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慕人离开纪府以后,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大夫人赶紧找人把后院的白灯笼处理掉,收拾了好久。
正巧纪府来了位客人。
那时大夫人刚好路过府门口,守门的护卫一转身,对大夫人说:“夫人,门口有位客人说是有事要见您。”
大夫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听有人找她,怀疑地朝门口望了望,“找我的?不是找老爷的吗?”
“是找您的。”
大夫人将手中瓜子递给身后的婢女,朝门口走去,“是谁啊?”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戴着头纱,手拿木匣子的女子,大夫人使劲望着那白纱,想要透过白纱看见女子的脸,奈何就是看不见,“姑娘,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那女子道:“我本不想掺和贵府的事,但几次路过,都见府上黑气缭绕,想必是中了邪,若长此下去,恐怕府上会有血光之灾。”
女子说的斩钉截铁,大夫人一听就吓到了,联想起之前天官亲临时发生的事,再想纪慕人回来之后的反常表现,她大吃一惊,忙把女子拉进来。
女子被大夫人拽着,有些不自在,她抽出了手臂,重新理了理被大夫人弄乱的衣袖。
大夫人没有眼力见,以为女子不想进去,或是有什么话要在这里说,她便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凑近女子,问道:“姑娘,你是道姑?应该不是阴阳岳的人吧?”
那女子摇了摇头,和大夫人保持了距离:“我是苗疆来的,叫离满,曾经拜天神为师,略懂一些。”
“当真!离满姑娘,你拜的是哪位神官啊??”大夫人期待地望着她。
离满扭头看了一眼大夫人,白色的面纱随风而动,一阵异香飘来,大夫人晃了神,呆愣愣望着女子的面纱。
离满声音轻飘飘道:“夫人,让我去您儿子屋中瞧瞧吧,邪气是从男人屋中散出来的。”
“我儿子?”大夫人跟着离满重复了一遍,忽然回过身,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离满往纪慕人的屋子去,“这这这,你快瞧瞧这间屋子,我们家要是有邪气,一定都是从这里来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除了这里的邪物!”
离满举起手中的木匣子,对着屋子晃了晃,木匣子内不知装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忽然起了反应,猛烈地撞击着木匣子。
离满见状,伸手触门,却触上一道结界,将她的手给弹开了,她吓了一跳,缩回手望着被灼烧的通红的指关节。
“结界......”离满嘀咕着,回过头问说:“这屋子住的是谁?”
大夫人道:“这住的是纪慕人,是不是邪得很?他这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好像被什么邪物附体了,厉害得很啊,连王道士都降不住啊!”
“王道士?”离满奇怪地问:“之前府上发生过什么?”
离满是太子段揽月派来的巫师,太子只吩咐说是在纪府下蛊就行,这下蛊其实也有说法,下在谁身上,下什么样的蛊,都有讲究。她本想下在纪慕人身上,让纪慕人中蛊是最简单的,但如今纪慕人的屋子竟然有结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三界中能起结界的要么是妖,要么是神。
纪慕人断不可能是神,神官从不与凡人结交,不会与凡人有过多牵连,加之大夫人说纪慕人不太对劲,让她怀疑纪慕人是不是被什么妖物附体了。
但大夫人一心只想除掉纪慕人,话当然是往坏了说。
“之前纪慕人已经死了!后来诈尸回来了,带了一身的本领,把来除邪的王道长都给吓跑了!”大夫人皱着眉头,一脸后怕的样子,她又走上前,悄声道:“我看他就是妖啊,他还救回来一个小姑娘回来,那小姑娘也邪的很,没准都是妖,哎呦,怕死我了,离满姑娘一定要救救纪府啊。”
离满一听,问说:“夫人可有纪公子或者那姑娘的衣物?”
大夫人以为离满要做什么法,仔细想了想,道:“纪慕人的没有,不过有那姑娘换下来的衣裙倒还在,可以用吗?”
离满点了点头。
大夫人让人把彩儿换下来的血衣拿了来,离满拿到衣服,闻了闻,立马皱了眉头,“的确有邪气。”
大夫人紧攥着帕子,“哎呦!我就知道,谁会平白无故救个姑娘回来!当真是有问题啊!”
离满俯身将血衣铺在地上,她从袖中掏了个琉璃葫芦,往血衣上滴了几滴绿水,大夫人好奇地抻头来看,“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纪慕人的衣物,能连纪慕人一起除吗?”
离满没说话,等了许久,见血衣上生出一躲小菊花来,离满立马道:“是花妖!”
大夫人望着那朵雏菊,吓得叫出声来。
离满本想将此事先告知段揽月,若纪慕人真是妖,那下蛊之事得从长计议,但就在她起身时,忽然改了主意。
“夫人,除这妖物简单。”她上前两步,佯装在纪慕人的屋门上画了几道符,“为确保万无一失,夫人还需带我去一下厨房。”
大夫人这会儿都吓傻了,也顾不上问,忙慌就带离满来了厨房,离满进了厨房,又在门内画了几笔,然后往里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到处都用手摸了摸。
厨房这会儿正准备着纪府的晚饭,忙得不可开交,离满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趁大夫人不注意,她开门木匣子一角,木匣子内跑出一只栓着黑线的蜘蛛,那蜘蛛快速地跑向装米饭的木桶,在里面绕了一圈又快速跑回木匣子。
厨房内到处都是热气,烟雾缭绕视物不清,这些细节不易被察觉。
做完这一切,离满往外走,大夫人追着她问:“离满姑娘,两道符咒就完事了?上次那王道长的符咒就不管用啊,这样真的行吗??”
离满没有说话,只是敷衍地点着头,然后快速跑出了纪府,走出去了一条街,离满回头看了一眼。
之前说纪府黑气缭绕,那是她瞎说的,不过现在,纪府上空的确慢慢升起一道黑红色的烟气。
离满回头,淡定地走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大夫人坐在饭桌前等了许久,才看见纪丞过来,她扭捏着,想说什么,又低下头不愿意开口。
纪丞看了一下午的书,但心思都在纪慕人身上,他见饭桌上空着纪慕人和纪楚衣的位置,于是坐下后问说:“慕人还没回来?”
大夫人一听就来气,本想将离满来的事告诉纪丞,但她知道纪丞不仅不会信,还会将她骂一顿,于是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纪丞也没指望大夫人会回答什么,于是拿起筷子,抬眼看站在一旁的下人,那下人赶紧道:“回老爷,二公子还没回来。”
“嗯。”纪丞夹菜吃饭。
大夫人等了一会儿,不可思议地看向纪丞,忍不住道:“老爷,您不问问楚衣吗??”
纪丞没看大夫人,扒了口饭,道:“吃饭。”
大夫人一气,拿起筷子使劲戳着米饭,她猛吃了几口,越吃越不是滋味,才转身对婢女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去问问三公子,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那婢女吓了一跳,慌忙看了纪丞一眼,才道:“夫人,已经叫了三公子好几次了,三公子紧闭房门不出来,说是不饿,不吃了。”
大夫人一听,放下碗筷,急切道:“怎么会不饿呢,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瞧瞧。”
大夫人也不管纪丞的脸色,站起身就往纪楚衣房间去。
纪楚衣屋内烛光昏暗,偶有什么东西飞起来又落下的影子,大夫人拍了拍门,道:“楚衣啊,你在干什么呢?快出来吃晚饭啊,身体没有哪不舒服吧?”
纪楚衣坐在地上,脚边堆满了书册,他烦躁地将手中的书册一扔,道:“哎呀,我不饿,不吃了,我在看书呢,别打扰我!”
大夫人一听儿子在看书,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面上乐出花来。
“哎呀,我的好儿子,原来在用功啊!好好好,娘不打扰你,你慢慢看,娘去让厨房给你备点吃的,你要是饿了——”
纪楚衣实在是烦,嚷嚷催赶着:“知道了知道了!!”
大夫人听儿子不耐烦了,连忙用手捂住嘴,笑着转身往厨房去。
屋内的纪楚衣又捡起一本话本,随便翻了几页,皱着眉头道:“奇怪,话本里讲了这么多武神的故事,怎么没有一个武神看着像二哥啊?难道话本里都是瞎写的?”
纪楚衣快速翻着话本故事,一直在找关于武神的部分,他把所有武神的名字都圈出来,用一张纸写了下来。
“这也没有我二哥啊,难道二哥当武神还取了个别的名字?”他把名单拿起来,研究了半天,“这看着最厉害的,应该是这个叫‘悬朝’的,但这悬朝脾气爆烈,说话不近人情,还爱下黑手,肯定不是我二哥......”
纪楚衣觉得头晕,他又把手里的话本往天上一扔,躺倒在地,闭上眼睛,道:“二哥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武神的,总不能就是出去的这几天吧?”
他想着想着,想到什么,忽然睁开眼:“难道二哥真不是纪家的,祖母捡了个武神回来??”
纪楚衣躺在地上,转了个身,“不对啊,哪有从小身体弱成那样的武神......而且谁会扔个武神在我家门口,说不通啊。”
他的头枕着几本书册,又这么闭着眼胡思乱想起来,不知想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纪楚衣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楚衣,快醒醒。”
他坐起身,回头一看,纪慕人正笑嘻嘻地蹲在他身后。
“二哥!你回来了!”纪楚衣刚说完,就见纪慕人身后走来一人,那人穿的一身黑衣,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一把剑。
“二哥,他是谁啊?”纪楚衣问。
纪慕人依然笑着,柔声道:“他是悬朝,天界最厉害的武神,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护卫,会一直保护你。”
纪楚衣惊讶的张着嘴,眼中闪着光,“你说他是悬朝!!就是那个打败了天界叛徒扶樱的最强武神!?”
“是呀。”纪慕人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二哥要走了,楚衣,别害怕,有事就找悬朝,别害怕。”
“啊?二哥,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才回来吗?”纪楚衣一直看着纪慕人,却见纪慕人眯眼笑着,一直说:“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纪楚衣觉得奇怪,又见那悬朝朝自己走来,一句话不说拔剑就刺,纪楚衣大叫着往后躲,“啊!二哥救我!!”
一转头,纪慕人早已消失。
一阵急速敲门声响起来,纪楚衣吓了一跳,一骨碌坐起身,他吓了一身汗,见自己还躺在书堆里,知道刚才那是个梦,才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见窗外天光渐亮,他站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纪丞便伸手拉着他,笑脸盈盈地道:“儿子,我的好儿子,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纪楚衣糊里糊涂地眨了眨眼:“爹,你在说什么?”
这时一个婢女从远处跑来,一直桀桀桀地笑着,她站在不远处,娇羞道:“呀,三公子快跑呀,被老爷抓住会被吃掉的!”
纪楚衣听得一头雾水,忽然觉得手臂疼,低头一看,纪丞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牙齿已经嵌进了肉里,纪楚衣疼的叫出声来,拼命挣脱着。
纪丞死死扣着他不松手,纪楚衣疼的冒汗,他抬起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院中奇怪。
原本开满了花的树,变成光秃秃的枝丫,青色的墙变得斑驳灰暗,他屋外有一个鸟笼,原本里面只有一只鸟,此刻却有两只。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手臂的疼痛千真万确。
他立马意识到出事了。
他低头伸手想要掰开纪丞的嘴,“爹,我是楚衣啊,放开我,爹......”
纪丞咬的紧,怎么也掰不开。
忽然转角处有碗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大夫人大叫一声:“啊!我的药,这是我给我乖儿子慕人的药,怎么洒了,混蛋,人都躲去哪里了,快来帮我熬药啊!!我的慕人要喝药!!”
纪丞听见这声音,立马松了口,他大惊失色,慌张地要哭:“来了来了,她来了,不要抓我,快跑,快跑啊。”
纪楚衣满头大汗,看这纪丞从身前一阵风似的跑过,他捏着流血手臂,回了头,看见转角处大夫人正提着刀走过来,他赶紧转身闪回屋中,屏息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