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岁温倏地抬头。
司徒烟雨目瞪口呆地望着萧岁温:“什么情况??你把谁的魂召回来了??”
萧岁温立马拿出木令,冲木令那头道:“哥哥?你的铜铃被抢了吗?”
木令那头没有声音。
萧岁温单膝跪地,他一拳打在地上,嘴里骂了句该死。
司徒烟雨还没想明白,就见萧岁温起身,追着人去了。
萧岁温追到了人,就跟在后面,一直跟回到家中。
薛憾打开门,大喊:“娘!娘我回来了!”
屋中没人应答,他又去屋外找了一圈,也没人。
“难不成去山上采药了?”薛憾想去山上找,却听见埋酒村中传来喧嚷,薛憾冲那嘈杂处去。
他先是看见远处火光,走进了,见火光外围着一圈人,薛憾在人群最后面,听见大家喊:“这真是咱们村的耻辱,烧死她!”
薛憾不知他们说的是谁,他就望了望左右,想必娘和妹妹也不会来凑这种热闹,他转身出来,准备往山上去找。
“求求你们了,饶了我的孩子吧......”
薛憾驻足,瞪大眼转身超前挤,挤到人群最前面,看见月娘跪在最中央,而薛恙被两个村民绑着,准备送上火堆。
“娘!!”薛憾喊着朝月娘跑去。
月娘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听见有人唤自己娘,抬了头。
月娘微惊,哽咽道:“小公子怎么回来了?”
薛憾哭出来,“娘,我是憾儿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烧死妹妹??”
月娘瞳孔骤缩,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了,只有眼中泪在打转。
一旁薛恙盯着薛憾,她不知纪慕人“嫁”给木神后发生了什么,她放眼人群,找萧岁温的影子。
“哪来的外乡人,在这瞎叫喊什么!谁是你的娘,闪开,别耽误我们替天行道!”
两个壮汉过来拉薛憾,薛憾被揪着后领往后拖。
“放开我!!”薛憾挣扎无用。
围观的村民都在看热闹,有人见薛憾像只小鸡一样被拖出来,于心不忍,说道:“小伙子,这是你不懂,要是我们不烧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姑娘,我们都会遭受神明惩罚的!”
“你胡说什么!!”薛憾红着眼转头冲说话那妇人喊,“你们这些畜生!!疯狗!!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烧死呢!!他是我妹妹,我不准你们动她!!”
那妇人被吓了一跳,觉得这年轻人才是疯了,于是不在帮着说话。
薛恙听着这话,眼睛泛红。
萧岁温看着纪慕人的身体被拖拽,实在忍不了了,他一闪身就来到薛憾身旁,抓着那两个壮汉的手腕。
两个壮汉见原地冒出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呆愣了会儿,道:“你又是谁,怎么都想插手我们村的事!当心惹怒了神,叫你见阎王去!”
壮汉想甩开萧岁温,却怎么也甩不掉。
司徒烟雨好不容易挤上来,正巧听到,于是笑着喊道:“哈哈哈哈,若是阎王惹怒了神,那阎王又该见谁呀??”
萧岁温生着气,一肚子火没处发,他抬眸看了一眼司徒烟雨,小狐狸被一盯,立马闭上嘴。
萧岁温手指一捏,两个壮汉禁不住,叫喊着松开了薛憾,萧岁温一抬手就将两人掀翻出去。
村民见有人闹事,男人们立马抄起家伙。
萧岁温转身,一把揪着薛憾衣领,咬着牙道;“你从哪来,给我回哪去。”
薛憾还流着泪,被萧岁温威胁,又显得有些害怕,喏喏不敢说话,红着眼看着萧岁温。
萧岁温愣了一下。
可恶。
这薛憾套着纪慕人的身体,委屈巴巴的样子,让萧岁温都想扇自己了。
萧岁温松了手,憋着一句“对不起”,好不容易问了句:“是你抢了铜铃,还是他让给你的?”
“这是我自己的!”薛憾道。
围着的村民犹豫着不敢上前,还是有人大着胆子带头,喊道:“乡亲们,咱们得快点动手,否则神明就要降灾了啊!咱们人这么多,害怕他们两个人不成??”
司徒烟雨听着,觉得颇有道理,跟着点了头,嘴上还在嘀咕:“阎王爷是不能向凡人动手的,天规不许,你们胜算很大,可以试试。”
司徒烟雨刚说完,就见男人们拿着各种棍棒甚至铁铲恶狠狠地奔着萧岁温去。
司徒烟雨有点想看戏,他惊讶又惊喜地看着萧岁温,瞧他如何应对。
看了会儿发现不妙,这群人也冲着薛憾去了。
“殿下!”司徒烟雨赶紧跑过去,“喂,那是我家殿下的身子,别给打坏了!”
萧岁温见村民们龇牙咧嘴,一副恨不得立马宰了谁的表情,气势汹汹冲过来,他心里越发怒起来。
他伸出手,力量蓄在掌心,这一掌出去,恐怕十几个村民都得崔判官那排队,就在村民靠近的时候,他又遽然收掌,侧身避开挥来的木棍。
下死手的人一个接一个涌上来,萧岁温就这么左一下右一下避让。
小狐狸有点惊讶,在他的认知里,这世上没有比阎王爷脾气更不好的人,阎王爷哪会管什么三界规则,他想动手便动手,不论对方是谁,绝不会让自己憋屈。
“真是奇了。”司徒烟雨看着阎王爷愣神,余光瞥见有村民朝薛憾跑去,一铁铲子敲在薛憾后背上,薛憾大叫一声。
“啊!!”司徒烟雨跟着大叫。
薛憾正拉着月娘要跑,结果被一铲子砸翻,月娘惊慌大叫一声,“住手,别打他。”
月娘扑在薛憾身上,挡着要砸下来的第二铲子。
那铲子眼看要砸下来,薛憾翻身推开月娘,抬头就见萧岁温伸来一只手臂,正正挡在他头上。
铁铲敲在萧岁温手臂上,边缘锋利,狠狠嵌进肉里,袖子上肉眼可见红了一片,那红色还在蔓延。
薛憾不管萧岁温,寻机起身把月娘扶起来,担心道:“娘,你怎么样,没摔着哪吧??”
“啊!!殿下,你没事吧?”司徒烟雨直接从萧岁温身边一阵风似的跑过,对着薛憾后背看了好久,甚至想伸手扒开衣服,瞧瞧皮肉有没有事。
萧岁温见薛憾无事,才放下手臂,转身看着打过来的人。
这人拿着铲子,呆呆望着萧岁温流血的手臂,心想这人血都流成这样了,不喊不叫甚至不看一眼,这是什么怪物......
他见萧岁温阴沉着脸,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瞧见萧岁温的眸子渐渐变成幽绿色。
“妈呀......”这人扔了铲子,转身就往人群里跑:“妖怪妖怪,果然神明降灾了!!晚了晚了啊!!”
这句话一喊,人群炸开了锅。
有的男人甚至推开女人跑在前面,也有的捡起别人扔下的棍棒,护在家人后面。
也有人立马跪下,朝天磕头道:“天神息怒啊,已经死了这么多了,再来一次咱们村就要没人了,求您饶恕我们吧......”
萧岁温皱起眉,想必埋酒村家家挂白灯笼,死了这么多人,就是那木神搞的鬼,所以大家才会如此惊慌。
可这又与他何干。
他是怕骚乱引起天界注意,为了纪慕人的安全,他才忍着不出手。
“岁温。”
木令忽然震颤,那边传来纪慕人的声音,萧岁温忙拿出木令,“哥哥??”
纪慕人道:“岁温,薛憾的死有蹊跷,他是被冤枉的,池头夫人说,要想出地狱,得让他指认是谁害死了他,那个人便会替他入狱。到时候薛憾的魂魄重新投胎,我就能出来了。”
萧岁温一听,转身去找薛憾,见薛憾带着月娘往村外走。
“我知道了。”萧岁温追上了薛憾,挡在他身前,直接问,“是谁杀了你?”
薛憾和月娘都很懵。
司徒烟雨跟在后面,听到这话总算是明白了。
扶樱曾带着小狐狸下凡游历人间,那时候扶樱最爱管闲事,只要谁被冤枉了,扶樱就出现了,他一定要还人青白之后才肯走,但问他为什么要管,却又说不出原因。
扶樱只说“我总觉得,该管。”
“你快说快说!你被谁冤了,让我家殿下替你做主!还你清白!”司徒烟雨跑到薛憾身前,眼神透露的欣喜和当年总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样。
薛憾摇头,“没人冤枉我,你们是什么人,别跟着我了!”
薛憾推开人,想起一旁的薛恙还被绑着,他对月娘说:“娘,你在这等我!我去把妹妹带来!”
月娘不知眼前这孩子为何一直喊自己娘,可这孩子身上总有种她很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太思念儿子的缘故。
薛憾刚走两步,就被萧岁温抓了肩,“回答我,是谁害了你?”
薛憾不听,原地挣扎,可萧岁温看着纪慕人的脸,又下不了手,他又急又怒,干脆直接闪身到薛恙身前,一挥手,薛恙身上的绳子就掉了,薛恙看了萧岁温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萧岁温道:“那身体里的是你哥哥,让他说出害死他的人来。”
薛恙有些惊讶,但她知道,纪慕人和萧岁温都不是普通人,她走到薛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说出来吧。”
薛憾就这么看着薛恙,眼里渐渐涌出泪来,他撕裂着声音喊道:“你是不是我妹妹,我要是说出来,我就该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和娘了!!我们就真分开了,你懂不懂啊!还有那地方......那地方都是岩浆,还有油锅,他们要把我扔进去炸的只剩骨头,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那地方比死更可怕......我不要再进去了,不要啊......”
薛憾说着蹲下身来,他双手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月娘听着,双手紧捂嘴,她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把不该有的声音憋在喉咙里,只有眼泪往手缝里流。
司徒烟雨没有尝试过那种痛苦,他不能理解,只是沉默的站在旁边。
薛恙道:“可是哥,这是你吗?”
薛憾的啼哭声忽然停了,他抬起头,看着薛恙,又转头看了看月娘。
看见月娘哭的样子,薛憾更难受了,可妹妹说的对......这具身体不是他,是别人,只有他自己认为这是他。
纪慕人救他出来,让他再见到娘和妹妹,就已经够了,纪慕人是个好人,他不能让好人受冤,见坏人逍遥,就如自己的死一样。这是他唯一可以替自己报仇,也是唯一可以帮娘和妹妹的机会。
他站起身,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鼻涕眼泪。
萧岁温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眉,想着该给纪慕人换身干净的衣衫了。
“是我爹。”薛憾道:“是我爹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