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抱我
赵谦牧说完推动轮椅,转身而去。
苏挽青:“……”
她气的心痛,又是忍不住想和他同归于尽但实力不允许的一天,恼的跺跺脚自己跑出去了。鬼怪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她才不要轻易屈服。
何况侍卫虽隐身,人也还是在呀,她不是一个人。
裴望等苏挽青不见,才问了句:“王爷,当真给苏姑娘另备睡房吗?”
赵谦牧头都未转,“你说呢?”
“……”裴望懂了。
对上王爷这么个没心肝的狐狸,裴望心里默默给苏挽青点了三柱香,他这边还没感慨完,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苏挽青去了又回扒着门口,探出一双明亮中带着几分恐惧的眼睛叫:“裴望。”
她的强调自来就柔如春水,唤人带着不惊艳的清甜,但赵谦牧轮椅明显一顿,怕的裴望一个激灵,表现愈发心如止水,“苏姑娘何事?”
“我头一回来洛水殿,不认的路,哪个房间能给我睡?”
“属下带您过去。”
苏挽青莞尔一笑,害怕少了些,“谢谢。”
裴望出去,快走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引领苏挽青。
洛水殿久未居人,一片死气,即便点了蜡烛,也是阴风不断,她那般胆小如鼠赵谦牧是丝毫不担心达不到目的。
趁着她折身之前,赵谦牧洗漱好坐到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守株待兔。
——果真没一会儿,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冲进来,她被吓坏了,脸上挂着泪,也不管讨不讨厌,这时候她只想活命,先就两只胳膊软绵绵的环住他,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这是苏挽青主动给他的第一个怀抱,瞧着人小蛮力却大,撞的他脑袋磕到床沿上。
赵谦牧微眯眯眼,有些不悦。
然一句话没出口,她哽咽的哭诉传来,“赵谦牧,外面有鬼……”
这是怕的规矩都忘了,不叫王爷反称名字,简直以下犯上的厉害。赵谦牧把她推出去,肩膀的泪打湿了衣裳,黏黏糊糊的让他很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装作对什么一无所知,“裴望呢?”
方才不是还欢喜的叫裴望,现在知道他的好了。
苏挽青此刻抽搭着肩膀,用一只手擦擦眼泪,“那个屋里蜡烛灭了,裴望说太黑会摔跤,让我等着,他进去点蜡烛,但是裴望进去……就不见了呜呜呜……”
四周没有人,她在黑暗里等了好久,风一阵阵往身上刮。
“我叫裴望,叫了好久……可没有人理我,后来我……我看见鬼了!”苏挽青说着,仿佛还能看见那白衣裳黑头发的影子。
“呜呜呜我还找不着路……”找不着路可太委屈了。
赵谦牧坐在床上,粗略一想就知道她大概是被“鬼”追了一路,硬生生给“追”回来的,“现在知道了?”
赵谦牧满眼的清算。
但苏挽青正伤心,哪里知道他说的什么。
她好努力好努力忍,到底没忍住,眼睛一眨憋回去的泪又砸下来,怕他瞧了生厌赶忙抬手抹去,只剩小声啜泣。
瞧着也怪可怜了,赵谦牧勉为其难给她解释:“叫裴望没用。”
——现在知道了?
——叫裴望没用。
“听见没有?”赵谦牧抬眸剜她。
苏挽青鼻子一抽,前后连贯,勉强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轻“喔”一声。
“听、听见了。”苏挽青低头檀口微张,忍不住嘀咕:“可我也不认识别人……”
声音虽轻但被赵谦牧捕捉到,直接屈指敲到她额头,“本王不是人?”
苏挽青一愣,捂住脑袋。
那一瞬也不知是何想法,先是小脸热的通红,忽然又窘迫的低头,整个脑袋烧的不清,嘴里几乎脱口而出,“王爷的腿……怕是不行。”
说完空气一下子凝滞,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她看到赵谦牧的脸寸寸阴沉,凝着她让人脊背生寒,尤其拽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疼的苏挽青想叫,但又不敢。
直到一阵风吹暗蜡烛,他眼中暗光流窜才反应过来。
赵谦牧抬手,将她毫不留情甩出去——
“滚。”
吼出的话几乎从牙缝钻出。
苏挽青趔趄一步,差点摔倒。
但也知道这回自己错了,惶惶的站着,因为哭过泪水未干,被他一吼又脸色苍白,整个人气质平添几分楚楚。
她抿了抿唇,愈发无措。
裴望收拾好折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王爷靠床坐着冷若冰霜,苏姑娘捏手站着茫然又呆滞,即便都没说话那股子森冷气氛也扑面而来。
裴望小心叫了声:“王爷……”
“何事?”赵谦牧冷眼乜他。
第三人的出现,让紧张有所缓解。
“属下点好蜡烛,发现苏姑娘不见了,就寻了过来。”裴望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请示赵谦牧,“如今苏姑娘……是宿在哪里?”
赵谦牧似笑非笑,并不作答。
苏挽青此番吓破了胆,再不敢去那个屋子,如今忐忑立着一时不敢插嘴。
两人都没说话,裴望就懂了,“属下告退。”是他多嘴了。
裴望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赵谦牧瘸腿是他心里的刺,这些年谁都未干置喙一句,被苏挽青这般说出来……没掐死她都是因为苏挽青命大。
赵谦牧懒得理她,兀自闭眸。
苏挽青悄悄看了几回,他都没什么动静。
脸色湿哒哒的难受,她大着胆子找水洗了一遍。
这些声音赵谦牧听在耳中,全当睡着了,他的面容隐在昏黄的光影里,无一不昭示着不悦。
苏挽青心里存不住事儿,但凡有记挂脑子总想着。
理智上赵谦牧生气她不适合再招惹,但情感上自己闯了祸没道理不管,她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打劲。
良久后。
有人在他身侧坐下,怯生生的小手勾住他的,“王爷,是我说错话了……”
赵谦牧呼吸一顿外人难以察觉,他也并未睁眼。
手上的温软就还在,也就这个时候她才能老老实实亲近他,小姑娘抓着他一根指头,左右摇了摇,“王爷,挽青年纪小许多事不懂,方才无意重伤王爷,我和您道歉以后都不再犯了。”
苏挽青尽量平常心,忘却他那些发疯的瞬间。
“王爷十六上得战场,守护万民,近十年戎马,从无败绩,我自小听的戏文中都说江南一带有王爷,就是安泰绵延,王爷……王爷是英雄,您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他杀兄弑弟,拘禁生父,兵刃所到妇孺皆斩。
坊间传闻他嗜杀好战,屠城为乐,无心无情死后当享炼狱,竟不知在她眼中自己是英雄?可即便是假,她绞尽脑汁的恭维也的确叫人心喜
赵谦牧撩开眸神色慵懒,冷眼瞥她。
瞧他看去,苏挽青赶忙朝他一笑。
他靠着床榻帷幔轻飘,目光扫过她不安的脸庞,最终落在她那颗泪痣上,黑夜之中越发诱人。
他伸手轻轻捻过。
白嫩的肌肤,粗粝的手指。
像是软和硬的意外碰撞,擦出耀眼的火花。
苏挽青不知他要做什么,如果摸一摸能换得今晚安稳,勉强可以忍受,所以她尽量温顺,让自己没那么抗拒。
父母教会她为人正直和善良。
却从未教她面对强权者的觊觎,心中多有不愿,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不畏生死?
起码她不能坦然赴死。
娇弱的姑娘被拐在外,最想要的不过活着二字。
她乖了,赵谦牧满意了,“谁说本王不与你计较?”
以德报怨那是圣人之行,他不是,他是小人。
所以——
“错了,总归是要罚的。”
男人凌厉的眼中有一股强压的清算。
苏挽青闻言眸中一怯,“罚、罚什么?”
赵谦牧凝着她身后某处,轻笑一声,忽而凑到苏挽青脸前抚她鬓发,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两人呼吸可闻,苏挽青不知他要作何,只透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窘迫。
然而不等她抗拒,他嘴唇贴近她耳边轻唤:“晚晚。”
苏挽青惊愕,手指微蜷身子一滞。
记得他上次这般叫,绑着她看了场马拖人的戏,如今情况再现是要干什么?
这般说着,下一刻——
赵谦牧扣住她的腰,动作温柔,姿态亲昵,出口的声音和语调却脱不去冰冷,“抱我,听话。”
苏挽青睁大了眼睛,忽然反应过来赵谦牧说了什么,他竟趁火打劫,要她抱他。
瞬间脑子里像炸开了无数簇烟花。
苏挽青面颊滚烫,心跳加快,又羞又气骑虎难下。
见她不动赵谦牧“啧”了一声,“不听话待会可莫要哭啊……”
说完笑意微敛,双眸抬起厉色乍现,如漆色暗影扫过前方,然后拔出她两根长簪,反插出去。
透过烛影晃动的窗幔,苏挽青看到上面多出来的身影。
恐惧油然而生,张口喉咙无声。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湿热溅在后背。
猩红也落在赵谦牧脸上,他唇角带笑,目光极冷,通身肆意释放的戾气和方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挽青控制不住回头,入眼的那幕简直叫她毕生难忘——
只见长簪入眼,血腥蔓延,浓稠的鲜血顺着赵谦牧的手滴滴落下,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痛不欲生,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赵谦牧嗤笑着,手腕轻转,都未低头直接命令她,“闭眼。”
苏挽青早已呆滞,哪来得及闭眼?
于是眼睁睁看簪柄轻挑,眼球落地,惨叫不断刺耳欲聋,方才还五官齐整的人,转眼只剩血淋淋的两个眼窝。
赵谦牧反手掷了两根簪子,皱眉厉唤:“裴望!”
本已离去的裴望转身而到,十分恭敬:“王爷。”
“清理了。”
说完赵谦牧低头,眼中灼红未褪,面上点点血迹。
见她同样狼狈伸手给她擦脸,只一抬手满掌血红,又嫌恶的放下,“先备水。”
苏挽青静看着地面。
那儿人已拖走,但血痕仍在。
赵谦牧掠过她轻笑:“还敢看?”
苏挽青闻言才回过神来,再无法忍受,整个腹中翻滚不止,浑身也哆嗦发颤,后拉眼睛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