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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沦陷 第18章 私生女

作者:樊清伊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0-07-28 23:12:22 来源:转码展示1

乔栖没能给里昂收拾自己的机会, 因为连续两周她都在赶大夜。gsgjipo

白天拍的是程烟云辗转各种地下党送情报的紧张剧情,晚上走的是陪各大财阀闲转百乐门的成人剧情,期间包括和明少爷花式斗嘴,花式斗架, 以及被明少爷各种威逼利诱陪同他参加晚会的剧情。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剧情走了不少,乔栖也愈发能进入程烟云的世界。

与此同时, 和梁砚斗嘴的时候也愈发理直气壮。

旁边无双每天都在各种纠结:我要不要接着嗑啊, 这种“兄弟情”好像也蛮好嗑的哈?

正想着, 她忽然看到角落里的梁砚歪头盯看乔栖,眼神很直白,等乔栖察觉了,他才朝乔栖勾勾手指, 大概是让乔栖过去。

乔栖不明所以,伸着脑袋凑了过去, 结果梁砚不知为何拿食指点了下乔栖的额头。乔栖明显一愣,随后不知道梁砚说了句什么,乔栖恼羞成怒,抬手打在梁砚手背上, 梁砚笑眯眯不当回事,乔栖半红着耳朵起身走了。

“……!”

本来在坑边摇摇欲坠的无双一瞬间决定重回这对真人cp坑里躺着,管他真真假假,总而言之她嗑到了!!

而实际上,这段看似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场景是——

乔栖今天走了一场大戏:程烟云被一个还算有点身份的人看上, 这人仗着自己喝醉了酒耍无赖,非要程烟云一个女人送他回家。

程烟云可是百乐门里的台柱子,谁敢放她走, 万一受了伤,这百乐门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于是一众姐妹争先恐后要代替程烟云送大佬回家,然而都被程烟云拒绝了。

程烟云当时刚从舞台上下来,她今天没像往常那样穿着规整修身的旗袍,而是穿了一条粉色亮片小洋裙,裙摆似鱼尾,她脚上踩着银色小高跟,踩在地板上落下的清脆声音宛若踩在了人心上。

她头上卡着一根粉色羽毛,脸上遮了一片网纱,女人被色彩勾勒得风姿妖娆的眼睛若隐若现。

她抬手轻轻挽住大佬的手臂,提唇一笑,“没关系,我来吧。”

大佬乐呵呵地往程烟云怀里倒,又肥又大的掌心肆无忌惮探向程烟云的腰身,那薄薄布料下的腰肢盈盈一握,柔软得不像话。

二人出了百乐门,程烟云二话没说将大佬扔到一旁推在墙上,大佬还以为这骚/娘们要玩什么刺激的花样,身/下几乎是立刻便立了起来。

他急不可耐去碰程烟云,程烟云笑得花枝乱颤,她故意拿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大佬的胸口,蹭的大佬眼睛脖子全红了。

“哎哟我的小云云哟,快别蹭了,走,老子带你回家!”

程烟云摇摇头,“我才不跟你回去,这大上海谁不知道你家有只母老虎?”

大佬呵呵笑两声,“那你说,我们去哪?”

程烟云一挑眼睛,瞥向了旁边黑漆漆的巷子。

大佬眼睛骤然放光,拉着程烟云就往里面冲。

两个人说说笑笑消失在一片黑暗里,前后不到五分钟,程烟云一个人噙着嘴角慢条斯理走了出来。

月光清凉,巷口一盏微弱的灯,风把灯光吹得更加脆弱,忽然一片乌云袭来,遮挡了仅剩的月光。

这一隅之地,蔓延出了血腥味。

而程烟云,状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踩着小高跟转身离去,她没有回百乐门,而是路过这片歌舞升平的场所,去了更为寂静的地方。

只是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她前脚刚走,黑暗角落里便走出来一道修长身影。

明晏靠在路灯旁,他单手半拢挡风,唇间叼着烟支,打火机靛紫的光钻进他的眼睛,照亮了他的瞳仁。

……

这场戏结束,乔栖和梁砚在旁边休息,乔栖一会儿还有一场不算重的打戏,导演让她先休息,最好再跟武术指导过两招。

乔栖正要起身找武术指导时,旁边梁砚忽然出声,“哎,等等,你过来。”

乔栖闻声偏头,看到梁砚伸出食指朝她勾,她一顿,微微凑过去,“怎么了?”

梁砚没有一点男女有别的意识,看乔栖有所拘谨,还不满地“啧”了一声,主动凑得更近。

二人一瞬间距离相差无几,乔栖有点不适地蹙眉,正要退回原地,梁砚忽然一伸手指摁在了乔栖脑门上。

乔栖一滞停下了所有动作,她眨眼,浓密黑长的睫毛扑闪两下,眼睛又黑又亮,装满了茫然。

“怎么了?”

话落,乔栖就看到梁砚眼睛一眯,仔细打量几秒,然后评价道:“你这个痘痘太影响程烟云的颜值了。”

乔栖:“……”

沉默三五秒,乔栖一把打开梁砚的手,猛地起身。

她脖子耳朵都气得通红,临走前扔下一句:“关你屁事!”

梁砚“啧”了一声,“这还不是告诉你好让你找化妆老师补一下?”

乔栖皮笑肉不笑,“谢谢啊。”

梁砚闻声抬起脸,笑得纯良无害,“不客气~”

乔栖嘴角一抽,彻底转身离去。

啧。

脾气真大。

梁砚先来无事,摸出手机找某人聊天。

Liang:年轻人真难伺候。

对方没回。

他继续发。

Liang:为什么年轻人都不敢直面自己的缺点呢?

对方依然没回。

他还在发。

Liang:唉,爸爸对这些年轻人很失望啊。

对方还是没回。

梁砚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不会再回自己才轻轻“啧”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懒懒往休息椅上一躺。

余光察觉旁边有手机荧光,梁砚一偏头,看到是乔栖的手机,在一个塑料袋里放着,大概是有人给她消息,手机屏幕一直在闪。

梁砚想着,眯眼细看,只可惜塑料袋质量挺好,他没看出什么,只能隐约看出是有人在给她发微信消息。

既然看不出,也就没什么继续打量的必要了。

梁砚懒懒收回目光,一摇一晃地等乔栖结束指导。

-

乔栖走完最后一场戏都晚上九点了,现场几乎没剩下几个演员,全是工作人员。

她打着呵欠往自己的休息椅旁边走,走到那以后才发现梁少爷不知怎么躺休息椅上睡着了。

乔栖顿了下,弯腰收拾自己东西时,随口喊句:“明少爷起床了。”

梁砚眼睛都不睁,“刚刚有人给你发消息,手机一直在亮。”

乔栖闻声立刻偏头看向梁砚,梁砚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梁砚这几天也走了几场分量不轻的戏,剧组进度赶起来才不管演员的休息时间,他作为主演压力大,最近应该也没怎么睡,这刚躺了一会儿眼皮就折出了深深的痕迹。

往常总见他挑着桃花眼,今天忽然眼皮折了道痕迹,显的他眼睛又深又黑。

“看什么,好心提醒一句,我可没心思偷看别人的手机。”梁砚懒懒打了个呵欠,慢吞吞从躺椅上起来。

乔栖抿了抿唇,说声“谢谢”,她正要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里昂发了消息,哪知还没掏出来,手机铃声就催命符一般响了起来——

这声音实在有些刺耳,引得梁砚也忍不住投过来目光,乔栖略感抱歉,手忙脚乱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是陆院。

她迅速接通,“陆院。”

陆院长焦急十分,声音里都是哭腔,“乔栖……乔栖,麦芽不见了!麦芽突然就不见了!”

乔栖嗓音猛然拔高,“什么?麦芽不见了?什么叫麦芽不见了?”

陆院长正要解释,乔栖打断她,“你现在在哪?”

陆院长刚才还能隐忍,听到乔栖的声音瞬间就忍不住了,她哭着说:“在、在医院。”

“好。我现在就过去。”她继续问陆院,“报警了吗?”

“报了。”陆院长说,“我发现她不见了立刻就调了监控,监控显示她一个人跑出了医院,上了出租车。童医生已经报警了。”

乔栖一听既然有监控录像,也报警了,顿时心落了一半。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慌,必须镇定,她安抚道:“好,我知道了。不用太担心,麦芽那么乖,又那么聪明,不会出事的。”

她在安慰陆院。

也在安慰自己。

陆院何尝不知道麦芽有多乖多聪明,可她就是……

陆院长哭得更难受,抽噎着说:“她就是太乖太聪明了!”

乔栖哑然。

她还是蹲在地上的姿态,单手抓在躺椅的扶手上,不自知地用力。

现场工作人员忙着收工,有人打电话约朋友出去吃夜宵,还有人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可乔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立在天地之间,无处遁形。

仿佛只有风是真实存在的。

已经八月了。

盛夏都来了。

风的温度是热的。

可乔栖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直到一只大手扣在她手腕上,乔栖微微回神,抬头,一双清亮眼睛在夜色里显得茫然又脆弱。

而在她面前,梁砚居高临下,声音难得正经认真,“别把程烟云指甲抠破了。”

乔栖反应过来,扯着唇角苦笑一下。

梁砚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抄兜,垂眸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骑大摩托。”

-

乔栖和梁砚一同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梁砚摩托车已经骑得很快,相比较那堵成长龙的出租车,他就像沪城本地人一样,穿梭在各种巷子,最后用最快的时间抵达医院。

这是乔栖第一次感恩她把麦芽的医院选在沪城,也感恩《烟云馆》剧组在沪城。

从摩托车上下来时,旁边过去一老一少,大概是祖孙,为祖那位摸着孙子的手说:“就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了,现在再自由,婚姻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就算门不当户不对,也至少要差不多,而不是天壤之别,咱们家一个接着一个病倒,人家嫁进来是要享福还是要受累?”

乔栖循声偏头,看到老人家长着一张任谁看了都想张口喊奶奶的慈善面孔,老人家声音缓缓,像耳边很轻却很烫的晚风。

风顺着人的耳廓流向内里抓住了人七上八下的心。

乔栖有些出神,站在原地忽然有些迈不动脚。

还是梁砚催了一句:“还不走?”

乔栖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来了。”

她快速跑起来,将那一老一少匆匆抛在身后。

也把心里那转瞬即逝的漂浮抛在了身后。

-

乔栖赶到童医生办公室时,陆院眼睛都哭肿了,旁边站着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个跟着童医生查看刚刚从保安室调来的监控录像,一个耐心安抚陆院波动起伏剧烈的情绪。

陆院本来还隐忍着,抬头看到乔栖过来,眼里立刻决堤,她扑到乔栖身边,攥住乔栖的胳膊,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七,是我没有看好麦芽。”

她哭得抽噎,“她说她突然想吃桃酥,我就去给她买,谁知道,谁知道她……”

陆院内疚地说不下去。

乔栖不是喜欢讲废话的人,她反握住陆院的胳膊,用力抓两下以示安抚,然后抬头看向旁边的警察同志,“你好,辛苦你们了。”

警察同志一摆手,“为人民服务。”

陆院还要说些什么,一抬头忽然看见办公室门框边靠了一个怀里抱着头盔的人。

穿着“奇装异服”,脸上还带着妆,头发半长不短,很是英气。

陆院仔细看两眼,觉得熟悉却又叫不上来名字,最后还是对方主动开口:“你好,我是……”他顿了下,朝乔栖一抬下巴,“乔栖的同事。”

乔栖点点头,没多说,她将陆院安顿在旁边座椅上,走向童医生身后。

童医生是麦芽的主治医生,也是麦芽最喜欢的大哥哥。平日里麦芽都会拉着童医生的白大褂给他唱各种自己编的打油歌,偶尔还会捧着脸捏着嗓子问:“童话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们七公主啊。”

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对自己好的人能够成为一家人,尤其是麦芽这种本身就亲人不多的孩子。

为了不打击她,童医生每次都是一歪头,唇角含着儒雅笑意说:“那要看你们七公主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啦。”

于是麦芽扭头就开始纠缠乔栖,乔栖四两拨千斤回应:“那就要看你童话哥哥什么时候愿意娶我啦。”

麦芽像个小皮球,被他们俩踢来踢去,却也不亦乐乎。

如今麦芽走丢,除了陆院和乔栖,最忧心的应该是童医生了。

“你来了。”童书渠看了眼乔栖,有些苦笑,“抱歉,没能照顾好她。”

“和你没关系。”乔栖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怪罪到他头上,那也太没良心了,她目光盯着电脑监控录像,“有线索吗?”

“嗯,联系到了出租车司机,司机说麦芽是在千江附近下车的。”童书渠说。

乔栖闻声一愣,“千江?”

“怎么了?”童书渠问,“千江……怎么了吗?”

千江。

是乔栖第一次见到麦芽的地方。

那个时候麦芽还不到四岁,年龄不算小,但是讲话和反应明显不如同龄人。

乔栖记得,那是一个暖风阵阵的七月底,江浪平缓,江边垂着新绿枝桠。

乔栖那天在附近拍照,拍完收工以后觉得时间还早就在江边逛了逛。

然后在拱桥的桥洞底下捡到了麦芽。

小姑娘穿着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背带裤,她扎着羊角辫,一双眼睛黑葡萄一样。

明明害怕得要死,却坚决不愿意离开半步。

乔栖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麦芽被遗弃了。

因为对方有先天性心脏病和败血症。

当乔栖试图说服麦芽跟自己走的时候,麦芽仰着小脸说:“不行的,我妈妈说玩捉迷藏不到结束不能走的。”

乔栖说:“妈妈今天可能不来了。”

麦芽“啊”了一声,很失望,片刻后又“哦!”一声,“我知道了!因为妈妈要生弟弟了!”

乔栖笑笑说:“那我们先回别的地方住一晚上吧。”

大概是孤儿院的孩子偷偷跟麦芽说了什么,又或者是麦芽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第二天第三天她没有主动提出找妈妈,也没有要回家。

乔栖私下找过警察,但是对方明显是有计划的遗弃,再加上麦芽本身没有办户口,甚至连大名都没有,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这时,其中一名警察忽然说:“千江区有人见到过麦芽。”

乔栖猛地回神,后知后觉似乎意识到麦芽为什么选择今天去江边了。

因为今天,和两年前捡到麦芽那天,是同一天。

而麦芽的手术在明天。

小朋友在等最后的希望。

乔栖鼻尖一酸,快步跟向警察,“我知道在哪。”

她走醋办公室的时候顺便拽住梁砚的胳膊,“走!”

梁砚被她拽地踉跄了一步,乔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慌张了,抿了抿唇,有些抱歉。

梁砚看出她道歉的意图,抬手把怀里的头盔往乔栖脑袋上一扣,抬手弹在头盔脑门上,“改天记得把车费结了。”

-

晚上江边风声更甚,江面吞下了整片天幕,一望无边的黑色在夜里翻腾。

轰隆隆的车声戛然而止,梁砚单腿支在地上,松开车把手,上身直起,回头,“这?”

头盔里传来乔栖闷闷的应声,她穿着洋裙小高跟,本来应该行动非常不便,但是焦急迫切的心情让她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下车第一时间就摘头盔。

梁砚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恰好乔栖这时摘了头盔,原本规整的头发早已被头盔压变了形,她眼妆也有点花,眼皮晕染了黑色痕迹。

这些狼狈的迹象打破了她往日坚硬的外表,就像一个被风吹雨打的石头块突然裂了缝,缝隙里藏着不见天日的脆弱。

梁砚轻描淡写扫了一眼便把目光收回,他假装没看到她这些狼狈,接过头盔随便扣在了车把手上,“知道在哪吗?”

乔栖“嗯”了一声,率先转身往江边走,梁砚一句话不说,跟在她身后。

一直停在一处桥洞口。

晚上天色极暗,越往下水声越清晰,水面翻转,看得人心惊胆战。

乔栖虽然急躁,但碍于高跟鞋不方便也只能尽量小心翼翼,把步子踩得很轻。

基本没有留下脚步声。

她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麦芽,小声叫:“麦芽?”

桥洞里,麦芽都快要睡着了。她蹲坐在地上,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麦芽?”

麦芽猛地抬起脸,她眼睛睁得很亮,是七公主!

“七公主!!”麦芽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眼前黑了一下,小朋友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她快要坐在地上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跌进了一个相当安全的怀里。

等她视线恢复正常,她才看到……

“哇,你是王子吗?”麦芽仰着小脸,闪着葡萄眼,伸手摸了摸抱住自己的王子的脸。

梁砚看着怀里的小朋友,重复,“七公主?”

他看向乔栖,口吻带着调侃的意味。

乔栖现在没精力解释这个明显有些中二的称呼,她把注意力放在麦芽身上,看着小朋友因为“跋山涉水”而有些狼狈的全身。

找到麦芽之前,乔栖内心情绪变化宛若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现在安安稳稳摸到麦芽,心一下子踏踏实实落回了心窝。

她看着小朋友的黑色圆眼睛,准备了很多的安抚的话和教育的话统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喉头滚了滚,干涩道:“麦芽,我来接你回家。”

麦芽自知自己做错了事,听到乔栖没有责备她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顿时挣扎着要从梁砚怀里下来。

梁砚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看到公主就不要我这个王子了?”

麦芽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梁砚把小朋友从怀里放下,小朋友伸着又细又白的胳膊,想要去抱乔栖,犹豫了好几秒,又默默后退一步,站在旁边。

颇有几分面壁思过的意思。

乔栖不顾自己穿的是裙子,轻轻单膝跪地,平视麦芽,“怎么了?”

这么一平视,她才看到麦芽一秒落了满面泪。

她咬紧了唇,隐忍着不愿意发出哭声。

乔栖看的心脏骤疼,她不想把小朋友逼得太紧,只是依旧用轻和的声音问:“怎么了?不想回家吗?”

麦芽拿脏脏的手背一抹小脸,抽抽搭搭,“妈妈……嗝……妈妈为什么……嗝……为什么不来接我呢?”

眼泪沾湿了小朋友浓黑密长的睫毛,她抬起眼睛,看向乔栖,眼睫毛一缕一缕,眨眼时让人心疼。

“我……我不想花七公主的钱。”麦芽抽噎,“七……七公主已经那么辛苦了。”

“他们说,做手术要花好多好多钱的。”

乔栖没有问他们是谁,而是看着麦芽的眼睛,耐心十分,“可是钱没了可以继续挣呀,你如果不做手术,人就没了。”

“你没了,大家都会很伤心。”

到底是小朋友,情绪难免会被大人的三言两语牵着走,麦芽动容几分,几秒后又倔强地拧开脑袋不与乔栖对视。

她奶牙咬着唇瓣,“反正……我不想让你花钱。”

她声音低下,“我也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了。”

“那要怎么办呢?”乔栖把问题丢给麦芽,她问,“那你想花谁的钱呢?”

麦芽抠着手指,抠了半天,心虚又笃定地说:“我要自己挣。”

“噗嗤。”

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

乔栖一顿,抬头。

被桃色眼影勾的眼睛里尽是不满。

呃……

梁砚轻轻“咳”了一声,有点心虚地拿食指扫了下鼻尖,扯开话题,“这不会是你女儿吧?”

这话根本不用乔栖出来否认,麦芽直接说:“不是啊,这是我的七公主。”

梁砚笑,“那你是小矮人吗?”

麦芽撅嘴,有些生气地叉腰,“才不是!”

梁砚继续逗她,“那你为什么喊她七公主啊?”

“因为她名字里有个七笨哥哥!”

梁砚佯装了然地长长哦一声,“那为什么是公主呢?”

麦芽极其认真地解释,“因为她好看!她善良!她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棒的人!她就是公主!”

“这样啊。”梁砚点头,“那据我所知,公主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的,不然会有坏人来欺负她。”

听到这里,乔栖一顿,再次扭头看向梁砚。

梁砚明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不与她对视,而是笑看着麦芽,等麦芽做出反应。

麦芽听到这话果然皱起了眉,她看向乔栖,小手抓住乔栖的手,“真的吗?”

乔栖一时间说不上来七公主这个称呼和十二点回家这个说法哪个更中二,但还是极度配合地点头,“没错。”

“那不行那不行,那我们赶紧回家!快点快点!”

梁砚这才勾唇一笑,也跟着转身。

上坡不如下坡容易,乔栖穿着洋裙高跟鞋实在不方便抱麦芽,但是麦芽一看就累惨了,就在乔栖准备咬咬牙抱起她的时候,梁砚忽然矮身抱起了麦芽。

麦芽问:“哥哥你不是说你出来散心吗?你也要回去了吗?”

梁砚点头,“我也要赶紧回家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王子。”梁砚大言不惭。

走在前面的乔栖:“……”

他倒是很会顺杆子往上爬。

-

麦芽从小很少主动跟什么异性走近,就连童书渠也是拿着好吃好喝好玩一点点哄过来的。

乔栖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夜色里的梁砚。

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夜周转了几次,梁砚今天虽然穿着矜贵少爷的服饰,也带着妆发,但却并不像镜头里展现得那般精致,反而更多的是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

以及富家子弟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胜券在握。

薄薄的布料被江风一吹,轻而易举便把男人的四肢肩颈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松软的头发也被风掀起,不乱,但却多了几分慵懒。

精致面孔完全露出来,很是惹人注目。

警察同志已经看过来好几次,甚至还偷偷跟同事窃窃私语。

乔栖怕这次事情给梁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上前一步试图把麦芽从梁砚怀里劝下来。

“麦芽,哥哥要回家了。”

麦芽眨着圆溜溜黑眼睛,小心翼翼看向梁砚,她犹豫着把胳膊松开一点,但又不甘心全部松开,小手一下一下擦着梁砚的后颈,噘嘴不开心。

她不高兴,却不张口挽留。

确实是个很懂事的小朋友。

梁砚对麦芽还挺有好感,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很有灵气的样子。

麦芽不松手,他也不主动放下她,笑眯眯地问:“想让哥哥送你回去?”

麦芽拿试探性的目光看梁砚,“可以吗?”

梁砚一挑眉,“为什么不可以?你家七公主就是我送来的。”

麦芽咧嘴眯眼,笑成傻白甜。

梁砚被她笑得心更软了,直接长腿一抬搭在自己摩托车脚蹬上,偏头冲乔栖无声挑眉。

意味不言而喻。

乔栖叹了口气,“你没关系吗?”

她其实已经很抱歉了,今晚一直在麻烦他。万一再因为这个事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真得会很愧疚。

“当然没关系。”梁砚很嚣张,“早就跟你说过,没人敢拍我。”

……那好吧。

“真被拍,就说麦芽是我私生女。”梁砚胡说八道,“省得我爸天天喊我结婚。”

乔栖:“……”

实在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只能岔开话题,“快十二点了,该走了。”

梁砚被“十二点”这三个字堵得一哽,撩眼皮不太满意,“我现在是要改名叫吕洞宾了么?”

乔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难得一扯嘴唇,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您开心就好。”

梁砚明显不开心,但是跟一个女人较劲显得他不体面,于是迈开长腿跨上车,把头盔套在麦芽脑袋上以后,拿手机给置顶那位发了条消息。

Liangou:我被狗咬了。

乔栖上车前也翻开包找手机,主要是想给陆院打个电话让她先回孤儿院,这大晚上孤儿院没人可不行。

但是翻开包以后,私人手机先亮起了屏幕。

她顺手拿出来看一眼,发现是里昂发来的消息。

以为对方在跟自己胡侃,她随手回一句。

7:那你咬回去?

下一秒,她听到刚跨坐在摩托车上的梁砚倒吸了一口凉气,乔栖脱口一句:“怎么了?”

“没事。”语气里藏着几分咬牙切齿。

乔栖一抿唇,目光落在摩托车上的后座椅上,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坐上这情绪起伏不定的司机的车。

毕竟她才刚接到大项目,英年早逝不太合适吧?

-

大概是生在和平年代,乔栖被梁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送回了医院。

童书渠早换了一身白大褂在医院门口等着,听到摩托碾地的声音,立刻上前迎上去。

梁砚把车子停在童书渠的前一寸位置,童书渠朝梁砚礼貌笑笑,伸手把早就趴在油桶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麦芽抱走。

童书渠着急给麦芽检查身体,没多跟梁砚说话,转身就走了。

乔栖也着急跟过去,但还是记得跟梁砚道谢,“谢谢。”

梁砚没从车上下来,单腿支在地上撑起了几百斤的摩托,怀里抱着头盔,他另一只手随意耙了下头发,五官分明的面孔露出来,他问:“今晚不回组里了?”

乔栖说:“不回了,麻烦你帮我跟导演请个假,麦芽她……明天可能有个手术要做。”

“那行吧,那先动手术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梁砚没具体指出之后的事情是什么。

乔栖做事情很少会“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因为她身边有太多事情不受控制,所以她做事情更喜欢条理有序,尽量把节奏拿捏在自己手里。

但是就在刚刚一阵风掀过来,梁砚轻飘飘的声音从她耳边过去,乔栖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没那么硬了。

有些东西一旦软下来,心也会跟着软下来。

她看着依然被漫不经心的气质包裹着的梁砚,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好。”

在梁砚重新启动车辆准备走的时候,乔栖喊住他,“梁砚,今天谢谢你。”

梁砚把头盔往自己头上一套,很是洒脱,“客气。”

-

病房里,童书渠给麦芽坐着各项检测,检测结束后,他脸色不太好,再加上听说了麦芽今晚去千江的目的,更是直接说:“这种人简直不配做父母!”

乔栖记得自己很久以前面对这种事情也好生气,后来经历了多了,就不怎么知道生气了。

愤怒总是像风,轻飘飘在她眼前一划,有时候眼角会溢出些许红色,有时候干脆没有任何外在反应。

她的重点,永远都是落在以后上。

当初把麦芽带回去的路上,她就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去找麦芽的路上,想的也是以后该怎么办。

——不,也许是明天该怎么办。

麦芽虽然反应总是慢半拍,但是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东西往往要比同龄人感知到的多。

被抛弃过的人一生都很难安稳下来,风吹雨落便能给她的情绪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麦芽先天内向,后天敏感,今天的希望等不到,明天的生活也不会再期待。

在制定麦芽手术计划中,童书渠跟乔栖说过整个手术中,最重要的是:病患本人必须持有足够的求生欲。

想到这些,乔栖搓了搓有些冷的指尖,扭头问童书渠,“你当初跟我说,手术中,病患本人必须持有足够的求生欲。”

大概是长年跟脆弱的人打交道的原因,童书渠周身无时不刻都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气味。

乔栖脸上铺着高贵冷艳的妆容,扭头看向童书渠时,眼睛却闪着柔软的光。

这光芒映在童书渠眼里,他反盯住乔栖的眼睛,点头,“没错。”

“那……什么才算足够的?”这个程度词要达到什么程度。

童书渠没有任何隐瞒地说:“至少现在不够。”他说:“乔栖,手术暂时不能做了,必须往后推了。”

医生都发话了,乔栖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低低应一声,“嗯。”

-

病房外,童书渠和乔栖一起坐在休息椅上,童书渠总是脾气很好,说话也不疾不徐,他安抚道:“不用太担心,当初我说会照顾好麦芽,就一定能把照顾好。”

乔栖最近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今晚折腾这么一出,早就疲累不堪,她认识童书渠很久了,在童书渠面前会自在一点,也愿意卸下一身防备,露出最无助的一面。

她弯着腰,低着头,视线有些恍惚地盯着地面,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呢喃一句:“吓死了。”

童书渠很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想到梁砚,他问:“那个……是梁砚吧?”

陆院认不出梁砚很正常,童书渠怎么说也才二十七八,正是年轻的时候,肯定会认识梁砚这种知名艺人。

乔栖“嗯”一声,“是他。”

童书渠知道乔栖一直在拍广告和平面,但是能和梁砚合作,很让他意外,“你开始拍戏了吗?”

乔栖点头,“一个电视剧。”

童书渠半开玩笑,“以后也是大明星啦。”

乔栖扯唇,“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童书渠又笑了笑才说:“你不想吗?”

大明星吗?

乔栖沉了沉眼皮,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身,她似是这时才敢松了口气,慢吞吞把后脑勺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良久才说:“哪想那么多,能挣钱就行。”

童书渠闻声蹙了蹙眉,还想说些什么,乔栖又舒了口气,然后才慢吞吞站起来,“既然手术做不了,那我就先回组了,进度挺赶的,我如果请假,估计会脱了整个剧组的后腿。”

童书渠知道乔栖好强,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拖大家后退,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点头,“好。”

“要不要我送你?”他问。

“不了,我打车吧。”

“也是,以后也算艺人了。”童书渠笑笑。

“你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乔栖说。

童书渠笑,“知道,开个玩笑。”

“好了,你快回去吧,都那么晚了。”

乔栖点点头,转身的时候,童书渠想了想,还是喊住她问了句:“以梁砚的知名度,今晚这个事……是不是会影响到他?”

乔栖把梁砚嚣张的话原话送出,“他们不敢拍他。”

“嗯?为什么?”

乔栖“唔”了一声,歪歪头,难得俏皮,“可能是他有钱有势?毕竟是大少爷嘛。”

童书渠笑,“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乔栖说好。

-

回去的时候,乔栖靠在车里没睡,她看着窗外一直倒退的世界,脑子里乱哄哄全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意外进了娱乐圈,意外认识了大导演,拿到了好的剧本和角色,与堪称顶流的一线演员合作……

这些生活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的生活看上去在一点点变好,可有些东西却也渐渐失控。

她开始握不住一些东西,也开始惦念着一些东西。

以及一个人。

当你和一个人差距太大的时候,你是不会太惦记他的。

因为你深知你们的距离是看不到尽头的。

可一旦你能看到那个突破口,哪怕他遥不可及,你也很难去抑制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乔栖恍惚间想起晚上刚到医院时偶遇的那对祖孙,耳边若有似无又传来老奶奶慈蔼缓慢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绞弄自己的手指,垂眸,眼睫敛去瞳中情绪。

这时,余光瞥到包里的手机亮起,她掏出来一看,是里昂发来了消息。

Liangou:[图片]

Liangou: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是我本人了。

乔栖点开图片,看到是一张月亮图。

乔栖想了想,也举着手机拍了张头顶的天。

不管离得有多远,还好,他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7:[图片]

7:我估计比你还晚。

Liangou:你骂谁是狗?

7:哈哈哈哈哈哈。

Liangou:哼哼。

Liangou:很忙哦,下午给你发消息一直不理我。

7:嗯?

7:下午发了什么啊?

Liangou:[图片]

Liangou:自己看!

乔栖点开,发现是下午他发给她的聊天记录。

但是……

乔栖眯了眯眼睛,发现这段截图上方也截进了一段最新娱乐报道推送。

[梁砚疑似与妻子携私生女深夜马路浪漫飙车]

她刚看清楚,系统提示:Liangou撤回一条消息。

Liangou:……

乔栖忽然想起梁砚晚上说的那句私生女,有些无语:“…………”

梁砚这嘴是开了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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