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辅助 第3章 第三章

对LPL的观众来说，转会期一向是小道消息横飞，“XXX选手无限接近XXX俱乐部”、“XXX选手被XXX俱乐部放鸽子”、“XXX俱乐部管理层带着保镖去XXX俱乐部抢人”，有人脉的和没人脉的营销号们有时斩钉截铁，有时屁话乱说，离谱的事件看多了，观众也就习惯了——那我们就是这样的赛区，有的人舍弃千万年薪兄弟LOL，有的人跟选手掏心掏肺其实把选手当备胎，有的人直接拽着选手胳膊不放手靠蛮力取胜……讲究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然而，站在闪光灯下的是盛名不衰的明星选手和势头强劲的后起之秀，在这些人身后，又有许多成绩不算闪光的选手，转会期对这些人来说，与普通人换工作没什么区别，总归是把自己放到市场上任人挑选。

当然，傲慢如路鸣春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属于等着被任人挑选的那一波人，只是眼见转会期都开始三四天了，还没有队伍主动来联系他，多少觉得有点慌了，于是主动约了KYF谈，也是对其他战队放信号的意思——本辅助要转会了，你们快点拿着钱来求我吧！

KYF，曾经压LSG一头的老牌战队，在S20赛季豪取春季赛冠军、夏季赛冠军、世界赛亚军，一时风头无两，在随后的五年也始终保持着不错的成绩。神奇的是，从S20赛季开始，KYF队内打野总是能力最强、场外八卦最离谱的那一个。

KYF初代打野个性狂妄，吸粉无数，退役前最后一次世界赛，KYF止步四强后，打野在爱丁堡与当地人大吵一架，凭借出色的撒泼技术将该男子拖到大使馆，当地警方来协调才发现这人竟是逃窜已久的连环杀人犯。二代打野性情柔和，打法凶悍，带队拿下了春季赛冠军，同样吸粉无数，然而，夏季赛的KYF在常规赛末尾突然更换了打野，二代打野不知所踪。新打野表现不尽如人意，队伍成绩急剧下降，粉丝茫然而愤怒，各路营销号对其间原由却三缄其口，直到夏季赛快要结束，消失已久的二代打野突然上了法制新闻，观众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打野是敌方派来的间谍。三代打野苦恋队内中单而不得、四代打野休赛期去上了个选秀综艺还出道了……之后，打野们的传奇故事与KYF的赛场荣誉一道没落，如今KYF常被嘲笑三流战队，在刚结束的S36赛季，KYF更是连夏季赛季后赛都没打进去。

KYF的经理姓李，业内都叫她李姐。李姐黑发红唇，明艳动人，上个赛季曾传出过队内刚满20岁的首发打野追求李姐（35岁已婚）不成心灰意冷闹退役的传闻，该传闻过于罗曼蒂克，在打野粉丝的强烈围攻下很快销声匿迹，圈内却都知道，这事儿还真是真的。

“今年形势不算好。”李姐蹙起秀丽的眉，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我们俱乐部预算就那么点儿，你说的那几个ad都太贵了，真买不起，打野嘛，有争冠能力的那几个我们也在谈，但是不保证能谈下来。”

路鸣春不喝咖啡，点了杯热牛奶喝了几口，挺客气地点了点头，“李姐，那教练组…… ”

李姐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撩了撩头发，又把咖啡杯端起来，“小橙，你想想，有冲劲儿的年轻选手也没几个了呀，肯定是选手更急嘛。教练的话，可以再看看，我们也有几个挺中意的教练。”

吃竞技这碗饭的，从选手到教练再到俱乐部，都盼着能拿个冠军出来。然而“冠军”要靠钱堆，明星选手也不是傻子，想出成绩当然要抱团，赛训组也得对得起身价——一艘银河战舰组起来，是要花大价钱的。KYF上个赛季的教练组被粉丝骂了半年，但李姐语气暧昧，言辞含糊，很明显，KYF管理层压根没打算费力气，直接一摆到底，图的就是靠队标养几年老。

KYF给路鸣春开出的年薪是280万，签一年，加期满后的俱乐部优先续约权，已经算很有诚意。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ad癌赛区，LPL的辅助们拿着最少的MVP、挨着最多的骂，赚着（相对来说）最低的工资，冠军辅助的年薪或许能谈到千万，但一个最好成绩是“进过世界赛”的辅助能拿到280万年薪已经不算少——其中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冲着他那一小撮好糊弄的、购买力和战斗力都很强的粉丝。

李姐工作繁忙，与路鸣春闲聊几句就风风火火地离开。路鸣春多坐了一会，看着窗外雪景发呆，把牛奶喝完后，刚要起身离开，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孩拦住，本以为是粉丝，结果年轻男孩张口说：“小哥哥，能加一下微信吗？”

路鸣春畏寒，穿一件白色羽绒服，腿长而直，脸更出色，打从戴着口罩进咖啡厅开始就受到诸多瞩目。

依照传统，在竞圈谈颜值常被嘲讽“电竞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但在路鸣春身上情况反而有些“成绩不够颜值来凑”的意思，某社交平台曾有一颇为资深的电竞粉丝开帖盛赞路鸣春的长相，称他“肤色白皙，睫毛浓密，目含秋波，鼻梁高挺，气质出众……”并总结道：“不愧其名，果然是色如春晓之花”。如此痴汉言论自然引发众人惊呼“有男同”，而玄学的是，该粉丝颇通看相之术，在评论里结合长相对LPL多位选手的事业进行预测，奇的是这些预测在之后多有印证，于是该篇奇葩帖子在平台引发多次轰动，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各粉丝时不时求大师给自家选手看相，这篇叫《路鸣春，色如春晓之花》帖子也不断被顶到首页，路鸣春由此获得了另一个代称：“春花”。

要路鸣春自己说，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但他是职业选手，“长得好”远没有“打得好”重要，外界如何评价自己的容貌，路鸣春并不在意，什么《色如春晓之花》，远不如《盘点叫春交闪的一百种错误方式》这种帖子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孩殷殷切切，脸蛋绯红，显然是做了诸多心理准备，路鸣春神色淡淡，说了声“抱歉”便起身要离开，拿起桌上的手机时，抬头看到窗外有人正朝他笑。

“哇！那是章岁吧！”

“章岁是哪个十八线？我怎么没听说过？”

“打电竞的，好像挺厉害的吧我记得，还上过那个电竞综艺，叫什么来着，哦对，无畏战旗。”

“一般啊，还不如那边那个帅呢……”

“你不懂啦，这在俺们竞人里已经算帅的了。”

咖啡厅内一阵骚动，几个年轻女孩激动地掏出手机拍照，路鸣春戴好口罩，聊胜于无地想，看来英雄联盟还能再撑几年。

阳光刺眼但冷淡，路鸣春裹紧了羽绒服，走到咖啡厅外正撞上在等他的章岁——前队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路鸣春，揽住他的肩膀叹气道：“还是这么怕冷啊。”

路鸣春暗暗翻了个白眼，脸上一片笑意，掰开了章岁放到自己腰间的手，抬眼叫了声“章哥。”

面前的人比高他半头，穿一件黑色风衣，做了个挺时髦的发型，身上飘出点香水味，手里还拿个墨镜，很有派头地冲路鸣春一笑，“好久没见了啊，你忙吗？请你吃饭。”

章岁，id age，LSG ad，比23岁的路鸣春大两岁，在LPL已经算得上老龄。与常被嘲讽“出道五年归来仍是菜逼”的路鸣春不同，章岁在登上LPL赛场的第一年就拿了春季赛冠军，他家境优越，还跳级读过大学，如同路人的大实话，长相在竞人里也已经算还行，各种buff加满，一出道即可谓鲜花着锦，风头无两，吸引了大批死忠粉丝，即便之后几年没能取得亮眼成绩，但竞技状态一直还算不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身价头名的明星选手、LPL长盛不衰的流量密码。

路鸣春的境况则大相径庭。初登LPL，他在QK战队打了四年，靠操作渐渐打出名声，但战队成绩差，俱乐部入不敷出，最终解散，当时的队友也没能留在赛场，只剩他一个，被LSG捞了过去，成为了章岁的辅助，然而，当年的夏季赛季后赛阶段，LSG不声不响地买了一个新辅助，路鸣春从首发变成了替补。赛季结束后，路鸣春转会到了TTW。

跑到咖啡厅门口的几个女孩小声交谈，时不时拿出手机拍张照，路鸣春偶尔听见一两句，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路鸣春心中不耐，但章岁的胳膊又压在了他肩膀上，仿佛某种条件反射发作，路鸣春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啊。谢谢章哥。”

章岁眯着眼笑，从路鸣春嫩白的脸打量到他长而直的腿，压在他胳膊上的肩膀往下落，勾住老队友的腰，拽着人往前走。

老队友见面，只要不是关系奇差老死不相往来的，面子上都过得去，路鸣春与LSG俱乐部闹得难看，跟几个队友倒是不冷不热，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章岁带着路鸣春去了两人之前做队友时去过的店，路上碰巧接到了队里打野wind约自己吃饭的电话，章岁把路鸣春揽过去跟wind打了个招呼，言谈间十分亲热。

两人进了常去的包厢，服务员见路鸣春同章岁一起出现露出了控制不住的微笑，章岁神色不变，点了两人常吃的菜，“哦对了，加一份蛤蜊龙虾汤，我记得你很爱喝。”

路鸣春抿唇笑了笑，“章哥费心了。”

“怎么这么客气啊，”章岁笑着伸手捏了捏路鸣春的脸，“小橙，我听说你在找队伍，要不我帮你问问？”

路鸣春偏了偏脸，躲开对方的手。时隔一年，那种卑怯的情绪与桌上蛤蜊龙虾汤的腥气一同卷土重来，与一年前不同的是，在TTW“称王称霸”了一整年，如今的路鸣春对低眉顺眼的把握已经出现了一些偏差。

他自己尚且没意识到，坐在旁边的章岁却已经从他眉眼间看出几分不耐烦的味道。章岁捏着路鸣春脸的手张开，改为捧住了辅助的右脸颊，低声催促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