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刚说过的话被用到自己身上,他否认不得。更何况,这样否认,岂不是一种示弱。他是立志要抢走师兄的心的土匪,又岂能示弱!
“没,没怎么啊。”段离音蛮不在乎地结结巴巴地说,假装出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我就是好奇,明明我是在天灵池里,怎么就到这里了?”
“天灵池不可久泡,你睡着了,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哦——”段离音拖了长长的音,一脸恍然大悟,鉴于只有两只眼睛与一个额头露在外面,所以他竭尽所能地用这两只眼睛与一个额头表现了他的“恍然大悟”。
谢雪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挑了挑眉,紧接着伸出一只手,慢慢探向他的被子方向。
段离音霎时浑身僵硬,眼看那只修长荧白的手就要碰到他用以掩盖的被子……
他碰到了!
被子下的两只手拼命抓紧了自己仅剩的被褥。段离音心怀“不轨”想法,脑中小黑球又不断灌输着一堆越来越狂野的“勾引方式”,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十六岁时为得知萧无烬去花楼偷偷买来看过的小册子。
或男或女,或男或男,或女或女的身体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地点无一例外的都是床。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他知道,那是很亲密的事情,是只有成双成对的爱侣才会做的事。
他现在什么都没穿,又躺在床上,可以说已经把小册子的条件履行了一半了。他虽然想勾引师兄,也想过也许应该早晚会有这一步,但他着实没想过要这么快啊!
他,他没有准备!
正胡思乱想着,谢雪衡的手已经开始把他的被子往下扯,段离音还没想好要不要反抗,手里的被子已经被一点点抽出去。
小黑球自叹弗如,“原来师兄才是最狂野的人。”
段离音此时已经不能思考了,手里的被子越来越少,鼻子露出来了,嘴巴露出来了,轮到脖子了……
紧急时刻,段离音想,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进度快一点,是好事,不紧张!他不住默念着不紧张,颤抖地闭上眼睛。
然而,“狂野”的师兄将他的被子拉到脖子就停住了,然后望内掖了掖,说道,“睡觉时,被子不要挡着鼻子。”
段离音猛然睁开眼,有点呆滞地望着谢雪衡,很久,也或许没有很久,总之他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他感到窘迫又羞恼,他竟然变得这么污秽了!
谢雪衡奇怪地看着段离音小小的脸上又红又白,短短片刻竟然变化出了数种情绪,像是庆幸像是羞恼,又隐隐约约地像有一点难以捉摸的遗憾。
他觉得有趣,嘴角刚扬了扬,忽然一股熟悉的撕扯感袭来。
段离音心里转过种种情绪交织,终于勉强平静下来,突然谢雪衡的手覆住他的眼睛,“睡吧。”
段离音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虽然现在是夜里,可其实他并不困,正要说自己不想睡,却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倦意,“不困”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模模糊糊地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虽然越来越困,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每次一要失去意识,就拼命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如此来来回回,他终于还是醒了过来,正好听到三更的更漏落下。
谢雪衡不见了。
叫了数声师兄,也没有人应,听梅雪舍里冷冷寂寂的,连一丝月光都没有照进来。
段离音穿好衣服,摸摸索索推开门,雪花卷着寒风扑了他一脸。
雪地反射出一片淡淡的白光,雪花片片,梅花落了一地,铺天的冷意夹杂淡淡梅香。
脚踩在雪地沙沙的碎冰声响起,惊扰起几个白影飞快掠过消失,几乎像个幻觉。段离音眨了眨眼,眼前就只余下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了的雪色背影,与漫天的雪花与梅花几乎连在一起。
段离音试探性地唤他,“师兄?”
雪地里,那个背影猝然回头,眼底猩红,竟像一只危险至极的凶物。
高大梅树投下零零碎碎的暗影,冷风吹开他的发带,那还是他早间为他绾发系的,如今却掉到了地上,墨色长发胡乱地拂在他冷冰冰的面颊上,只有那双布满不正常血腥的眼睛最为清晰。
银月如霜,雪白的梅花飞舞在他们中间。段离音定了定神,慢慢走近,“师兄,你怎么了?”
他不是毫不紧张,这样的师兄实在陌生得很,完全没有平常的从容不迫与淡雅平和。
他此时比他背后的夜色还要晦暗,仿佛隐着锋利刺人的尖锐獠牙,一靠近,就要被他撕咬得鲜血横飞。
段离音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对危险向来敏感,但他知道,他不能走,现在的师兄一定很需要他。
他虽然看上去危险得很,他却觉得他身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茫然与脆弱,像在雪地里迷路又受伤的野兽,忌惮着一切,防备着一切。
冰冷的风雪,未知的黑夜,不是他潜伏狩猎的武器,而是压在他身上沉重的石头。
他要替他把石头搬走。
他终于靠近了他,对着那愈发猩红的眼眸,缓慢而坚定地抱住了他。
段离音的身体已经是不同寻常的冷,可此刻他抱住谢雪衡,溢入怀中的冷意却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在他抱住他的那一刻,谢雪衡的身体颤了颤,段离音抬头,看到那双眼里的血红色慢慢褪去,变回了他熟悉的,温柔的浅茶色。
“你怎么,怎么醒了?睡得不好吗?”段离音听到他这么问,声音微微沙哑,仿佛破碎的白玉茶盏。
他第一句话,是担心他睡得不好。
“我发现师兄不在,就醒了。”
段离音空出一只手,踮脚拍了拍他发丝上沾着的稀碎雪片,心中突如其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涩然,“师兄,你不要总是……”总是只关心我。
他停了停,没有继续说,把手顺着对方冰凉的面颊滑下来,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有点哽咽地说,“你冻得嘴唇都白了。”
谢雪衡也跟着抚了抚自己的唇角,他的神志还没有完全回笼,轻轻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开始思索怎么让嘴唇不这么白。
段离音连忙阻止他,拉起他的双手,捂着不住搓揉,哈了好几口气,想让他暖和一点,想了想又把他的双手捂到自己脖子上。
掌心的温暖终于让谢雪衡意识完全回归,他一眼就看到段离音抓着他两只手搁在自己脖子上,虽然都冷得不住打哆嗦了,却始终没有放开他。
段离音正被冻得发抖,猛然抬头看到谢雪衡终于醒了,顿时很是欢喜,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并不算长的一段路,段离音却像踩着随时将会碎裂的薄冰,心也提得紧紧的。
暖玉不知道落在哪里了,他冷得不行,谢雪衡的手更像一根天然寒冰。掌心贴掌心,手指贴着手指,他一边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气一边想,师兄的手比他还冷,他可不能放开他。
风雪里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一步一个脚印,在听梅雪舍外踩出细细的雪声。段离音想着要说点什么话,于是问,“师兄,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又这么凉?”
夜色无声,梅花落在雪地里,发出沙沙的响。段离音觉得这一刻莫名地有种似曾相识,不是景似曾相识,而是这种感觉,这种疑问,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
掌心紧握的手颤了颤,他听到身后的人十分平常地说,“天太冷了。”
……
“哥哥,你的脸上怎么湿湿的,又黏黏的。”
“是下雨了。”
段离音突然顿住了脚步。
天气:背锅的总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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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师兄,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