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104章 过往

皇后宫里，瑄帝遣散了所有人，诺大的宫里就只剩下瑄帝和皇后两人。

皇后亲手给瑄帝泡的茶刚递过去就被瑄帝抬手挥落，茶杯摔碎在地，皇后满目遗殇看着一地的碎片，只是笑笑，蹲下身拾掇起来。

“陛下久不临臣妾寝宫，看来今日是来问罪的。”

瑄帝看向皇后，目光凌厉。

“我告诉过你，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但必须照顾好陌儿。”

“臣妾难道没照顾好太子吗？” 皇后笑着看着被碎片划破了一个口子正在冒血的手指。

“陌儿四岁染了瘟疫，你从不让人近身侍奉，任其自生自灭，若不是宁王，朕就见不到陌儿了。这，就是皇后所谓的照顾！”

“陛下今日是来替太子算旧账的？”

皇后哂笑，眼神依旧冷漠。瑄帝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来，逼得很近，狠厉中带着厌恶的眼神，没有半点顾惜。

“解药在哪？”继上次顾陌被禁足，瑄帝去宫里沈直将顾陌中毒之事告诉瑄帝，瑄帝当时没发作只让沈直小心照顾着，皇后宫里送来的东西都让季阳扔掉。

皇后笑着：“解药？陛下糊涂了，下毒之人怎么可能会备解药。臣妾虐待太子多年，陛下都未曾察觉，怎的如今却突然上心了。”

顾陌还未成人的那几年，瑄帝忙于政务，后宫几乎都未踏足，他亲自教导顾陌时，顾陌已经八岁，什么也没向他说。

他早就该察觉了，以前笑盈盈的孩子，怎么突然就不爱笑了。

“不要以为你姓慕容，朕就不会动你！”

“臣妾自然知道，陛下不妨动来试试。”

面对瑄帝，皇后丝毫不惧，反而淡定得有些反常，与众人眼中那个温婉的皇后大相径庭。此刻她看向瑄帝的目光，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恨意，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

“陌儿虽不是你亲生，但他自小在你膝下，朕以为....”

瑄帝的手劲略微松了下去，声音低沉下去顿了顿。

“陛下以为臣妾当真会将他当做亲子来对待是吗？”

皇后甩开瑄帝抓着她的手，提及顾陌时眼神中没有以往那般温柔慈爱，更多的是憎恶。说着，皇后转身望向瑄帝，满眼嘲讽：

“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妾生的是个公主，太子何来，陛下难道不比臣妾清楚。”

“住嘴！无忧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没数吗！”

瑄帝一手捏住皇后脖颈，恶狠狠地看着她，将她重重砸在墙上，没有半点心软。

“陛下生气了？陛下别忘了，臣妾是慕容家长女，是陛下亲封的皇后，太子一日不登基为帝，陛下便不能动我。”

皇后依旧不惧，看着瑄帝一字一句，说得透彻。

“若非太子需要一个身为国母的母亲，朕岂会留你！”

瑄帝看着皇后的眼神愈发狠厉，手上又加了一个力度，让皇后有些喘不过气来，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呵，娶我进这皇城的是你，封我为后的人是你，称我是太子亲母的人也是你，你自知我不会善待他，还将他交由我抚养，陛下，而今这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

皇后说完还不忘嘲笑瑄帝，瑄帝看着有些疯魔的皇后，满眼嫌恶，手上一松皇后整个人沿着墙壁无力滑落下来，头发凌乱。

“从今日起，皇后便好好待在宫里，无忧自有人照料，你，便不用出门了。”

临走时瑄帝背对着皇后说出这句话，皇后喘息良久才回过气，只是笑笑：

“臣妾不是早就被陛下打入冷宫了吗？”

瑄帝拂袖而去，皇后整个人趴在地上，笑着笑着便哭了。

“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我爱你，不比你爱她的少。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也是我先嫁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后。论身份，我是嫡她是庶。我生来高贵，受万人宠爱，他只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贱人，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

南国子民向来称赞皇帝皇后相敬如宾，十分恩爱。都道皇后温婉，母仪天下，瑄帝用情专一，为后废除后宫三千，简直羡煞旁人，民间夫妻皆为效仿。

可谁知帝后早就夫妻离心，都是逢场作戏的感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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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顾陌还躺在瑄帝的龙榻上没醒，叶轩守在一旁。

太医跪了一地，沈直跪在龙榻前替顾陌施针，掀开衣服便见到顾陌身上的印子，随即瞪了眼旁边的叶轩。

叶轩倒也坦荡的在一旁帮忙，替顾陌笼着衣物。在御书房里沈直也不好发作，施完针便出来向瑄帝禀报。

“太子如何？”瑄帝问。

沈直看了看左右，没说话。

“都出去。”

瑄帝语气平平，显得有些累，其余太医和左右出去后，沈直这才答话。

“陛下，殿下心气郁结，加之毒发这才会昏迷不醒。”

“此毒沈太医可能解？”

“陛下恕罪，不知毒源，微臣不知从何解起。”

“赵要。”瑄帝叫了身旁的赵要，赵要端着放了个药瓶的托盘走向沈直，瑄帝道：“沈太医看看。”

沈直小心打开瓶塞，闻了一下便立马合上，惊慌道：“陛下，此毒何来？”

瑄帝只问：“可能解？”

“此毒与殿下身上之毒无差，乃南疆蛊毒，只有持蛊人可解。”

“知道了，你下去吧。”瑄帝挥退沈直，起身往殿内走。

叶轩守着顾陌，警惕的看向瑄帝。

瑄帝失笑：“朕虽心狠手辣，但也没想过要杀自己的儿子。”

叶轩这才让开一步，瑄帝上前，站在龙榻旁看着顾陌，眉头微皱，却又满眼慈爱，心叹道：

“我终究还是有负你所托。”

先帝还在时，身为太子的顾瑄出巡遇刺，得慕容氏庶女慕容清相救，养伤期间两人朝夕相处，暗生情愫，遂定下盟约。

后顾瑄被寻回，瑄帝回宫后向辰帝请旨赐婚，却被辰帝以慕容清是庶女身份被拒绝。

后先帝病重，顾瑄二十二岁，在朝中根基尚且不稳，且薛相扶持皇三子虎视眈眈。先帝为整肃朝纲，不得已，命顾瑄娶慕容氏长女慕容嫣为妻并封其为太子妃，朝中危局得慕容氏之势平复，但朝中仍旧分为两派，分别以薛相和慕容氏为主，先帝任其相互制衡并未打压。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年幼可欺，朝中内乱不止，南宫衍尚且年幼，顾瑄身边虽有穆老王爷和叶诚扶持但也依旧势微，朝中乱局一时无法平复。

登基第一年，以慕容氏为首，逼他为南国绵延子嗣，立下储君。

同年，叶诚一战成名平定北境，收复失地，南国自此统一。

顾陌三岁时，北境战乱再起，叶诚战死，顾瑄御驾亲征，恰逢皇后有孕，宫中上下再无人管顾陌，生活起居都靠自力更生。

四岁，南国民间爆发瘟疫，宁王坐镇都城携泠舒，与太医院及京兆尹全力防治瘟疫，不眠不休研究药方终将瘟疫平息。

南宫衍进宫探望太子，却不见其踪影，宫中宫人支吾不言，南宫衍便觉不对闯宫探望，遂见太子病危无人照料，手上还握着一匕首，旁边倒着的是刺客的尸体。

南宫衍震怒，皇后以怀有身孕为由推脱罪责，并以闯宫和瘟疫之名，将东宫围死下令将顾陌与南宫衍隔离。

南宫衍当时上交兵权，皇后有调控后宫御林军之权，南宫衍顾及顾陌没起冲突，亲自照料太子，也身染瘟疫，幸有泠舒带人及时赶到将两人救回。

事后南宫衍不顾皇后阻拦带出顾陌，安居于宁王府中，下令不许皇后探望。

瑄帝凯旋而归后回朝，顾陌性情大变，变得冷漠，也不再与他亲近。

南宫衍还未及禀报便被慕容氏以以下犯上之由请瑄帝下旨禁足，此事便不了了之。

皇后生产后，诞下公主，却仍心有不甘，可瑄帝不再亲近无怀孕之机，不得已生起扶持顾陌之意，但不论她如何殷勤，顾陌皆不领情，六岁便独自搬进东宫不允人随意出入。

四岁劫后余生后，顾陌每晚房间的灯便没息过，房间设锁设机关，枕头下藏着匕首，无一不小心翼翼。

同年，顾瑄为顾陌挑选亲卫，选中沐风和周策，护卫顾陌。

次年，七岁，顾陌命周策暗中培养暗卫。

八岁，皇后命人送来毒鸡汤，顾陌中毒，自此沉寂，对外宣称身体孱弱，闭门不出。

十岁，中秋之夜，顾陌再遇叶轩，他一生的暖阳。

顾陌在四岁之前，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会屁颠屁颠跟在瑄帝身后，会撒娇，会卖萌，会逗瑄帝开心，会在瑄帝怀里一睡就是一天。

但也只是瑄帝时常在的时候，后来瑄帝越来越忙，忙着处理政务，忙着国家大事，忙着关心他的百姓，再不进皇后寝宫，皇后对他便更加冷眼冷语。

将他颤颤巍巍端给她的热茶打翻烫伤了他，将他关进小黑屋一关就是三天，或者饿着他给他坏了的饭菜，或者让他站在大雨里，亦或是将绑起来吊着，只要命还在，伤不显在皮肉外，便随意折腾。

原本爱笑的孩子，却不敢笑了，也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