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被迫的军训来得突然,我和同学们一起被送去孤岛上。
我们很不安,离家这么远,来得这么偏——这对大多数学生来说,都是头一遭。
幸好,认识的人不少,这叫人稍微放松下来。
军训大抵都是一个套路,站军姿,蹲军姿,跑步,负重……以及数天才开放一次的澡堂。
来到此地三天后,我们被集体安排去洗澡。洗澡的条件不甚满意,但好歹自己也是脏了三天了,大家都不想触了教官们霉头,索性一言不发,服从了安排。
当我慢吞吞地享受了一把温热的水拂过皮肤的舒适之后,回神才发现,身边的同学们早就走得七七八八了,偌大的澡堂,几乎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关掉水龙头,有点被抛下落了单的心慌,匆匆忙忙擦干身体,准备穿上脏兮兮的迷彩服。
却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隔音效果奇差的墙壁另一边传来了阴冷得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明天差不多把他们运过去了,那些鬼东西怕是等不及了……我可不想自己倒霉。”
“不着急。”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来自我们的教官,“反正这是个孤岛,他们并没有可能游泳离开。”
我吞了口唾沫,火速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里。
“运过去”?
去哪里?
晚上的时候我内心惴惴不安,思虑再三,和我的朋友Zoe说了此事。
Zoe对我深信不疑,并不怀疑我这古怪的故事情节,只是告诫我,叫我一定保密,只我们二人知道便可,切莫声张引起教官注意。
次日,我们一行人果然被一艘极大的船运往另一座孤岛,离现在这个孤岛还挺远——不然也不会被我们叫为“孤岛”了。
有人发出质疑,有人提出异议,教官搪塞我们说是现在这个场地要做整理和优化,暂时移动我们去别处,等这边修整好了再送返。
新的孤岛确实各方面条件都优于之前,这里甚至有叠嶂的层峦,有茂密的森林,充足的淡水资源和食物储备——比起训练场,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度假区。
它和度假区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上面除了我们之外,谁都没有。
教官只留下几个人训练我们,其他教官待我们安置好,就忙不迭地驱船离开了。
活像被什么鬼东西追赶着。
我和Zoe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训练与之前大同小异,不值一提;倒是等到入夜,大家都睡了下去,困顿于白日的疲累时,睡眠极浅的我听到了屋外“咻咻咻”的响动。
那是什么?
那好像是,是什么东西在飞?
这么晚了,这里竟然还有鸟儿没回巢的吗?
我看了看睡着的Zoe,她整香甜地沉浸于梦乡,时不时有两句听不真切的梦呓。
我不忍叫醒她,只自己拿了件外套,慢慢踱步去了门口。透过黝黑的窗户栏杆,我使劲伸着脖子探视外面,却碍于沉沉夜幕,不得清晰看出些什么。
昏黄明灭的路灯暧昧,可见度只有路灯范围的2米。
盯得久了,眼睛便有些发花,往外窥探时,连带本身是黑暗的部分都会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
着实骇人。
我用力闭了闭眼,把头缩了回去,不再愿意窥视窗外,有些心悸地回到床铺上。
该,该不会这个世界上还有鬼罢?
“明天差不多把他们运过去了,那些鬼东西怕是等不及了……我可不想自己倒霉。”
那个教官的话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后背发凉:鬼东西……那是指的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疑神疑鬼,我感觉身边的黑暗似乎伸开了深色的爪牙,向我的方向抓握过来。
这种感觉让我呼吸轻缓下来。
我慌张跑回被窝,以最快的速度拉上了被子,埋住自己——可问题依然存在,这样鸵鸟似的举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明白之后,冒出来的念头像针一样扎着我,叫我不再能哄骗自己安然入睡。
我打个激灵,起身,犹豫了片刻,再次摸爬去了门边。
我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向门外更深的黑迈出了一步,二步……
死寂。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除了被云朵遮掩了大半儿的月亮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预想的、会在深夜飞动的鸟儿。
不是鸟儿的话,或许是……蝙蝠?总之是别的什么会飞的生物。
我稍微定心,往路灯的方向又走了几步。
“咻咻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相对分明,比屋内听起来更为清晰——原来不是我的幻听,是真的有东西在空气里快速滑翔。
我脸皮不由得抽了抽,开始感到后怕;我缩回了惯性前行的脚,四方环视:我好像……听到了以私语交谈般的窃窃声?
我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宿舍的方向,这时候大家都在安睡,尚未有人警觉而起床。若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话,我稍微探个险……也不碍事吧?
胆战心惊,我裹紧了外套,挽起了袖子,向有声音的地方悄悄走去。
交谈的人并没有发现我的靠近,依然发出小声的交谈。
果真有人!我的神经陡然兴奋起来,一种真相就要被揭开的刺激感振奋了我,促使我又向着可能的危险迈了几步。
很快,那些窃窃私语的主人暴.露在灯光之下了,昏黄路灯将他们暴.露于我的视野范围,虽然不很明朗,但凭借轮廓和服饰,足以辨别那些家伙了——我看到眼前的景象的一刹那,却免不了被惊呆——那些,哪里是人?
我看到一群穿着黑色兜帽与披风的家伙,他们飘在离地半米高的地方,用低沉、滑腻、阴冷的声音互相交谈着;其中三个披风“站”得更高,似乎是其中的领军人物,听起说话的声音来,似乎更加迟缓和嘶哑。
那三个披风的衣角浮动,若有实质地指指点点,在分配什么任务;其余的披风轻飘飘地围拢来,时而交头,仿佛是兜帽的位置偶尔会点动一下,一派服从的姿态。
疑心自己看错,我情不自禁地又靠近了一些,企图听得更加清楚——我也如愿了。
“现在留下的都是女生了,可要管好,别叫她们瞧出端倪——若是有人受不了自杀了,我们可就损耗了资源。”
“一人一个,委实不算充沛。”
“是,我们会注意的。”
“……”
哈,我一定是在梦游。
对,是梦游!
我突然来了力气,提起脚快速地转过身,试图向宿舍的方向跑过去,却在转身之后,险些撞上一个黑色的、长长的斗篷。
它兜帽本该是脑袋的部位,一点也看不清楚,像是打了成片漆黑的马赛克一般,只露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来;我绷紧脸,下意识紧盯它的脸部,定神去看,可是兜帽下的脸依然被黑暗掩盖,模糊不清。
“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个披风与常人无异的声音在说,声音足够冷淡。
我被这声音冰得颤抖了一下,等我在下一秒醒过神来,立马低下头去看它的脚——没有落地!
这个有着年轻男性声音的家伙,竟然也是“鬼”的一员!
我在深睡之中苏醒,摸到的是熟悉的床铺,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这代表着,之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果然是在做梦吧。
只是,这个梦……也太逼真了。
Zoe从厕所出来,看到我愣了愣,颠颠地跑过来:“天啊,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教官让集合了——听说昨晚上有人不睡觉,偷偷跑出去乱逛被抓住了!”
我仿佛意识到什么,不由得表情僵硬地回问:“哦,是吗?是谁被……抓住了?”
Zoe迅速把搓好的井水帕冲我扔来,冰凉的触感糊了我一脸:“废话,被抓住了肯定要被当众批评的啊!一会儿去了不就知道了啊!”
也,也对哦,没啥好紧张的——横竖遭殃的就不是我,不然我就不会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了呀。
大家集合起来,围成一个圆环,里侧的人坐在地上,中围的人蹲着,外围的人站着,而圆环中间便是教官们和昨晚上夜游被抓的人。那个女生红着眼睛,抽抽噎噎,哭哭啼啼,死不承认是自己出去夜游了,一五一十交代着“昨晚的行为”中并不包含出去夜游这一出,还说她明明训练解散之后就躺下睡觉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醒来了,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在路灯下躺着,她也觉得很奇怪、很害怕,但是这绝对不是她自己想出去的。
教官们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说纪律就是纪律,不容违反,然后当众宣布把这个女生遣回去,也当场把她送上了船。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稍微耽搁就要坏事似的。
教官借着这只“鸡”教育了“猴”几句,也就散会了。
Zoe站在我身后,在教官叽叽歪歪的时候已经顺手把我的长发编成了辫子:“啧,你看那教官,恨不得赶紧把人送走了了事,都没打电话请示一下领导什么的;今早上才抓了人,这会儿人就被处置了——一会儿女生回家了家长不得闹一番,又是桩麻烦事。”
Zoe的话像一桶冰水,浇了我个透心凉。
那可不!教官的举动看起来合理,但是这件事透着蹊跷,都还没有被解释个清楚,他竟然直接遣送女生走人了——甚至没有在警告处分之类的公告贴出之后!
我定神,也定了心,迅速地回身,一把抓住Zoe的手腕,无视她被我吓得一愣的表情,压低声音说:“Zoe,我有个事情还没告诉你。”
“什么?”Zoe眨了眨眼问。
我喉头像被人捏紧一般,艰难地发出梗塞的声音:“我见鬼了。”
后面的剧情我那时候的日记本写了的,但是有点……
言情 小白。
大致是:
遇到的男的是“我”被分配给的那个披风,我的“快乐记忆”是他的“饲料”;
我想方设法把Zoe救出去,但是Zoe被分配给路灯下的长老(?),不得逃脱,最后记忆被抽干,忍受不了痛苦,加入了披风的队伍,成了摄魂怪(没错,就是《哈利波特》里面的那种);
他带我去看Zoe的时候我很痛心,也想被抽.干后加入,但是他不愿意,说“饲料”有限,不得浪费;
我就故意作死,惹恼长老,他没办法,和长老一战,成为新长老,在Zoe并且改变了这个“献祭孤岛”的和平协议,把我特赦放走。
但是我没走,我这时候发现自己舍不得他,但是在船上被教官们看着,不能自杀也没办法返回了。
等到我被押着送回到家,过了一阵子和平日子,大家都相信我走出来了之后,教官就离开了……
但是我自己知道,自己这是伪装的太平。
等到没人监视我之后,我半夜跑到了自家电梯公寓的窗口上,觉得生活没有意思,自己再也遇不到他了。
于是我站在阳台上,毫不犹豫地便跳了下去。
风在我脸上生猛地剜过,我感到刺痛,又期待着最后的着陆。
这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发出破空的“咻”声,朝我飞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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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摄魂(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