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穿越,是被穿越者的不幸,还是穿越者的不幸呢?
这是刚意识到自己穿越时的路修斯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失去自己的人生和要经历他人的痛苦哪个更为恐怖一样。
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本来应该在睡觉的自己竟然躺在浴缸中,一伸手摸到的就是架子上的安眠药。
他在起来擦干身体的时候,脑子慢慢浮现出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啊……这个人叫路修斯啊。”路修斯擦拭干净镜子上的水雾,一张俊俏的面容跃然映于眼前。“那个《硅笼金丝雀》的男主?不是吧。”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自己因姐姐的激情吐槽而好奇看了的颜色虐文《硅笼金丝雀》里。
原主路修斯,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的顶级omega,即便有着主角光环般的的编程和机械师天赋,却也只是被七个大佬强取豪夺的一环情趣。为了保护母亲留下来的“回味”面包店,他会在故事中被折去羽翼,踩下骄傲,沦为七个大佬的金丝雀。
他不过就是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白雪公主和七个小渣人吗?”,醒来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发间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慢慢流到锁骨上,在凹陷的上方凝为一滩,路修斯继续擦拭着身体。
主角自杀是大结局的剧情,而现在的时间点来看,剧情还没有开始,但是主角却提前自杀了。
根据身体残留的记忆来看,主角重生了。
但是他没有和那些重生系主角一样,认为自己有改变一切的能力。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现在轮到他面对那些充满不健康的未来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他对着镜子看着那张在描述中“哭泣时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用两只手歪着头拉着嘴角比了个笑容,眯得狭长双眸中透着几分嘲讽和玩味。
“果然这张脸比较适合这样笑啊。”
没时间研究这具身体了,路修斯现在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一个难题。
原主的生活规律和社交关系的维持。
“让我想想……好像是这个发型?”路修斯好不容易才整理成了记忆中原主的发型后。在做了不知多久的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打开了店门后。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周围高大的建筑物矗立满了所有视线可及之处,银白的墙壁映射着高处的阳光折射的光影。
不远处的小巷外行色匆匆的人潮多是看着屏幕或是看着地面,似尤其害怕与他人相交视线而引发的尴尬。
刺眼的反光模糊了世界的轮廓,不知为何耳畔响起金属撞击一般才会有的嗡鸣声。
熙熙攘攘,却满目荒凉的世界。
路修斯把门拉了回去,默默缩回了浴缸里。
“累了,世界毁灭吧,最好是一瞬间,谁也感觉不到痛苦就好了。”
五分钟后,路修斯重新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推开大门走入了门外。
首先是周日的礼拜,原主所信仰的圣赎教是恒宇帝国的国教。而位于“第三层区”147号区域的教堂是他每周日做礼拜必去的地方。
一个又搞封建制度又搞神权还能发展到星际的帝国,也只有小说才能这么搞吧。
做玩礼拜后,路修斯一脸期待地进入了忏悔室。
等等,一脸期待?
“孩子,你想要忏悔什么呢?”年轻的新任神父以慈祥而平静的声音安抚着每一个前来告罪的人。
路修斯的情绪似乎被这声音安抚了下来:“我很久以前,以为虫子是没有痛觉的,所以杀掉他们的时候都会自我安慰,他们感觉不到痛苦的。”
神父静静地听着,就如同就位手册上所写的一样,当个完美的“倾听者”,尔后通过诱导让他们体会圣典的教义。
路修斯的语气弱下来了几分:“但是,某天,我突然知道了,只要是有神经的生物就会有痛觉。”
“是的。”神父微笑着回答。“生命都是平等的。”
“所以。”路修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多余的仁慈只会导致不该存在的痛苦,打死虫子的时候一定要一击毙命才好啊。”
神父沉默了。
“还有还有。”路修斯的语气开始活跃起来。他开始在连带着手比划,以相当严肃的语气说着。
“神父先生,神父装一边裹得严严实实一边又非常紧束,设计上还非常有宗教感,好涩哦。”
神父想报警。
然后是原主的人际交往的维系。
礼拜后的几日,在某日散步的时候,几个染了发蹲在街角处的小混混轻佻地对着他吹了声口哨,为首的“擎天柱”发型的混混老大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他伸出手。
“哟,修斯,还留着这个发型呢,见到朋友的表示呢?”
路修斯试图思索,但是不知为何记忆总不愿意重现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于是路修斯决定按照自己的做法来。
他毫不犹豫地和“擎天柱”击掌,并摆出大拇指留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哟哟哟,好久不见啊aibo,还有事今天先走啦,下次再给你表示啊。”
他说完拔腿就跑,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擎天柱”愣在原地。
作为面包店,当然会有需要补充面粉白砂糖和鸡蛋等一系列材料的日子。
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去往采购市场的必经之路上,似乎会经过有一家养着吵闹狼狗的小路。
路修斯骑着小电动车准备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了被栓得严严实实的那只狼狗凶猛的嚎叫,而狗主人就在窗帘的后面,露出一只眼睛静静看着。
路修斯沉默地开了过去。
第二次,当路修斯又经过那里的时候,那只狼狗又开始嚎叫起来,路修斯一下子刹住了车,与那只狼狗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相对而视的两只生物,仿佛无需通过语言便已心灵相通,就如同两个将要决斗的骑士,在互相对望中默然地较量。
他突然开口: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窗帘后看到这一狗一人中门对“汪”的眼睛在剧烈地颤抖。
第三次,路修斯再经过那里时,他注意到原本就不长的狗绳似乎更短了,而那只狼狗看见他,也只是懒洋洋地趴着,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路修斯又刹住车,再一次与那狗四目相对后,即刻开口:
“汪汪!汪汪汪……”
好消息: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他已经成功适应了这里。
坏消息:他听到了自己不仅是个o性恋还是个被诈骗网恋omega骗走卖肾钱又欠下高利贷而发疯的可怜人。
果然人是无法改变自己本性的啊。路修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注意着自己不踩出马路边上的白线。
即便拥有相同的记忆,也无法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存在嘛。
走到白线因磨损而缺失的地方,他做足架势,一鼓作气跳了过去。
人无法变成自己憧憬的那个人的模样,也是一个道理吧。
他回过身,对着跟在他身后也走着白线却不敢跳过来的孩子比了个耶。
“……所以说,那个秃老头子真的是老得脑子都融化了。”已经习惯这个几乎每周都来的“告罪者”所说的一些无厘头的话后,神父不知不觉就和他熟络了起来。
第一次开口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完全是意外,神父还因此担惊受怕了几天,但是在完全习惯后两人几乎成为了无话不谈却到死也不会见面的奇怪关系。
“每次都是那样,在快下班最后一小时内突然丢工作过来,最离谱的是五十九分才发消息过来!又不是集到不能明天做的工作!”
“实习编制是这样的啦。”路修斯表示理解。
圣赎教作为国教,上至教皇,下至杂务使,皆是由恒宇帝国赋予职权,一旦入了教内,无论职位如何变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都不会被开除。
这种五险一金都是由教会缴纳的铁饭碗职位,引起来“神学”专业成为经久不衰的热门专业。
神父想起到底层传教的经历开始头疼:“我前几天到第四城区147号区域进行教义宣传,你猜有一户说什么,说神能不能恩赐他一个老婆。他家连第二个坐人的板凳都拿不出来!他还在床上躺着,我都只能蹲着和他说话,竟然还想着要老婆!”
“这可太够呛了。”路修斯表示理解。
又是结果街角散步的一天,聚在角落里的混混里又发出了一声口哨。
为首的“擎天柱”头型的混混笑得放肆地冲他招手:“哟,修斯,保护费你不会忘了吧。”
路修斯把手上提着装的满满的塑料袋扔给他:“今天可是好货啊。”
“擎天柱”打开塑料袋,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挑了挑眉:“刚出炉?”
“奶油也是昨天刚开的新货。”路修斯伸出拳头。
“擎天柱”笑着和他碰拳:“这就对了。说起来前几天你说的aibo是什么意思。”
“嗯……”路修斯意识到自己之前有点太放飞自我了。“挚友的意思。”
“擎天柱”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揽过他的肩,作出一副要落泪的样子:“你终于变得直率了,爸爸我太高兴了。”
“滚!”
混混拍了拍他的背:“诶呀,叛逆期,我懂我懂。”
路修斯毫不犹豫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啊,听说你最近老去第四区。”“擎天柱”捂着脑门。“可别闹出什么了,不然我都罩不住你。”
又是采购材料的日子,走在那条小路时,远远地就听到“嘤嘤嘤”的声音传来。
在路修斯接近那个养着狼狗的房子时,“嘤嘤嘤”的声音更大了,狼狗在院子里焦急地抓着围栏,不停地对着路修斯摇着尾巴。
“今、天走、路路来的?”狗主人透过门缝看着路修斯。“要……溜溜、肉松吗?”
大狗兴奋地喘着气,尾巴摇得啪啪作响。
“要啊。”路修斯很自然地接过狗主人递过来的狗绳。
“那个……”狗主人躲在门后犹豫了一会才说。“谢谢,你送的、训犬、书很有用。”
“你愿意用就好啦。”路修斯露出一个微笑。
“我只是……”狗主人的声音小了一圈,连眼睛都收回了门后。“受不了……你用、那样的脸、做那、种事情……”
到达采购市场时,远远就能看见杨婶在远远地招呼他。
见他过来,杨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哟,小路呀,今天也帮阿奇遛狗吗?”
路修斯拉好要热情得想要扑过去的肉松:“是啊杨婶,今天的蛋新鲜吗?”
“看你说的。”杨婶咯咯咯地笑着。“最新鲜的肯定都给你留着呢,对了,跟杨婶说说,相处那么久,觉得阿奇人怎么样啊。”
路修斯无奈:“杨婶,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诶呦,他都快奔三了,老大不小了,怎么叫人放心啊。”杨婶撇撇嘴。“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工作也在家里做,遇不到人不说,相亲也是,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人家都说他是半天憋一个字。”
路修斯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得尴尬地笑笑:“啊哈哈。”
“小路哟,不是我说你,大婶是不相信你喜欢同性的,大婶这双眼可是看过了很多人。”杨婶窃笑着。“你喜欢能让自己主动的类型对吧。但是喜欢慢热的,能够清晰地慢慢感觉到对方的感情在升温的,如果一下子太快反而就会觉得害怕对吧,大婶我都清楚的哦。”
“我,额,那个什么,应该,我也不清楚。”路修斯感觉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打发完了杨婶,把肉松还了回去,路上又遇上了前些日子认识的孩子们。
“抱歉哦,大哥哥要工作,不能陪你们玩。”路修斯提着手上的材料表示自己很忙。
“欸~”孩子们发出失望的嘘声。
领头的大孩子故意大声说道:“好可惜,我刚刚看见路哥最想要的那款盒子补货了。”
“……那个星星图案的盒子?”路修斯原地静止了两秒。“我去。”
孩子们喊着“好耶”就一哄而上,说着“我帮路哥哥提”就瓜分完了路修斯手上的材料。
路修斯一脸将哭的表情:“你们竟然……哥哥好感动”
领头的孩子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作为报酬,要给我门每人买一包零食哦。”
“可恶……好吧,但是吃第一口的是我!”
“欸~”孩子们又同时发出了嘘声。
结束一切后,孩子们在提着路修斯所买的材料到了面包店,挑选了几个面包免费带走后对着路修斯挥了挥手后就一拥而散了。
路修斯疲惫地躺在桌子上,一副要累融化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还有四个月啊。”路修斯自言自语着。“还有四个月剧情就要开始了啊。”
他依旧没有想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反抗剧情?倚靠所知的剧情找好靠山?周旋在那七个神经的中间?或者干脆像原主一样自杀逃避?
但是……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甘心。
因为作为虐文主角的,原罪吗?
他又深深感觉到了愤怒。
并不是对着该死的剧情,而是对原主路修斯的愤怒,那种对着还没开始就认定自己无法改变而止步不前的行为的愤怒。
一旦人开始思考自己能做到什么的时候,脚步就会受到名为认知的局限。
他起身,走向店内角落的镜子,镜子中映着他那具身体的全貌。
“我在原来的世界,也经常被人夸,只看外貌的话,是个很乖的孩子呢。”路修斯抚摸镜子上那张俊美而具有沉静感的脸。
“好啊,我就让你看看,就你这样,能做到什么程度吧。”镜子中的脸一瞬间与他同步露出了挑衅的笑容。“让你看看,毁掉你的人生的那七个家伙最悲惨的死法吧。”
他坐了回去,拿出手机,对着备注“黑心神医”的联系人发了个鸦讯:“我做好决定了,进行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