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盟
如果我们不是这个宇宙里唯一的生物,那是不是会让生活发生有趣的变化?“有不有趣”我很难说,但是一定是“不无聊”的。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得和许多和我一样拥有操纵重型机甲的能力的战士们一起,为了人类的命运而征战四方。
那些可恶的虫族,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宇宙中的;该死的,无穷无尽的,厄运的源头活水一般,连绵不绝地给人类生存的空间投下避无可避的噩耗,于是人们痛失所爱,于是人们哀鸿遍野。
人类像某种任由宰割的食材一般,反抗得无力,无力得有些可爱。早期没有足够抵抗之力的人类,被那些可恶的虫族吞噬、嵌合、重生,曾经是我们的朋友、亲人、师长、战友的,现在都成为了奇美拉虫族的一员,成为了我们必须杀死和消灭的对象。
这个无穷尽的噩梦,恐怕很难有终结的那一天。然而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人类在苦难中快速地发展起了更高级的战争科技和远途星际穿行技术;此后,又逐步建立起了星际同盟,和其他移民星的人类一起,抵御外敌。内乱暂时搁置,在这种时刻,似乎大家的意念合一,出奇地一致。
得到光荣的进化,我有加快“走到尽头”的能力,可以作为征战者的一员——甚至是很得力的一员,助力这个“结局”更快地向前推进——无论是向“更好的未来”,还是“更糟糕的未来”。
(二)洗荡
战争不是我们所追求的,但是没有一场胜利是不需要战争就能获得;所有抗争者的“意愿”被历史的进程压榨,成为车轮下微乎其微、不足为道的齑粉。
现在,我们只是维和的机器,一个个被坚硬得甚至可以和战斗力最强的虫族抗衡的机甲包裹着柔软血肉的机器,如同狐假虎威地生于巨大星际战舰之中的另类寄生物,和虫族斗智斗勇,和侵略者拳脚相搏。
汗水在覆盖全身的软甲中蒸发,汗气的味道却挥之不去,从鼻腔吸进肺里,发出酸涩的腥气。我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按时注S的强力针刺激我的机体和精神,让我无时不刻处在激战的亢奋中。
懈怠等于死亡,而我是个执拗的、想要看到最终结局的好奇之士,可不愿意在疏忽之中,被虫族变成它们的一员——尽管它们用腹腔发出的诡谲声波无时不刻地在撩拨战士们的意志,试图让“好累啊”“都毁灭吧”“不如就加入它们呀”的声音变成我们脑中唯一的主旋律,成为我们自以为的、真实产生的念头。
我知道那不是,十分坚定地。所以我才能总是在精神力的测评中稳居高处——谁知道呢?也许我本来就是某种“地球意志”的产物,生而就理当用最高的精神力免疫一切“负面暗示波”,为了地球的“和平安宁”而战斗。
至少媒体是这样包装我的,而我渐渐地也相信了。灌输念头?篡改个人志愿?摧毁坚定心神?你看,在这个层面上来看,地球人难道不是拥有远胜于虫族的洗荡之力吗?
(三)源泉
抱怨是几乎免费的快乐源泉,我们之中谁不喜欢抱怨呢?更何况,除了抱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只能在技术人员发的坐标之内拥有“自由跃迁”的权限,而那些坐标最终指引我们前去的,不是回家的路,就是“回家”的路。
这样的“自由”,曾经是和平时期人人都向往的“福气”,但他们不配拥有,因为没有合格的身体机能和像样的出行理由,所以申请被打回也似乎“理所应当”。而现在,这福气给你,你要吗?没人愿意像个敢死队似的为全人类负责。这可不是简单一句“千斤重担”可以概述的极限负累。虽然恕我直言,对我们这些战士来说,在机甲的辅助下,“千斤重担”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谁让我们这样的“人物”都是“万里挑一”的孤独存在呢?
机甲是会损耗的,人也是,但是所有人假装忽视了这一点。没有亲人的战士,会有人真心地期待她回家吗?哦,那些为我“凯旋”加注的赌徒除外。机体拥有绝佳的恢复能力,但是不代表不会流血和疼痛;而某些鲜活跳动的,在一次次紧缩而终于麻木的节奏中,变得再难被撩起波澜。我时常感觉,自己作为“人”的一切,也逐渐被损耗殆尽了,直到变成一具处于临界点的、快要被硬质外壳压碎的鸡蛋。
“赌徒”,我们何尝不是他们其中一员?一次次被迫“跟注”之后所带来的财富,在满足自己的温饱之后,失去了它本身能代表的价值,成为了数字,成为了某种没有意义的累加物。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负累罢了。
没什么意思了,没完没了的战斗之中,那些看似千变万化的战斗技巧不过是既往经验的花样复刻和有机结合,被媒体一次次拆解分析,嚼了又嚼——渐渐地,“荣誉”和“追捧”也失去了最初能带给我的刺激。“尽头”,什么时候能看到呢?不管那是什么样的结局都好啊。
“期待一个什么模样都行的大结局”,这大概是属于我的“快乐源泉”吧?我真的累了。
最初,我:毁灭吧,赶紧的!
中间,我:我的天?我在哪?咋回去?
后面,我:药丸药丸,我要活着,救救我!
某种意义上,也是个有战斗力的厌世大作精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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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孤战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