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月夜-昭陵往事书 第1章 雁来月

提剑，蓄势，沉腕，力达剑尖，声声划破长空如弦音清振。

“阿遥！”灌草遮蔽的小道传来一声呼喊，一个小鹿般的女孩出现在人前，双眼灵动的地眨着，似乎是要带来一个大消息，“听说了没，京城出大事了，说是什么丞相府谋逆，要被满门抄斩！”

“小倾？”白遥视线从剑端移到她脸上，脑子里却还在思索方才的剑术，“临安出事，关我们什么事？”

“可不知怎的，最后却是收地削官。其实也难怪，丞相一门世世代代辅佐君王，倒不可能真的将其赶尽杀绝，”余安倾蹦到人跟前，手上还不停比划着，“怪就怪在只将几个主要谋划人处刑后，新家主竟然主动请缨来昭陵平定祸乱将功补过。”

“听起来很麻烦。”

余安倾别别嘴：“可不是吗，呐，你怎么看。”

白遥将剑收起，心里盘算着这事的大小。

伏岑部不算昭陵的强部，但又离中遽之地近，若晏家真要来剿匪，那对自己的威胁自然是很大的。再往坏处想，要是这朝廷的人先拿伏岑部开刀，别的部不说来帮忙，不落井下石乘机合并就算好了，毕竟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至于余安倾所在的杏堂部，面临的形势也大致相似。

“今天早点回去吧，准备准备去看看京城来的贵客。”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正是雁来时。

事实上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临安来客只是小插曲，明眼人都知丞相府一脉即使再怎么在京城有手眼通天的能力，来了这连朝廷都鞭长莫及的昭陵也如鱼肉，这点小事顶多传到那些人耳边当个闲话。自□□创始人身死，昭陵分裂为十二部，虽不复往日实力，仍是不可小觑的亡命徒聚集地，表面和谐，最大的威胁却往往来自自己人。

隔几日，晏府的牌子挂上了新修府邸的大门，白遥与余安倾乔装成当地居民入城。傍晚时分，二人才见马车缓缓驶过，轿上下来一女子，面容俊美、气质温润，几个随从侍奉着开府门，走进这简朴而在众人眼里已经算是华丽了的官邸里。

白遥前些日子看过了晏家家主与小姐的画像，这位便是晏家二小姐，晏语。

“咱们什么时候解决了他们？”余安倾握着她的手，指尖轻刮着皮肤，让白遥感到有些酥麻。

平日时有京城派人来或是其他势力试图染指昭陵范围，面对这些人常常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先人立下来的规矩，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不论对方送来的是刀剑还是含着毒药的蜜饯。□□只接收在苛政严刑下走投无路的百姓。

白遥本想和之前的任务一样，直接趁着夜深将他们刺杀。只是丞相府虽遭此横祸元气大伤，但根基犹在，在尚不知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来瞧热闹的百姓多已经散开了，白遥让余安倾先行等候，自身上前观察局势，正在思索下一步计划，忽而感到周身寒意渐起。

紧接着众多带着兵刃的人从周遭环境中突兀地出现，目标直指晏语。晏府的护卫迅速反应，拔剑应对，一时间死伤无数。

莫不是还有别的刺客？白遥心下一惊，刚想撤离，却恰巧撞上晏语逃离的小道，来不及多做思考，追杀上来的刺客将她卷入混战之中。

身为□□中人，她自然是随身携带着武器的。但这里不仅有其他刺客，还有晏家的人，贸然掏出家伙事可不好。一番权衡之下，她只能避过刀光剑影，同时找机会赶紧跑。然而周遭都被封锁，她一分心竟有刺客的匕首刺过来，在离胸前不远处，一把剑以精妙的角度探过，振下淬毒的匕首。

白遥转头，正对上晏语秋水般的眼睛。

“退后。”晏语轻声道。

一股奇特的力量驱使白遥听从她的话。

她听着耳边刀剑切开风的声音，虽然就在身侧不远处，却第一次感到这些东西离自己那么远。

不多时，刺客竟被肃清。

看来丞相府势力之强所言非虚，即使落难战力也是非常可观。之前从未听晏小姐曾有习武，不料今日一见，剑术竟如此精湛。白遥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动，否则且不说任务能否成功，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问题。

正思索着，晏语朝这边走来。

“你受伤了。”晏语的语气里透露着担忧。

听罢，白遥才发现在刚刚战时，自己的小臂已经被刮伤，此时被提起，它又如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开始作痛。

“姑娘可是附近的百姓？先来府上处理一下伤口吧，他们的刀上都有毒，不及时上药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白遥习惯性地认为去府上多少有些冒险，转念想到借此机会接近晏语，摸清底细，甚至收为己用，不仅能有助于本家势力的扩张，还能在一定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往京城方向发展。

“那便有劳小姐了。”

她跟在晏语身侧，在进门的时候往余安倾潜伏的一侧比划了个手势——她们小时候自创的交流方式。

余安倾会意，在隐秘的角落悄然离开。

晏语安排了人手负责警戒周边是否还有潜在的隐患，又招呼下人取来药品，为白遥包扎。

她的手很好看，肤若凝脂，细长有力，仔细看才能看出常年与剑为伴的痕迹，平添一份神秘。

不知不觉间伤口已经被处理完毕，白遥谢过，突而行礼道：

“多谢晏语小姐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被世道所害流落至此，无处可去，恳请小姐收留。小姐方才展示的剑术果真厉害，可否指点一二，小女子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晏语忙止住她。

“我看姑娘身手不凡，这才使得没有受多大伤。昭陵现在的形势，我也深有体会，只是晏家蒙难，若姑娘不弃，便来做门客罢。”

白遥堪堪俯身谢过。

“以后不必这般敬我，叫我晏语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