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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说想当天下第一 第4章 寻魂

作者:会调耳蕨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11 19:15:01 来源:文学城

『三十六府间』即乃人间史载,广义『地府』,又称『阎罗域间天』。以鬼道之仙神【念人息】自身之领域所凭依,为人间魂灵转世轮回暂留之『域间』。

总之就是地府。

君无弦翘着椅子的两条后腿,两脚搭在鬼府殿内旁置的黑木桌。跟在自己家似的,看身旁两个无常忙忙碌碌为殿中央垂头快速地批着卷宗的男人一份份换着桌上的文宗。

“哇,好惨。”

君无弦看着他头也不抬地动手和周身摞起半人高的文宗,两手叠在后脑感叹。

“鬼君大人。”白无常将手里一沓宣纸放在鬼府主人的手边,嘴上喊了君无弦一声,转身从旁侧柜中拿出备用的茶盏摆在君无弦放脚的桌上,到她主上的桌下抱起一方小炉,点了燃火,出殿去从不久前喊来的后厨手中接过茶壶,放在那柄小炉上慢慢地烧。

等到茶壶中的水缓慢地沸腾起来,殿中央的念人息终于一把将手中毛笔拍在桌上,解放般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半个身子都瘫在身后的椅子上。

黑无常只是沉默地一手从底捞起那摞已经改完的,一手将还未批改的卷宗放下,厚重地纸张在桌上发出沉闷地响声。但她并不管这些,替换完毕之后便托着手里半人高的卷宗向外走。

白无常紧随其后,只是手中的分量相比黑无常少了一半,在离开前向君无弦含笑点头。

殿里只剩下君无弦和念人息,君无弦一边捞起炉上茶壶的柄给自己倒上一盏,一边对念人息周身看起来丝毫未动的一圈纸山咂舌。

他看了眼殿外忙碌地来回走动的黑白无常,笑道,“这俩新来的还挺好使,原来的呢?”

念人息脑袋往椅背上一支,“还现世债去了。”

君无弦点点头,端起倒好的茶灌了一口,被烫的溜嘴。

念人息见了也不笑,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从伏案的桌下也摸出一只茶盏,起身走上前来声音极响地立在君无弦面前。

君无弦将手里自己那盏放下,拿起新取的来倒水先烫了一圈,走两步将盏中涮水随手泼出门外,回来沏好一杯,

“给我用还是自己喝。”

君无弦语调平叙,倒没几分询问的意味,念人息从案下掏出一盘酥点端过来,“我喝。”

早说了这儿跟自己家似的,君无弦一点不客气,念人息手里那盘酥点还没放稳,他先伸手拾了一块丢嘴里。

念人息在君无弦对面的空椅坐下,拿起茶盏在手里转了转,举在嘴边抿了一口,随即皱起眉。

笑死。君无弦晓得他也是被烫着了,心底几乎是立刻就笑出声来。

“你今日找我来又谋了什么烂点子?”域间的主人将手里的杯盏轻放到桌上,抬起绿眸扫了君无弦一眼,问道。

“送人情呗。”君无弦大喇喇往后一仰,脚支着桌子又翘起椅子腿来,“领你去监工,去不去?”

念人息看了一眼君无弦的嘴脸,又扫了一眼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心下立刻有了答案,

“去。”

他高声将殿外不远的黑无常喊进来,一身干练劲装的女使在他话音初落之时就来到他身边,微微屈身行了一礼,问他有何吩咐。

域间之主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两息,向黑无常指着案上一圈纸山道,“去把李黯叫过来批案。”

李黯,域间后晋的【十殿王】。

哦莫,好可怜哦。

黑无常按照念人息的吩咐去寻十殿王上殿批案,白无常则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在两人身后出了殿。

鬼府大殿幽暗寂静,从里到外都看不出几分清亮的光,活脱脱一副死人宫,相比之下鬼君殿除了点灯吝啬的主殿,其余各殿都是灯火通透,更有一些生人味。

鬼君殿向来喜点暖红的光烛,映射在狱间终日的昏黑天空下与主街的繁华相得益彰,反而衬得一股人世间帝都京城的夜景味道。

与鬼府大殿截然不同的四景,其高耸的殿下周围铺种一席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域间无风,这片淡紫的海却无风自动,状如波澜般一浪浪推高又磨灭。

主殿门外直通大路,用一种青灰的苔砖铺设到远处花海之中突兀拱起的石桥前。

殿下路边站立一位惹眼的粉衫女子,听见了大门的声响忙不迭的回过头来,天生盛满潋滟的眸子急切地将目光投向来人。

见得了那抹还算熟悉的红,桃春方才躁动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许。有念人息这般域间之主身份的鬼神跟在君无弦旁侧,她不敢贸然登上鬼府大殿的高阶,只等三人都行到殿外台下,才紧跟到君无弦身侧。

君无弦头也不回,向念人息身后招招手,“那个谁……”

念人息在旁让身,白无常近前两步到君无弦身边,后者瞥了一眼一身素白的女使,“就小白吧,你来带路。去你们鬼府收压有罪人魂的地方。”

域间阎罗听他这一嘴,不赞同的皱眉,提醒他道,“我的鬼使有名字。不叫小白,叫夜留痕。”

君无弦又瞥他一眼,将目光放回夜留痕身上,“行,那小夜带路。”

夜留痕承令,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后走到三人前方引路。

她面上始终带着两分平淡的笑意,给人一种温柔的亲切感,没了身上那身标志的使服倒看不出来是个负责勾人魂魄的鬼使。

桃春走在君无弦身后,忍不住用目光越过君无弦去打量她。

那边夜留痕得了桃春直勾勾的目光钉在身上也无动于衷,桃春原以为这般冒犯的眼光大抵会惹来她回身提醒,然而前者似是无感地领着身后三人一路迈过那拱石桥。

『阎罗域间天』一分三十六府,鬼府大殿位中,殿上十八府谓善魂,殿下十八府罚恶魄,凡下府自认或他认有冤的,一纸递交殿上由念人息亲自供审。

十八府下魂心各异,人间的生魂皆由此处入轮回,自是不乏自认承冤实则有罪的,供诉上殿除罪不成,便一封封上递一字不改的状纸去烦。念人息自作鬼神一方,平日里杂案处理的多,一时间竟腾不出手去惩治。

倒是夜留痕与月无牙自念人息亲旨亲授上任以来,一是先将平日里繁复上状的审案尽数遣下去命人检出;二是从中追溯下去,将其中常日里无端写状烦加殿上劳作的,统统下调一府加重劳罚,以作警示。

这般下来,念人息周身里堆积成山的审案才削去大半。

十殿王曾说他日夜里批案比人世间的皇帝还忙,怎么不学学那般设省书下批冗杂小案。夜留痕得了声,请示念人息得令,才与殿中物色人选,然而如今鬼府省书初成,只有两批新任的未入名的尹官还在殿下习案,近日里还征用不得,只能由念人息再做操劳几日。

今日恰逢君无弦来碰瓷,念人息索性撂担子给李黯,自己舒展身子出门去溜两圈。

堂堂一方鬼神,作案如做牛马,太可怜。

域间由念人息升神一刻自成,作人魂轮转之地,一域内灵气充盈,可润泽人之生魂。人魂离体,是内中灵气最为轻薄的时候,若遇过大的灵气波动,少不了要损伤七魂三魄。

灵气波动最为常见的方式,便是诸如君无弦常用的来反人界狱间的这般跃界而行。于是念人息在域间初成便设禁,勒令一切跃空而行与高位私斗,甚至施用灵阵也一并禁止。域间所有均有念人息作防,不必劳烦他人在此所谓行善做设。

失了即去即来的手段,域间之内便只能依靠其本身的行进方式去往各府。

三十六府之内循流一支沉淀了众生往忆的忘川河,水面平铺,与旁的花海相接,似是宽阔无垠,却是抬脚就能到了岸边。只说大抵是念人息设与的障眼,总之各异船筏漂行其上也互不相碍。

一行人行至忘川河边,浅蓝水道上只河中流水簌簌淌过,却无一只船筏携来。

鬼府殿下是为域间之主起居之地,除递案判官定时往返之外,平常渡河的船筏都识相绕过此地改行另一河道。

君无弦和桃春站在河边大眼瞪小眼,其后念人息无动于衷闭着眼睛等,夜留痕轻笑一声,与他们道,“鬼君大人与姑娘且等。”

女使蹲身在花海中折了一支,掐落一片花瓣丢于水中,那白紫的细长花瓣飘落水上,被鹃蓝的水面衬地只剩片白。

那片花瓣被水底不知何物勾留在原地,被水流冲刷地密密颤动。流水冲刷下,细白的花瓣颤颤巍巍地延涨成一叶扁舟,浮沉在几人脚边。

夜留痕先一脚踏上船身,花瓣作的一叶在她脚下晃了两下,堪堪稳定下来。

君无弦与念人息一前一后登上船尾,前者两腿一岔往船上一蹲,伸手去捞河里的水玩。后者见状也捞住衣摆蹲下身来看他捞水,两个鬼间地府的高权鬼神,像两个耍水的小孩蹲在船尾。

桃春有些踌躇地看着那叶有些许晃动的花舟,忘川河水极阴,大多承载往生人魂的冤执妄念,她是阳桃花,沾了这水大抵是要损伤。

她闭目,深吸一气,想起她如今要去做的不得不为之事,沉下心迈开脚步。

夜留痕站在船头开航,似是以为桃春惧这晃荡的船身,在花舟上稳住脚下,探出身来向桃春伸出一只手来扶她上船。

桃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女使那只白皙手掌,提起裙摆踏上水中摇晃的花舟。

待桃春站稳,夜留痕扶着她的手轻轻收回,方才余下的花枝在她另一手中撑长成一柄长杆,墨绿锃亮,头处还缀着两瓣花,冗余的瓣花飘飘洒洒地落进水中顺流而下,被船尾的两个老大小子截住。

她撑着长杆在水中划动,脚下的花舟也就借力向前行进起来,淡紫的花海在几人身边浮荡。

花舟沿着忘川河水顺流而下,周围如蜃景般伏蛰,一幕幕光景快速略过,一望无际的花海在河水的流动声中渐渐扭曲,枫红的花叶从缝隙中钻出,将平淡的花海一一取代。

棕黑的木枝在花叶下拔地而起,颤抖着长成半高的树,淡紫的花海浅去,地面铺上一层红黄的枯叶。

花舟在一介石碑前停靠,桃春提起裙迈上岸,去看碑上鲜红的刻字。

下十八府三。

其余三人紧接着下船,花舟又缩成一片,紧随着流水飘去。君无弦见状,将手里攥了一路的花瓣也跟着扔进去刮走。夜留痕在旁的看了他一眼,顺手将手里的花枝和路过的花瓣群扔到一起随水流淌去。

君无弦看见堆成一片的花枝花叶,从地上拾了两片红叶紧走两步追上去搭在上面,下手去水中紧刮两下赶着那堆落花走。

完罢,起身在腰封上习惯性地擦擦手,回到准备再行的队中。

下十八府以入此间生魂所行的业障深重,由判官勾定记录在册,从底三十六层始,由重及轻发配。

上二府仅对于无关生魂业罪的小过,并无实际劳苦与烙罚,除却让劳役度过漫长的等待以此悔改之外,仅有一些不足轻重的杂役交予,鬼府大殿中的冗杂也通常交给这等。

从三府起,压审身负命债之魂,受劳、苦、痛三役,以此偿还债业。

籍由桃春所说,她来此寻得生魂女子,一名月茶,枉背命债三条,是以她认冤案,来此彻查。

鬼府间内不设监牢,其域间下各番地貌不径相同,其间险峻天祸,本就自成一方天然牢狱。

夜留痕领三人向林中走,只远远地就看见一方幽兰在半中烧灼。

那方参天大树极其惹眼,与周围红花树丛缀结的红林截然相反,其上幽兰磷火簌簌燃烧,将下十八府特有的漆黑的天燃得发绿。主干呈百人合抱之势,冠生的极高且盛,将四面红林罩过八圈。枝杈间寥落粗壮的藤,树藤中隐有蓝莹划过,状如生人血脉青筋,细看更如呼吸起伏,垂落至地面一人高处。

磷火忽闪间,那树藤梢末也随其频率若隐若现,再细看时,却是在上/吊着双眼紧闭面色苦痛的幽魂,在颈肩紧紧缠绕,活脱一副死人吊。

桃春怔然望着,那树间高高低低的树藤上密密麻麻,都是吊起的幽魂。她心中一紧,急忙去看君无弦神色,后者却是一番习以为常的神色,甚至有空去同念人息调笑。

念人息不理他,就转而同夜留痕去说。鬼府的两位主仆更是司空见惯此番景象,如今在此却只有她心念着心中的人。

也是,本就是她的私事。也是她的无能。若她也能有通天的修为本事,也不用这般求人送命。

桃春暗自在心底干笑两声,眼神在吊丧在树上的幽魂里搜寻,试图找到月茶的蛛丝马迹。

他们绕过这方吊刑树,树后周围红林只在中央让出一条小径,远远地一路人魂手上拷了枷排队等候发落,一个接一个在路口摆设的艳红的木桌前待审。

那桌前坐一位绿衣男子,端的三四十岁模样,脚边一摞高案,对面摆黄纸一叠,附了朱砂在旁。他手中墨笔不停,手中一卷布面蓝书来回翻阅,口中出言对证。

两侧笔直地站了十几个戎装侍卫,只待排头的人魂审完下押。再侧另守了一队戎侍,周边聚散了几个生魂,手中枷锁已卸,还有两三个正在由戎侍点了钥匙正在卸的,正是查明了冤案,待人数点正要放归上府的。

更有十来个立在树前,那树藤活物似的垂到其颈上,迅速勾盘起头颅吊起,那些罪魂由其吊着发不出声,只腿乱蹬几下,再没动作。

队中似是首领的戎卫见夜留痕领过一行人来,躬身向其行礼,“无常大人。”

抬头又见了她身后念人息,又向其行礼恭称。礼罢,他抬手侧身,将他们邀去桌前判官身旁。

判官正忙着审面前那人魂死硬的嘴,命债两条,证据确凿,那人魂瞪着两眼,咬牙切齿道,

“难道他们两个就不该死吗?!他们两个害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害了那么多人命,我不过噎着这口气报了仇,凭什么不算冤?!”

那判官由他这一吼也气极,啪地一声将手中墨笔拍在桌上,在面前的宗纸上炸开一笔。

“歪理邪说!那两个死人害不害得人,地府当然有账清清楚楚的找他们算!你在这里口口声声报仇,今日只将两笔命债算与你头上,其余间或因你而死的人命都用你好赖结果的善债抵过,你不说好好服刑切去再行轮回,两嘴一张就是自己冤,别人不怨吗?!比你冤的多的是!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以为杀人报仇就是英雄两清,那么多死债你怎么不睁眼看看?!你划清血仇你的亲缘有再看过你吗?!这里是地府!不是衙门!算的是你当头的人命!!”

判官一番话说的激昂,面上憋红一片,他大出着气,指使戎卫将桌前那位被他一番话批的怔愣的人魂架走。

“压走,直接吊!”

他回身,抬眼见得了面容柔和的夜留痕和神色平淡的念人息。判官平复心情,走上前来拢袖拜礼,“见过阎罗大人。”

念人息在前,判官只与夜留痕略微点头示意,后者知晓,面上柔和道,“谢大人实在辛苦。地府审案嘈杂,当须以业债作审,其中人情冤情明辨,才是难得。”

念人息在侧轻轻点头,“嗯,不错。”

谢诏由两人一夸,只觉有些恍惚,再躬身推辞道,“大人们言重了。”

他推辞罢,才注意到二人身后两个外来人,“不知大人们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夜留痕尚未开口,君无弦便从后面挤上前来笑吟吟道,“诶,谢大人好法,今日来就是想寻个人,大人查查簿就是。”

谢诏不识他,但能跟念人息一同来的自当不是小人物,他拾起身后一本与旁案不同的书簿,“好,好,大人且说。”

君无弦把念人息从身后推开,拎着桃春的后领把妖提到谢诏面前,“说呗。”

桃春定定神色,缓缓开口道,“女子,十八岁龄,名月茶,命债三人……”

谢诏的手在书间快速翻动,一目十行地检索期中的名姓。那书簿翻过大半,谢诏的手指在一纸间停下来,仔细辩了两息与桃春道,

“一名月茶者,凡身负死债三条,间或两命,抵与功过。已与本人压审,盖印不悔。”

君无弦凑上前来,伸着脑袋看谢诏手里的书簿,白纸黑字端正标了两排,月茶一名后明明白白地压了一印红。

“我说判官老儿,这东西批了就改不得?”

他方才口里还大人大人地叫,此时见事成不得,倒改口喊老儿了。

谢诏将书簿放回桌上,与他行礼道,“按地府常设律规来办,若生魂承罪画押,满刑前是改不得的……”

谢诏这般说,眼神飘忽去瞟了后站的念人息一眼,“当然,若是阎罗大人亲令,这番罪罚自然是可免的。只是生死簿一纸一案,乃是地府域间自成的规矩,与人间轮转自生相连,怕是轻易改不动。”

君无弦磨磨后槽牙,“说明白点儿。”

谢诏两眼一闭心一横,“改不了。阎罗大人接茬也改不了。”

判官话毕,旁侧女妖却是再按耐不住,几乎带着哀求就要给地府几人跪下,“大人们可否再想想,月茶与桃春,真真是揉进心尖的人,她年少遭人平白诬陷,如今栽了那三个畜生人命在身,我……小女实在见不得她在此受冤!”

眼见鬼界的女妖屈膝就要跪,君无弦神色一凛,拽着人后领吊起她半个身子没能跪下去,竖眉喝令道,“谁准你跪?”

她身后的无常使向前一步,挽着她手臂将她扶起,扶正了她方才歪斜了的簪发的花枝,轻声安慰,“姑娘莫急,域间一为阎罗大人天下,且听得阎罗大人讲如何。”

夜留痕言罢,四双眼睛都转过盯着念人息。后者惘然,俨然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扭头去看旁侧的无常使。夜留痕轻咳了一声,那域间鬼神才似回过神来。

君无弦在那里翻白眼,“你说词啊。”

念人息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一番,缓缓开口,“生死簿上承名扎印,因与人间轮转相生相连,一般来说自是修改不得。不若是有能力将生魂与人世今生所累罪障抹去,可将人魂自地府负业之中脱离……”

那厢念人息话还未完,君无弦猛地一拍身旁谢诏的肩膀,直拍得后者面容扭曲,在他钳似的手下小幅度挣扎。

“这好说!”他一扭头,与谢诏遣令道,“那就麻烦大人把月茶的罪业案宗找来如何?”

谢诏点头应是,唤了身旁几个戎卫,几人埋头在桌下一圈书山里翻找。那桌下书案被挨个翻看了一遍,一个年轻戎卫诶的叫了一声,随后拱手将那本递给谢诏恭敬道,“大人。应当是此册。”

谢诏接过拿在手里翻阅了一番,确认是月茶的案宗无疑,才递去给君无弦。

只见他手一举,念人息似是料到他要作何,正欲出声提醒,不想那厮动作比他嘴还快。

“喂……”

那宗案被他往高一丢,半空里凭空钻出一只红毛燃尾的怪犬,张口露出其鼻吻下两排尖锐的牙,一口接下丢出的宗案咽进肚里,蜷着爪子在半空里往下掉。

人群里除两位高权之外见了这凭空的怪犬皆是一愣。见得那怪犬掉下,最为近距的无常使撑起衣摆意去接,那东西却是如出现时那般将烈火似的尾一甩,不知钻到何处去了。

被狗吞去的案书一回神便又端端正正摆在桌上,方才查宗的那个年轻戎卫正候在桌边,见桌上突兀地冒出一本,诧异地叫了一声,快速翻过之后递交给谢诏。

后者有些哑然地将案书拿在手里翻过,他不可置信地将那书纸开开合合,确认了宗头的名属,入目一片草白。

谢诏虽诧异,但白纸黑字记录在案,如今确实是被人一并抹去,况且念人息还站在他面前,估摸也是应允此事的。

“大人,月茶一名身下负业均已除抹了。”

判官一话毕,群人身后那参天的吊刑树间哗啦啦地响起一阵,叶间树藤松散开来,从冠上坠下一个窈窕身影。桃春心中一紧,身体先一步动作,越过众人冲上前去将那身形接在怀里。

覆在少女魂体上星星点点泡沫般从其身上化开飘去,艳美的女妖如珠似宝般将其紧拥在怀中,颤抖着身形再说不出一句话。

另外几人被晾在旁侧,瞪着眼也没了再说什么的气氛。谢诏与几个戎卫喜闻乐见的了却这桩,各自散开回工。君无弦看着树下的两人挑挑眉,念人息却在他旁侧叹了一息,后者震怒。

“叹死叹活的,见不得我们家好吗?”

鬼府阎罗瞥了他一眼,“你是有能力,把那人魂的罪业一并吞了。怎么不想想她今世轮转如今都成一场空,此间再入轮回可要待多少年?”

“什么?!”君无弦听罢整个人都炸起来,两片嘴皮拍得跟快板似的,“你吗,你再晚说一点试试呢。刚才老子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叫啊,啊?”

念人息向来平淡的心情难得泛起一阵波澜,心中暗道谁喷的过你。

旁侧夜留痕暗戳戳地拽了下君无弦的一角,后者毫不领情地回首问干什么,只得到前者一个眼神。

“怎么,他问了?”君无弦一点不避讳念人息,张嘴就是问,那厢夜留痕垂首轻轻点头,他扭头来正眼瞧着念人息。

那咋了,他没听见。

半晌,他宽慰似的伸手拍拍念人息的肩,像个仗人势的无能老汉,

“别担心,都怪你。”

……神经病。

那边少女悠悠转醒,桃春大喜过望,简单询问了她身体如何,月茶摇摇头笑,表明自己无碍,听了桃春说来的前因后果,垂眸道,

“连累桃姬为我费心……只是百八十年的吊刑苦,我自然受得的,那些个伪君子三命负与我身,也是他们的报应,此后少了这三个祸种,他人女孩子家也再不用因此受蹂躏了。”

月茶扶着桃春试图起身,却是因刚放刑尚未恢复,勉强撑起两腿一软又跌坐下去,身侧桃春忙不迭地捞住。

“桃姬能与地府来寻我,必是用了迫不得已的手段换得的,只是那方神通我还未见,不能让桃姬你白白地将自己送出去。”

月茶扶着桃春再尝试起身,虽是踉跄一下却也终于站起,“那位大人可还在此地?桃姬与我去见见吧。”

君无弦正与念人息激情互喷,再准确点只有他单方面开喷,若不是念人息熟知他脾性懒得发作,换做旁人早扔上去吊刑了。

桃春搀扶着那位浅衣的少女挪上前来,君无弦一看见她,心虚的收敛了神色,嘴皮子没再朝着念人息动。

女妖见了他这般严肃的神情,心下浮起一阵不安,开口问道,“鬼君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只听那鬼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与她道,“现在呢,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桃春犹豫了一下,“好消息吧。”

“好消息呢,就是她如今已无业障事宗在身。”

女妖疑惑,这话原本就由谢诏说出,此刻再提,只能让她平添对坏消息的几分焦虑,有些躁动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以后也不会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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