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感染 第6章 迷雾森林美食屋（六）

不提猫警长的内心是如何的震惊和复杂，坐在上首主持整个审判的老猫头鹰明显是见过世面的人，依旧保持着慢吞吞的语速问道：“薇薇·里特，山羊先生为什么命令你杀死蛇先生？”

薇尔莉特的目光依然直勾勾的一片空茫，俨然还在吐真剂的控制之下。

“我不知道…山羊先生告诉我，蛇先生太碍眼了，他不希望蛇先生活着继续浪费粮食…”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听到这个回答的动物市民们不禁惊呼和窃窃私语。

“…太可怕了，竟然，竟然只是因为看不惯蛇先生！”

“没想到山羊先生是这么邪恶可怕的人！”

“太恐怖了！我们竟然和这样的人当邻居！”

“蛇先生死的也太冤枉了！”

这些动物市民对吐真剂的效用深信不疑，看向山羊先生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徒一般。在谋杀的死亡阴影下，他们把往日里对山羊先生的尊敬和爱戴全忘了。

“安静！安静！”老猫头鹰不得不再次压下喧哗的众人。它有些浑浊的大大眼睛微微虚起，扭着灵活的脖子看向依旧淡定坐在原位的山羊先生，拖着长长的语调问道：

“那么山羊先生，对于薇薇·里特的指控，你有什么话可说？”

山羊先生没有立刻作出回答，他在周遭警惕的目光下优雅的起身，漆黑眼眶中的幽绿火焰闪烁了一下，目光也从薇尔莉特的身上移开，定格在了她身前的台面上。

山羊先生没有皮肉的骷髅脑袋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目光在盛放药剂的小瓶上停留了数秒，才缓缓地开口道：“我想请求法官大人的允许，让我检查一下薇薇小姐方才服用的吐真剂。”

“哦？”猫头鹰法官明显没想到山羊先生会提出这种要求，按照规定，庭审期间除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是不能接触吐真剂的。

虽然，为法院提供这种吐真剂的本来就是山羊先生。

“诸位。”山羊先生脊背笔直地站着，高大的身材凌驾在法院中大多动物之上，端庄又从容的姿态满载着居高临下压迫感的同时，也充满了让人信服的气势。

“在使用了吐真剂的情况下，关于薇薇小姐的指控，在下做出任何辩解都显得无力苍白。然而，在下仍想要说明一点，如果这场凶杀案的幕后黑手真的是我，那薇薇小姐还会在吐真剂的效果下指控我吗？”

“要知道，吐真剂本身就是由我制作的。”

是啊！旁听的动物市民们面面相觑，吐真剂本来就是由山羊先生制作，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想要动手脚让吐真剂失效也轻而易举。

然而这种说法，又牵扯到了另一件事——这些年经由吐真剂判定的案子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吐真剂失效或者有质量问题了呢？

于是动物市民们又再次恐慌起来，谁也不想让身边生活着一个潜在的凶杀犯，也不希望无辜的人因为不可靠的指控被冤获罪呀！

“诸位请冷静一下。”法庭的工作人员努力压制了民众不安的情绪，解释道：“根据规定，吐真剂的制作必须在法院提供的工作间，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完成。理论上来说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可是，你们又不是炼金术士！真的懂那些吗？！”一名脾气暴躁的蜜獾先生率先发出了质疑，他的一个亲戚就在几年前被牵扯到了案件中，也是经由吐真剂审定的。

“是啊，是啊。我们这里只有山羊先生懂炼药啊！你们就算监督又能怎样呢？”

“这...”工作人员一时语塞，现在想来好像确实有些不对。这些年对于吐真剂的依赖，也是基于它带来的高破案率，和信任山羊先生本身的品格名誉。

“要我说。”一条蝰蛇高高扬起了三角形的脑袋，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应该让山羊先生招收一些学徒，如果我们有很多炼药师，就足以互相监督了！”

这条蝰蛇曾请求山羊先生收它的孩子学习炼药，但是被山羊先生婉拒了。

也有动物看不惯蝰蛇，直言道：“呵，现在说这种话，谁不知道你曾想让山羊先生收徒被拒？而且，你的孩子学习炼药，怕不是炼的毒药吧？”

蝰蛇愤怒道：“你这是歧视！我要向法官大人申诉！”

蝰蛇的说法似乎引起了一些动物的共鸣，他们大多是肉食或杂食类动物，平常总是被数量众多的草食动物抱团【排挤】。当然在他们看来，这是柔弱平庸的草食动物们嫉妒他们的强壮和天赋。

在社会中，少数群体如果拥有他人没有的力量和才华，被平庸者畏惧和排斥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在这个动物乌托邦中，植食性和肉食性生而平等是政治正确。

“…哇，吵起来了。”看着动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路仁少年也被搞迷糊了，这庭审的走向也太奇怪了吧！

老王一脸凝重的沉默着，看看薇尔莉特又看看山羊先生，时不时的又看看坐在肉食动物席位上的大型捕食者，什么老虎豹子棕熊一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团老神在在的半合着双眼，对庭上动物们的纷争不感兴趣，只冷淡地评价道：“依赖于个人的执法审判，本身就是畸形的，看着吧，之后还有的乱呢。”

金玉则不安地揪着衣角，“那个...所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路仁偷偷看了眼因为争执眼睛都开始发红的大型肉食动物们，把声音压得极低，“呃...如果发生混乱的话，保护好自己别被吃掉，听说人肉还挺好吃的。”

金玉：…...

“安静！都安静！”猫头鹰法官第N次肃静法庭，严肃地说道：“现在是审理蛇先生被杀一案，关于吐真剂可靠性问题之后再行讨论。”

配着麻醉|枪的法院守卫让躁动的动物们冷静了下来。山羊先生用冷淡的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又把目光停留在了始终双目空洞茫然的薇尔莉特身上。

这个外乡人，不仅撬动了法庭运行多年的庭审规则，甚至还挑动了整个动物社会敏感的神经。

有意的吗？还是无意的？

山羊先生颇有兴味的勾了勾唇角，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没有面部神经，脑袋就是一副羊头骷髅而已。

“山羊先生，你的请求被允许了。”猫头鹰法官慎重的点头，“请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触碰吐真剂。”

山羊先生点头表示明白，撑着手杖步态缓慢优雅地走到薇尔莉特面前，他并没有直接去检查吐真剂，而是目光在薇尔莉特的面部流连了几秒。

在工作人员奇怪的目光中，山羊先生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的握住了薇尔莉特的手腕，停顿了一会儿。

“...先生？”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只能发出提醒。

山羊先生收回了手，不再触碰人偶一般没有反应的薇尔莉特。

看状态的确是处在吐真剂的影响下。

这么想着，山羊先生才把目光转向台面上放着的小瓶，瓶中还留有一些吐真剂，不多，最多一口的分量。

山羊先生拿起小瓶，先摇晃了一下瓶中的液体，眼眶中的幽火突然一个跳跃。紧接着，他打开瓶盖将小瓶凑到鼻子附近。

“很遗憾。”山羊先生合上瓶盖，把小瓶放回了原本的位置，平静地说道：“这份吐真剂被做了手脚，额外添加了自然枯萎的蓝纹草。”

所以，是吐真剂出问题了？！

场上又开始了窃窃私语，猫头鹰法官这回没有再制止大家的讨论，对山羊先生问道：“山羊先生，自然枯萎的蓝纹草有什么作用？”

山羊先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蓝纹草可以混乱神智，自然枯萎的蓝纹草效果最强。在这份吐真剂里添加蓝纹草，可以使服用者有问必答之外混淆答案，说些一本正经的胡话。”

猫头鹰法官沉吟了一秒，反问道：“山羊先生，您如何证明这一点？”

“证明其实很简单。”山羊先生转身看向薇尔莉特，问道：“你是谁？”

“我是...”薇尔莉特的眼神更加的空茫，轻柔空灵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我是…”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旅人，千年前燃烧的余烬，永远追逐真理的愚者…”

“我是，此世之恶的守墓人。”

“看吧。”山羊先生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说些一本正经的胡话。”

听到这几句的路仁少年也跟着捂了捂脸，这一连串头衔真的太中二病了，比他还中二病。

“咳...”猫头鹰法官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么…”

只听砰的一声，法庭的大门被猛地打开，一名毛上沾着血污，看起来十分狼狈的猫警员冲了进来。

“法官阁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面对全场扭头看向自己的画面，猫警员剧烈的喘息了几声，知道自己不该当着一群普通市民散布些恐慌的消息，于是在几名同事的搀扶在快步到了猫头鹰法官的身边。

他凑近法官的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什么？！”一直老神在在格外淡定仿佛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猫头鹰法官浑身羽毛炸起，再也淡定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