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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役千金被情敌求婚了[穿书] 第104章 多年后的会面

作者:忘川沉舟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3-02-28 18:15:15 来源:文学城

欧尔佳说:“埃斯帕,看好你侄子。老伙计,走吧。需要搭把手吗?”

劳沃夫的咳嗽好了很多,他摇了摇头,脊背微微佝偻,嘶哑地说:“不用。”

欧尔佳点点头,便不再废话。留下埃斯帕与米洛许两人在外面等候。她大踏步走进室内,披风的下摆掀起一角。

法雷亚·伊尔兰站在窗边。他转身来,半边身子遮挡住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他抬起手指,分别轻触额头、双肩,最后是单手按住心口,朝来者微微低首。

“很多年不见了,欧尔佳。”

站在他身边的棕发女人季莫法娜也欠身,朝着来客行礼。季莫法娜一直惴惴不安,担心今天久违的面会无法收场。看见欧尔佳面色微沉,却抬起手指蜻蜓点水拂过额头,季莫法娜终是松了口气。

季莫法娜生长在北地里,知道北地人最注重信诺,一诺千金。他们看中情谊,哪怕无血缘的兄弟也会看作手足。一旦认定了你是朋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一旦与他们断绝情谊,北地人的仇恨不死不休。直到最后一颗头颅被踢破,最后一滴血液流淌干净。

只要欧尔佳还愿意交换问候的礼节,就代表他们还没有决定彻底翻脸。

室内一时陷入清冷的安静。只听见劳沃夫拉风箱似的喘气声音。他连呼吸都很困难。

他的肺部存在某种恶质病变,已经回天乏力。季莫法娜走到劳沃夫身边,低声劝他坐下。欧尔佳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劳沃夫便沉默地任由季莫法娜将自己搀扶到桌边坐下。

法雷亚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们来得很快。这一路来十分辛苦吧。”

“路途虽然漫长,总有抵达地一天。说起来还真是可惜。”欧尔佳并没有表现出被关怀的欣慰,她扯起一丝冷冷的笑,“我们没有如大多数人所愿,一直待在北方,直到所有的老骨头都死个干净。大雪还没能掩埋住一切呢。”

劳沃夫嘶哑地说:“我们收到了报信。王城里遭逢大变,皇帝遭遇刺杀。王都戒严了一段时日,严禁任何人进出。”

他沉默了片刻,喘息不断,然后说:“在这之前,王城刚刚举行了庆贺战争胜利的盛大宴会,招待六国的使臣。”

劳沃夫说到庆祝战争胜利等字眼里,苍老的声音里暗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讽刺。

“真可惜,老伙计。”欧尔佳说,“奥德里奇那小子被刺杀的那天,我们竟然没开一桶麦酒来庆祝女神慈悲。”

“太早喝庆功酒不是好习惯。”劳沃夫慢慢地说,声音藏着一丝阴险,“皇宫还没有公布奥德里奇的死讯。”

“接下来是不是又该举行婚礼了?”欧尔佳不客气地说道,“听起来十几年就像一个轮回,太阳底下总是发生差不多的事情,大同小异,从没变过。”

劳沃夫喘着气说:“一场战争胜利,两场婚礼,然后告别过去。就跟当年一样。”

欧尔佳说:“这次举行婚礼的又是哪两个异想天开的家族?”

“…不管是谁。”劳沃夫慢吞吞地说,“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讨不到一杯新娘敬奉的酒水来喝。”

“别这样说,两位都是我们的长辈。”季莫法娜忍不住说,“当时伊蕾娜与瓦罗娜的婚礼时本就应该邀请你们到场——”

“我当场就把请柬撕了。”欧尔佳冷冷地说。

季莫法娜一哽。

“我把请柬撕了,碎片全部丢进炉膛里烧了个干净。”欧尔佳没有在乎她骤然灰暗下去的眼神,自顾自地大声说下去,“如果那个信使再多说一句,我会把他丢进刚刚化冻的河流!”

劳沃夫冷哼了一声,带着嘲讽说道,“这次该结婚的人又是谁?轮到那个女人的孩子了?”

欧尔佳冷笑着说:“我永远不会接受她以及流淌着她的血的女儿。即便你让她用了克尔克拉夫这个姓氏。”

她的目光转向季莫法娜,锐利冷酷的就像黑暗冬夜天上唯一的一颗星辰。季莫法娜在这双一点苍老却不浑浊,依旧锐利清澈的眼睛注视下,不由得有一丝寒颤。

欧尔佳锐声说:“而你——季莫法娜,你竟然同意了!”

“不——”

季莫法娜想要反驳,可是欧尔佳很快转开视线,不再给她任何眼神。这无疑在季莫法娜心上切开一个深深的伤口,让她又痛又急,想要立刻解释清楚。可是欧尔佳从来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这个房间里面,谁都知道那个女人她的姓氏根本就不是科尔克拉夫!而你们没有一个人敢大声的说出她真正的姓氏。”

欧尔佳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庞,甚至是半垂着脑袋的劳沃夫。她的眼神里燃烧着某种令人胆寒的火焰,生生不息。

只有法雷亚平静地与她对视,直到欧尔佳率先将目光移走。

她大声地说着,整个房间里都是她的声音在回荡。

“你们可以忘记战争,你们可以回到王都,你们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里,你们的商队可穿过雪原的边境与曾与昔日的敌人交易往来,你们收购他们的皮草,向他们出售香料与布匹,但我们不行,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长,我们为这片土地流血。雪地之下,还躺着我的两个儿子。”

“法雷亚,你的女儿被退婚了不是吗?我都已经听说了,我早说了你们的那一套行不通。”

“靠一场婚姻,一个女人的裙带就能拴住一个男人和他背后的家族?愚蠢!”

欧尔佳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就好像几十年前,她还是个飘悍的女骑手,第一次见面时,她骑在花斑的牝马身上。那马跟它的主人一样喷着响鼻,浑身冒着热气,马背上的欧尔佳一边眉毛高高扬起,脸上的神情带着嘲笑。

就在这时,默不作声许久的法雷亚才开口,缓缓说道:“希恩是个好孩子。他的父亲是雷克斯,但他的母亲是瓦罗娜。瓦罗娜的想法起初与我们一致,休养生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瓦罗娜是叛徒。”欧尔加冷冷地驳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匕首穿透她的喉咙。”

她的唇往下撇拉成一条平线,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他们都知道欧尔加干的出来,她这双手杀过的人,割开的喉咙可能比搓过的棉线还要多。

欧尔佳笑了。因为她知道他们都相信她所说的话。她痛快地享受这种恐吓。在她这个年纪,如果连背叛和仇恨都放下,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的笑里有种残忍的东西存在,闪烁着恶毒、残酷的光辉。欧尔佳蹭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大力将短刀插.进木桌表面,就好像刚用它贯.穿了谁的喉咙。

“那时你们就应该感谢我。”欧尔佳不无傲慢地说,“瓦罗娜生下的蠢货儿子抛弃了法雷亚的女儿、季莫法娜的教女。她和她的儿子都有本事让你们变成一场笑话。我杀了他们,那么笑话就变成了卡里金。”

“希恩现在还不能死。他是皇帝最重要的棋子。”法雷亚说,他盯着自己交叉搭在一起的指尖,好像分毫没有在意方才被欧尔佳放在嘴边嘲笑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现在死了,平衡就会被打破。皇帝遇刺便一直在寝宫休养不出,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无暇打理宫务。现在代为摄政的是第一皇子艾略特,他的母亲是艾福隆德的公主。为了确保他的安危,艾福隆德使臣至今没有离开王都。贵族的参议院蠢蠢欲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甚至是国境之外的土地上,并不只有皇帝和他的两个儿子姓弗莱明法兹。”

他抬起眼来,“皇后膝下是第二皇子。”

欧尔佳皱起眉,“难道你现在堕落到要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儿童下手?”

“不是我。”法雷亚平静地注视着欧尔佳,“东部有人在囤积粮食。”

尽管王都明面上还是一片祥和之气,仿佛之前的紧急戒严只是短暂的一个小小插曲。但皇帝多日不曾露面,所有的政务命令一律送到议事厅交由第一皇子处理,暗流涌动的政局已经让各地的贵族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大肆囤积粮草往往是开战的前兆。显然,已经有大贵族连春耕都等不及,蠢蠢欲动就要掀起新的裂土战争了。

欧尔佳眯起眼,与他对视片刻。随即她把短刀拔出来,重新收进刀鞘里,连带皮带扣一起解开咚的一声丢在桌上,大刀金马地坐下,道:“说吧。你们这回又有什么盘算?”

她一只脚踩在小几上,眯起眼说,“我听说,你想把女儿嫁给奥德里奇的大儿子?”

法雷亚失笑,“那只是以讹传讹。艾略特并不适合作为丈夫,这一点,伊莉丝比我还清楚。”

“伊莉丝和希恩解除了婚约。”法雷亚闭上眼,说,“现在,伊莉丝答应了艾福隆德一位子爵的求婚。”

“所以——”劳沃夫慢吞吞地说,“你想让我们,跟着你的女儿,一起迁居去艾福隆德?”

季莫法娜急忙说,“我们会安排人跟伊莉丝一起去艾福隆德的属地。”

嫁给在国内有属地和扈从部族的卡里金家族,与远嫁到国外的贵族是完全的两码事。卡里金的事务,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事无巨细早已有瓦罗娜和上代的夫人安排好,后续继承人只需按部就班监督这个机器运转。

在皇帝眼皮下底下,卡里金家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吸纳女大公的旧部一系出来的人才,一直以来只敢小心地踩着警戒线进行一些不会触碰皇帝底线的“合作”。

但后者情况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后者通常都需要新娘的家族准备大量的陪嫁物品和随行人员,这些人里不单是新娘的侍女、管家、护卫、马夫这些照顾日常起居的人员,还会有工匠、裁缝等等。

因为新娘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生活,必然伴随着无所适从。甚至曾有公国千金连自己从小用到大的闺房卧床都一起带上船,带到丈夫的属地。

混在新娘的陪嫁随行队伍里,是欧尔佳统领的法洛斯部族可以轻松离开帝国的,最简单又不易被发现的法子。因为一路上盗匪不断,途径的道路有的是强盗、领主打这笔陪嫁和新娘的主意。送嫁的队伍必然需要强力的保镖护卫。

欧尔佳发出一声冷笑。

“这世上有这么划算的买卖吗,法雷亚?这些年你龟缩在王城,舔着皇帝的脚趾乞讨过活,完全变成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恨恨道,“当年我就该一刀杀了你,送你下去给瑞雅陪葬!”

她指着对方,厉声喊道,“你的女儿要嫁进卡里金家族,我们就要龟缩在北境寸步不出,仰赖他人鼻息讨生活。现在你的女儿被退婚了,只能嫁到外国去躲避风头,我们就要跟着你的女儿一起背井离乡、举族搬迁去异国他乡?!就像是一条被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欧尔佳豁然起身,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桌身一颤,连带桌上的茶具都猛地一跳。

“小子,你把我们当什么?摆放在你的桌上,随便你摆弄的一堆棋子?”她恨声质问道。

法雷亚倏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雪亮如刀锋,“那么,北地还能承受起第二场战火的蹂躏吗?”

欧尔佳满腔翻涌的怒火顿时一滞,张了张口,紧攥的拳头泄愤似的砸在桌上。

见状,季莫法娜走到她的身边,半跪半坐,拉住她的双手哀求,“欧尔佳,请您听我一言吧。”

“您对我而言就如同我的母亲一般。当我的父亲被当做叛徒的替死鬼斩首分尸时,是您第一个站出来收留了我们一家人。我希望我抚养长大的教女伊莉丝能过上平安顺心的日子,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和故乡的其他人也都过上远离危险、富足顺遂的生活呢?”

欧尔佳全然无动于衷,连耷拉的皱纹都没有一丝变化。但她没有甩开季莫法娜,这就是最大的软化。

季莫法娜将此看作是鼓舞,再接再厉道,“现在的形势云波诡谲,很快国内就将变得动荡不安。即便是远在最北边的艾斯兰德也无法独善其身。粮食的价格会疯狂上涨,然后就会变成连钱币都买不到一粒谷子。到时候我们要从哪里获取粮食?如何保护毫无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欧尔佳,现在没有第二个瑞雅和她的北方师团了!”

欧尔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浑身一震。这句话就像是猛烈的太阳晒着坚冰,再坚硬的冰块都会在酷烈的阳光下出现一丝融化的迹象。而融化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封冻回去。

季莫法娜继续说:“难道和我们流着一样血的同胞手足,又要过上几十年前父辈们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雇佣兵生涯吗?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男人们一个个出去参加那些大领主的雇佣军队,最后只有几个人能回来?有多少新娘等不回丈夫,多少妇人腹中的胎儿永远见不到父亲?”

欧尔佳闭上眼,“我们北地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胆怯,从来不惧流干最后一滴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继续无谓的流血也没有关系的话。”季莫法娜的声音哽咽起来,把脸颊贴在欧尔佳苍老粗糙如树皮的双手上,“卡洛斯和北方师团埋骨在雪地之下又是为了什么?”

欧尔佳的手指缓缓握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她冷声说了半句你们没有资格提起卡洛斯的名字便说不下去了。正因为她无法忘怀,她才无法继续抵抗心头猛然复苏的悲痛。

她仍旧记得,那记忆画面如此鲜活,历历在目,一次次拉扯把心头的旧疤痕扯得鲜血淋漓。

卡洛斯把他的额头贴在她的剑柄上,许久未进水米的唇皮皲裂起皮,他把军粮留给了别人,渴了只能含一团雪块。他说真正的国境线早已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皇室和父辈执著的那些早已毫无意义,但我们的战线一退再退,最后一道关卡就是加兰德洛要塞,我们不能再退下去了。一旦加兰德洛被攻破,雪国将毫无阻碍、长驱直入帝国腹地。许多贵族已经纷纷逃往更南边、甚至离开了弗莱明的国境。我们被抛弃了。

他说,我亲爱的欧尔席卡,我最敬爱、最可亲的友人,带着手无寸铁的平民们,带着无法再战的同胞手足们,带着年幼的孩子们朝南去吧,翻过加兰德洛的古遗迹断崖,去到暂未被战火席卷的绿洲。我们会将滚滚而来的雪潮拦截在此,以生命、忠诚与信仰起誓。

那场战争已经送走了她太多的孩子,有血缘或无血缘却胜过从她子宫里孕育出来的。

“战火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它会一直焚烧,直到把每个人都卷进烈焰地狱,直到偌大的帝国分疆裂土,分属于不同的主人。”季莫法娜的神情凄楚,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又变成那个被捆绑按跪在雪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下头颅,只能声嘶力竭流泪大喊的女孩,“到那时候,欧尔席卡,即便我们不惧流血,我们又将为谁而战?”

这句质问就像是迎头一记闷棍,将欧尔佳打得全身一晃,倒后踉跄了半步,把自己摔坐在椅子上。

是啊,她半生戎马,跟外敌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可如果分裂的来源是帝国的内部,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她不由得下意识看向门外,埃斯帕和米洛许应当守在那里。有朝一日战火真的燃起,她要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孙子,这场战争是为了守护家园,而不是贪婪的篡位者为一己之私造成的分裂动荡?

“殿下躺在黄土之下,身边陪伴她的是弗莱明王室的前代皇帝与诸王们。”法雷亚说,“而那座王城里,现在或是未来头戴王冠的,没有一个流着她的血。”

这句话对欧尔佳而言,无疑是见血封喉的箭毒木,极其致命,正掐在她死穴上。

能得到她和法洛斯家族忠诚和拱卫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早已死去,连后代都没有留下。即便她要坚持,她还能震慑年轻人们多久?她要指着一个空荡荡的王座要求他们对着一个死人效忠吗?

欧尔佳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佝偻了下来,身形仿佛缩小了一圈,再没了刚进屋那副铿锵有力的气场。她当然早就已经苍老,发丝花白,脸上皱纹横生。只是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感受到她已老去这个事实。

她无法接受奥德里奇,更不可能接受皇帝的两个儿子。哪怕没有仇恨横隔在前,她也绝瞧不上他那两个鸡仔一般孱弱的儿子。他们长于妇人之手。她的葛罗瑞雅和她的几个儿子都生长在冰天雪地,经过铁与血的淬炼。

她拒绝了皇帝的橄榄枝,将皇帝的使臣赶出去。但她也默许了法雷亚的女儿与瓦罗娜的儿子之间的婚约,那个婚约等同于交易与投诚。她的诚意就是管束好剩下的人,保证仇恨与枷锁不会再蔓延到下一代。

半晌,她开口说:“我在艾斯兰德生活了一辈子。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背井离乡,去往陌生的国度。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去闯荡吧。老去的我们总有一个栖身之地。”季莫法娜仰起脸望着她,“欧尔席卡,洛特尔南永远都会为你打开城门。”

……

门从内侧开启,等得不耐烦的米洛许一跃而起,眼巴巴地张望着奶奶的身影。

可惜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并不是奶奶,而是那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他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叫那个人法雷亚,而这个名字在故乡时,几乎没有人提起过。他长这么大才知道奶奶还认识住在王都的贵族老爷。

埃斯帕抓住他的小臂,以免他情绪激动,没个分寸直接撞到旁人的身上去。那个男人却看起来脾气很好地笑了笑,路过他们叔侄两人身边时还停下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法雷亚的视线若有深意地从他的衣领上滑过,米洛许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衣领,又忸怩地松开。他把从伊莉丝小姐那里得到那枚衣领针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这是防止弄丢信物——他如此冠冕堂皇地鼓励自我。

“你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法雷亚说道,“下次自己应当注意衣着是否整齐。”

说着,他将手杖交给身边的女管家,竟然亲自动手帮米洛许整理起衣领来。

他的身上有着某种好闻的熏香气味,不是北地的男人们常抽的劣质烟草夹杂羊皮褥子的腥膻那般浓烈呛人,也不是香水店那经年不散的浓郁芳香。

米洛许又涨红了脸,一动不敢动,更不看这位老爷的脸。他的视线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木头横梁,整个人僵硬成一块木头。

法雷亚抚平他的衣领,轻轻拍了拍他的衣领一角,将那枚领针摆得更端正一些,带着笑意说道:“你有着不错的品味,晚香玉花形的领针很罕见。这种花正是我夫人和女儿最喜欢的鲜花。”

米洛许嗫嚅着,小声说是别人赠送的。法雷亚摸了摸他的卷毛脑袋,接过手杖,在欧尔佳出声赶人之前离去。

他的女管家在离开前,走到米洛许身前,亲吻了少年的额头,眼角噙泪喃喃了一句愿女神保佑你。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个去世的故人,莫非她认识自己哪个已经死去的叔叔吗?米洛许想道。

只是不由得他细想,欧尔佳已经在大声叫他们进去,帮忙把体力不支的劳沃夫爷爷搀扶起来。

今天的后半段谈话里,劳沃夫显得异常地沉默。在欧尔佳情绪激烈地质问,乃至于开始辱骂那两个后辈时,他正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一边衣袖。

袖子里面可是缝进了一件对他而言了不得东西。

若是在往日,欧尔佳定能发现他的异样,只是今天欧尔佳自己也心神不定,哪里还有精力去分神观察他藏了什么心思。

今天她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继续费神下去。

米洛许到了晚上才敢磨磨蹭蹭地来到奶奶的房间,鬼鬼祟祟往里面张望。欧尔佳背对他正在擦拭短刀,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毫不留情地喊道:“滚进来。”

米洛许走到她的身后,殷勤地给她敲打起肩膀来,笨拙地试探起她的口风。他是最小,也是最自由的孙子。欧尔佳这次紧急出行隐瞒了大多数人,只带了埃斯帕跟米洛许。带着埃斯帕固然是考虑到旅途安危,带米洛许的用意就意味深长了。

出发前兴奋得睡不着的米洛许起夜时路过父母房门,听见母亲在轻声哭泣,父亲在笨拙地安慰母亲。于是他失眠了。他对外面的世界向往许久,但是没想到这次不是一场短途旅行,母亲的抽泣声仿佛在告诉他:奶奶有可能会把他留在王都。

今天在门外都能听见透过缝隙和墙壁的激烈争吵声,他就知道这个可能就像是蜘蛛丝一般,存在但飘渺无依。

他舍不得父母,但在他这个年纪,已识乾坤大,就绝不会甘心回到偏僻寒冷的故乡。

米洛许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小心地瞧着奶奶的神情,“奶奶,今天你们见的人是谁呀?”

“一个保不住自己主人的蠢货。”欧尔佳说。

米洛许一噎。欧尔佳扫他一眼,“你喜欢他?”

米洛许登时想起法雷亚替自己整理衣领,吞吞吐吐说:“没……就觉得是个好人吧……”

欧尔佳没有搭理他,脸色却缓和了一些。她说:“那个男人是洛特尔南的领主,他的女儿就是行商会的合伙人。”

“奶奶,叔伯们都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米洛许飞快看了她一眼,“以前别说行商,连老鼠都往南边跑,没有人会往我们北边来。行商带了很多商品来,还帮助我们重修教堂。”

“他们说,我出生前,整个艾斯兰德找不到一只毛色干净的马,谷仓里没有粮食,连种子都被拿去吃了,田里的草籽被挖得一点不剩,饥饿的人们连树洞和田鼠窝都掏了个干净!树皮被剥下来当燕麦炖煮,连御寒的树皮裘都被拿来果腹……”

欧尔佳冷眼瞧了他半天,忽然猛地出脚,一脚踹向将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米洛许猝不及防。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米洛许连人带椅子被踹翻在地,唉哟唉哟趴在地上叫唤了半天。

“你那颗稻草脑袋能说出这么长又条理分明一番话来?”欧尔佳冷笑,“谁教你的?”

米洛许被一脚踹倒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摸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好一会,就听见欧尔佳厉声的质问:

“说!谁教给你的?”

米洛许眼神乱飘,嗫嚅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欧尔佳眯起眼,“杰拉米?”

一语中的!

米洛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奶奶怎么一猜就中?他的脸色顿生凄苦起来。

欧尔佳冷哼一声,不无嘲讽道:“你尾巴翘上一翘,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米洛许摸了摸后脑勺,脚跟蹭着地面,吞吞吐吐说,“一半一半吧。”

她就知道是那个跑行商的小子!总是从行商的营地里跑到她们的部族聚集地来,吸引了一大群年轻的小子跟在他身后。米洛许的通用语就是偷偷跟着杰拉米和其他行商人私底下学习的。欧尔佳不是不知道,只是过去她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欧尔佳的眼神冷森下去,声音也变得冷漠了,“他帮伊尔兰家做说客?”

欧尔佳猛地站起身来,压迫力骤地拉强,吼道:“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这个蠢货!”

“不是的!”米洛许慌忙跳起来大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偶然碰见,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杰拉米大哥也没有说过。是她帮了我们,还给了我一个信物,让我有困难就拿着去行商会找人帮忙。我去了才知道她、她就是……”

欧尔佳睨他一眼,“她什么?”

“她就是伊尔兰的大小姐。”

米洛许声音渐渐低下去,声如蚊蚋,然后听不见了,面上竟然还染了几缕红晕。

欧尔佳自然是瞥见了孙子脸上的红晕,更是洞悉这臭小子心里在胡乱想着什么。对于家里这些小鬼们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她自然洞若观火。

明知道那个女人和法雷亚的女儿不可能会长相丑陋——非但不会丑陋,按照那个姓氏畸形的家族遗传观念,恐怕当女儿的会长得和母亲如出一辙。他们那一家族的血缘遗传根深蒂固,无可动摇到了令人叹息的地步。毕竟那个女儿血缘上的外祖父发疯之前,在她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时,在各国王室之间还流传过俊俏伊凡的美名。

可她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

米洛许偷觑着奶奶的脸色,他正大光明地扶起翻倒的椅子在欧尔佳身边坐下来,大着胆子询问起能不能在王都多待些日子,以后还能不能再来王都。

欧尔佳这次的态度软化许多,没有再直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而是抓着他追问了偶遇的来龙去脉,又细细问了那个叫伊莉丝的女孩说的每一句话,身边带着什么随行人员。

米洛许不敢吹嘘,唯恐哪句话说得不符合奶奶心意,又被一脚放倒。待听到伊莉丝对他们说“有些事情只能皇帝做,其他人不能做”,欧尔佳眯了眯眼,许久没有说话。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米洛许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奶奶?”

“再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她喃喃。

就在这时,埃斯帕搀着劳沃夫慢慢走进房间来。

“你怎么来了?”欧尔佳连忙让这个老伙计坐下,“是哪里不舒服?”

劳沃夫坐在特意为他垫的软椅上,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在思考什么,欧尔佳。”他嘶哑地说,随即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小辈,“埃斯帕,米洛许,出去。我跟你们奶奶有重要大事商量。”

米洛许还想留下,却被埃斯帕抓住胳臂直接拖走。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劳沃夫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欧尔佳,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正是如此。”欧尔佳点头。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劳沃夫说,“瑞雅有后代,不仅活到了现在,还非常健康、活泼。”

欧尔佳大惊失色,豁然起身。

“这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劳沃夫不动声色地说,“我这里有一封皇后的亲笔书信,这就是我必须和你一起来王都的真正的原因。那个女孩现在就在皇后身边,被她严密保护起来。那女孩身边带着瑞雅的血宝石,而她的身份——”

劳沃夫弯下腰咳嗽了好几声,嘶哑的声音好似一条从沼泽里窜出来的毒蛇,“她就是希恩·卡里金的新婚约者,艾尔·索恩。”

“你以为法雷亚那么好心,要收留我们进洛特尔南?还要送我们的年轻人去更自由的属地?”劳沃夫冷笑道,“他那个病秧子女儿,那个混了疯皇之血的杂种,就要嫁给艾福隆德摄政王的儿子了。他需要可靠的人手护送他的女儿出嫁,当然要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扣在手心里。他想拿我们当女儿的嫁妆呢!”

预计我会请假1-2周,本周开始我要被调去顶岗其他人,然后老板还要求我为了公司去考一个证书……

大概到5月半才能解放【合眼】

这里是胆战心惊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鱼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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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多年后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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