问：“告诉我，为什么？”

冷亓抽噎着：“我想你只是我的。”

穆翎看着冷亓的眼睛，那样认真。

“我早就是你的了。”

“什么？”

穆翎在冷亓惊讶的眼神中俯下身，吻去冷亓脸上的泪珠。

“没有其他人，你就是我的王妃。”穆翎爱惜珍重万分。

有人早就动了心，只是看着小公子日日拿着爱慕的眼神看他却那般小心翼翼，他想他该让冷亓自己意识到。

可小公子哭了，他又心疼极了。

“真的？”冷亓问。

“真的。”

“那你还选妃吗？”

“选好了，就在我怀里。”

冷亓紧紧抱着穆翎：“不许再骗我了。”

“好。”

***

拔营那日，大雾环绕，叶轩替顾陌系好氅衣，戴上帽子，帽子上雪白的绒毛在风中那样柔顺。

叶轩向空中吹哨，鹰啸响彻长空，海东青朝着叶轩的方向俯冲下来停在叶轩肩头。

“弦之，这是鸢。”

鸢偏着脑袋看顾陌，小眼睛眨啊眨，片刻后伸着脑袋给顾陌摸。

高庆向周策笑道：“瞧，主子的鹰也喜欢殿下。”

周策也笑：“是是是，你主子全家都喜欢我们殿下。”

沐风给断离整理着身上的小棉袄：“路上注意安全，保护好殿下，也保护好自己，，乖乖在都城等我回去。”

“我真的不可以留下吗？”

“殿下拔毒时你得看着，都城里都是敌国探子，你得回去保护殿下。”

“那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要是带伤回来就不给你摸尾巴了。”

“好。”

叶轩送顾陌上马车，顾陌从马车里探出身，拽着叶轩吻了上去，毛茸茸的帽子包裹着两人的脸，周策立马捂住季阳的眼睛转身。

“怎么了周哥？”季阳一脸懵。

“小孩子不能看。”

“哦。”

这个吻很短暂，却让叶轩很踏实，顾陌捧着叶轩的脸说：“我等你。”

“好。”

放下帘子，周策上前听叶轩嘱咐：“路上颠簸，照顾好弦之。”

“是。”

叶轩又看向武景涛，冷漠道：“我给你一千黑骑，看好他。”

“是。”

一行人整装出发，叶轩站在草野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风呼啸着，大雾散去，顾陌掀开帘子望着他。

鹰啸响彻长空，军营里响起军哨，叶轩翻身上马，沉声道：“拔营。”

风吹起来了，南宫衍抬头望着天，向靠在肩头的泠舒道：“小舒，下雪了。”

泠舒伸手，笑道：“梅花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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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