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下雪了。
我看着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一片一片的落下,眼前浮现的却都是当初那场大战的景象。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像洛基计划好的那样,幻视决心毁掉自己的头上的宝石,复仇者们则打算将幻视的核心数据复制出一份,然后再毁掉它。
我们两个人隐身在瓦坎达公主的实验室里,看着外面无数的人在和那些从外星来的怪物厮杀。
彩虹桥从天而降,昔日的神明又恢复了自己的荣光。
“我就知道。”洛基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眼里却闪着盈盈的泪光,“我就知道索尔不会轻易屈服的。”
我们紧跟着幻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不需要我出手吗?”我问洛基。
他看着幻视艰难地从敌人手下脱身,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的存在是无法欺骗无限宝石的,如果你正面和宝石起了冲突,很有可能会被直接踢出这个宇宙,到时候,连我也要受牵连。”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如同带来了一个噩梦。
“灭霸来了。”我低声冲着洛基说道。
他咬紧牙关,眼神如同一条已经快要死去的孤狼,危险,绝望,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女巫和幻视。
女巫终于出手了。
黄色的宝石应声而碎,旺达颓然地倒在一边。
但这一切都没有结束。
时间宝石的力量巨大,一瞬间就扭转了乾坤。
接下来的一切,都虚幻的如同梦境。
我眼看着那些人化作飞灰,片片消散,只留下一地尘埃。
我转过头,看着在我身边的洛基。
他的身体也开始消散了。
“哦。”他惨淡地笑了笑,“看来我的恶作剧没有骗过无限宝石。”
“不。”我冲过去想要抓住他。却发现我自己也快要消失了。
我运作我的异能,试图和无限宝石的意志对抗。
我的身体被我强行聚拢。
和消散时的悄无声息不同,聚拢的这个过程更像是在将你身上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打碎重组,疼痛顺着神经传遍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幸好我习惯忍受疼痛。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试图阻止洛基的消失。
但这根本没有起作用。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索尔,然后消失在我的眼前。
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
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遗留的灰烬。
那是他们的骨灰吗?我想着。
他们死了吗?
那我呢?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
我没有消散,却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我,我就像是一个幽灵,在人世间徘徊着。
这一场随机的死亡,带走了许多人的爱人,朋友,家人。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被留下的人是不是该被称作幸运。
我离开了瓦坎达,四处游荡。
这个星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中,没有人是这一场灾难的幸存者。
有人抱着自己家人的照片痛哭,有人趁火打劫抢夺财物,有人游走在街头宣告末日的来临。
每个人都失去了很多。
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二十九)
复仇者们曾试图向灭霸复仇。
但他们失败了。
这一次,英勇的英雄没有打败恶龙,逝去的生命没有办法挽回,我眼看着那些普通人从不甘的咒骂,到最后心如死灰地接受现实。
他们为亡者竖起了一块块金色的墓碑,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像是要哀悼,也像是要遗忘。
这场惨烈战役的牺牲远比人们意识到的要多得多。
不只是无辜的生命,还有因为人力资源紧缺造成的生产停摆,学校和医院等公共设施的崩溃,甚至有的国家因为政府领导人的失踪而直接分崩离析。
现在的人间,就像一出荒诞的喜剧。
巴基和洛基,是我在这个宇宙仅有的牵挂,但他们都被无情地摧毁了。
我的身体极度不稳定,我不得不每时每刻都运转异能,不眠不休,以防我睁开眼的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雪花穿透我的身体,落到地面上,慢慢堆积成薄薄的一层。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那场浩劫过后,就很少能看到有人出门了,仿佛只要自己龟缩在家里,就能催眠自己一切OK。
我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冷风将几张泛黄的寻人启事吹到我面前,然后又瞬间将它们带走。
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抱着寥寥无几的希望到处寻找自己的亲人,直到复仇者联盟的一则声明过后,所有人都无比默契地接受了现实,接受了那些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事实。
有人将泪水吞下,然后继续前行,有人则沉浸在回忆中度日。
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缺少谁而变得停滞不前,也没有谁会为了另一个人永远停留。
我站在一家破败的漫画店前,橱窗里张贴着的一张手持盾牌的美国队长的漫画形象,因为没人维护已经掉落了一半,只剩下那块盾牌闪烁着不灭的光辉。
我看着它,想到那个老人。
他在我的宇宙里度过一生,除了九头蛇之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就像所有神盾局特工背后的家人一样,平凡而又伟大,作为一个普通人,和美国队长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我在这个宇宙认识的史蒂夫·罗杰斯从不认命,即使命运一次次地打倒他,让他屈服,他也能够一次次地站起来,冲着命运的脸上狠狠地打上一拳。
他为什么停留在了我的宇宙,是什么改变了他?
冷风卷着雪花穿过我的身体,打湿了躺在地上的蜘蛛侠立牌。
我第一次对时间感到恐惧。
(三十)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结局。
我看着远处天边迅速聚集的乌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复仇者们没有屈服,他们依旧在同已经宣判结局的命运抗争。
街道上突然开始有人出现。
那些人一脸迷茫,茫然地环顾四周,嘴里呼喊着某些人的名字。
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抱着那些人开始痛哭。
我试图寻找洛基的身影。
那些当初被迫消失的生命重回人间,但我却没在其中找到某个不可一世的神明。
我自己也是一样,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人能接触到的幽灵。
我无所谓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但洛基不一样,他还有牵挂的家人和无数的子民。
命运似乎就是看不惯恶作剧之神,于是将他当初的谎言变成了现实。
而我无能为力。
唯一让我感觉安慰的是,巴基回来了。
我看着他站在湖边和美国队长告别,以为这是命运对他的垂怜。
直到五秒后,我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垂垂老矣的美国队长。
那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九头蛇的冷冻舱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逃离,却只能徒劳地感受着全身被冻结的痛苦。
那些当初的疑惑被瞬间解开。
为什么我的世界有两个美国队长?为什么那个美国队长总是会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为什么他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巴基·巴恩斯才应该是冬兵?
他将这个宇宙的一切抛在脑后,然后心安理得地偷走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是因为他的存在,博士当初才能拿到美国队长的DNA,才能进行所谓的涅墨西斯计划,才会有今天站在这里的我。
那些被杀死的涅墨西斯,还有所有因我而死的生命,每一份里,都有他的罪恶。
而如今,他拿着那块不属于他的盾牌,平心静气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转过头看着巴基。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或者说从来到瓦坎达之后,我就很少看到他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预料到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抛弃他,即使他将这个人视若生命。
我永远也无法原谅美国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