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八星和白冕的整个交往史里,99.99%的场景发生在ANA。
他们通过无数次的视讯,但却实实在在的只见过一面。一面之缘,莫说如是。
那时候孟八星还在江城。白冕说他得了一个什么奖,要去江城领奖。见面是在江城的中心轨道车站,人来人往的,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白冕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好饿,车上的快餐又贵又难吃。”
江城的特色是热干面。
脏兮兮的店面和热火朝天的食客,是一家宝藏小店的标配。白冕吃上第一口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不就是申城冷面的加热版?”。
孟八星没搭腔,心想申城冷面是个什么东西,江城热干面才是YYDS。
他们一道见了一些在江城的共同好友——网友。都是ANA的老玩家,自然是把酒言欢,月亮不睡我不睡。
那天大家都喝得很尽兴,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酒吧的驻唱邀请现场观众来一首LIVE,这群狐朋狗友把白冕推上了舞台。他站在聚光灯下,整了整自己的白衬衫,清清嗓子说着“献丑”,然后唱了一首粤语老歌《讲不出再见》。
就是在这一刻,孟八星觉得白冕其实挺不合这个群的。
他有着天之骄子的一切元素,而他们只是一介草民。
朋友起哄说这首歌太BE,鼓捣孟八星上台跟白冕来一首《甜蜜蜜》。他们从未公开过,但似乎全世界都认为他们最登对。
孟八星一点也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他坐在原地点起了烟,颇有一点隔岸观火的意味。白冕自有他的本事,从不叫气氛冷场,随意两句就转移了全场的焦点,群情澎湃的大合唱了一把乌蒙山连着乌蒙山。
散场以后,白冕说要散散步醒醒酒,孟八星便陪着一道走啊走,走到了江城跨江大桥。孟八星指着桥下的堤岸,讲述着他当年是如何浪里白条的逍遥。白冕望了一眼就缩回了脖子,一副大佬你牛批的表情,说着他和江河湖海的缘分,仅限于海鲜河鲜。
所以说,每个人的牌面有多有少,但终归是拿不满一整副牌的。
白冕屁颠屁颠的跟着孟八星去了他的出租屋。由于种种原因,孟八星的出租屋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没地儿下脚的狗窝。狗窝里扒拉出了一张床,黑灯瞎火的,眼神和眼神不经意的一次交汇,酒精的余孽又开始作祟。哪有那么多的情话要铺垫,一个轻吻便是干柴,熊熊烈火会在瞬间点燃。
吱呀吱呀,床板在叫,地动山摇。
对于彼时的孟八星来说,白冕就是那本他读不懂的《百年孤独》,设定很新奇,故事很入胜,但从头到尾总透着一种求不得解的玄妙,字里行间里也总有着那种呼之欲出却就是不出的拧巴。
那天后半夜,雨疏风骤。
孟八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的黄昏。
翻身起床的时候,浑身都是一副运动过度的疼痛感,嘴巴里泛着苦,眼球胀着酸,鼻子里却闻到一股浓郁的十三香小龙虾的味儿。
“艾玛,属狗的啊?我刚装碗你就醒了。”
白冕捧着一个不锈钢的大盆,里头装着满满的小龙虾,正站在餐桌前。
孟八星哑着嗓子问,“哪来的?”
“买的啊,众众点评江城第一小龙虾,我从江城大学那儿亲自提回来的!”
“……”
孟八星不是无语小龙虾,也不是无语他从江城大学亲自提回来,而是他忽然发现整个屋子都很不对劲。分明一觉之前还是个狗窝,现在确实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孟八星眯了眯眼,怀疑自己犹在梦里。
“你…干嘛了今天?”
“哈,没干嘛。”白冕挨过来,把孟八星推起卫生间洗漱,“我回来看你还没起,就顺手帮你收拾了一下。”
“怎么样?是不是很贤良淑德?”白冕现在就像是一个摇着尾巴的小狗。
孟八星“啪”的一下把卫生间门关了,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个狗腿子,毕竟昨天晚上——
哼。
孟八星低头准备放水。
靠!这小子连马桶都刷了。
合着田螺姑娘原来姓白。
孟八星洗漱完,白田螺已经给他扒好了一碟子的小龙虾。江城的小龙虾,又大又肥,好吃得很。
此情此景,孟八星觉得还是要表扬他两句。
他正要张口,白冕一边扒着虾,一边道,“孟,我要去参加一个国际项目,要去米国,去很久。”
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着旁人的家长里短。
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