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黑衣人没有立即离开,朝楚阿满所在的方向看来,一道疾风,山洞和阵法在筑基修士眼中不堪一击。
见到她,黑衣人阴恻恻地笑:“是你,小贼,叫我一通好找。这下你送上门来,一会儿抽你生魂时给个痛快。”
眼见对方祭出抽魂法器,楚阿满不慌不忙:“我是贪狼长老的手下,他本名曾二牛,我是他安排在洛水门的卧底。”
对方面惊疑不定:“可有信物?”
楚阿满摇头:“没有信物,我有贪狼长老交代的重要任务,回去你自问长老便是。我记得长老有与尸共眠的习惯,那冰尸是他的凡人妻子,这事外面知道的人不多。对了,刚才你从水月宗弟子身上搜来的储物袋给我,另有用处。”
她理直气壮,又能说出贪狼长老一些**癖好,且曾二牛这个名字,黑衣人从未听过,只知贪狼长老本名姓曾,似乎因为名字被人取笑过……自己也是筑基入了内门,才得知这些隐秘。
他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对楚阿满有六七分信任,从水月宗弟子身上搜罗来的储物袋,里面的物资少得可怜,没什么用,于是大方扔给楚阿满,算作从长老处得个人情。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两日,接下来两人同行,不等楚阿满想法子从黑衣人掌下逃走,好巧不巧,叫她们遇到了方令恒。
冤家路窄。
楚阿满:“……”
她对黑衣人低低耳语几句,试图挑拨:“提高结丹机率的玉露花,想不想要?他身上有,而且他还受了伤。”
黑衣人眼底一亮,打量对方半步金丹修为,没有脑袋一热往前冲:“你怎么知道?谁知道我和他打起来,你会不会在背后做点什么。”
楚阿满:“咱们一路人,我自然帮你。”
黑衣人冷笑,扔下她,独自跑了。
楚阿满狠狠唾弃:“没种。”
“对,他没种,你很有种。”方令恒压着怒火,冲她笑:“又见面了,楚姑娘。”
她试图挽回:“是啊,好巧,如果我说我没想离开,是他将我掳走,前辈会信吗?”
方令恒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从未有人敢这般戏耍他,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令恒没有自己动手,把人提溜到妖兽跟前,看她抱头鼠窜地躲避。
他在一旁悠闲围观,觉得自己待她宠了些,把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等吃尽了苦头,自然知晓跟着自己的好处,求他。
至于楚阿满会不会伤到,方令恒不是很在意。
不是残了坏了就行,要怪就怪她甜言蜜语欺骗自己,都是她咎由自取。
哦,还有不能伤了脸,这样就不像小柔。
楚阿满面前是练气大圆满的噬灵蚁,释放的蚁毒,能让猎物昏迷,随之吞吃入腹。
她小心避开噬灵蚁喷溅的毒液,利用藤蔓植物灵活走位,叫噬灵蚁一时奈何不得。
战况僵持了三个时辰,从白天到黑夜,往嘴里塞来一把补灵丹,感受到筋脉里重新流动着充沛灵气,中品补灵丹真是好东西啊!
补灵及时,她操纵藤蔓替自己挡去大部分毒液,零星几滴漏网之鱼撒在左侧膝盖及小腿,腿部一麻,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咬牙拉开双方距离,楚阿满这才有时间低头查看伤势,蚁毒腐蚀穿过衣料,渗入皮肉,开出一朵朵红梅。
想要养出一身粉光若腻的肌肤,花费了她多少灵石,死蚂蚁,你完了。
从白天到夜幕,又到第二日,终于结束战斗,楚阿满杀死了噬灵蚁。
狠狠踹了一脚噬灵蚁的女修,让方令恒意外皱眉,在她挥舞匕首准备切割炼器材料时,将她的战斗果实夺走,装进自己储物袋。
然后盛气凌人道:“看什么看,不服气?在心里骂我,给我憋着。”
楚阿满心里痛骂方老牛,被对方拎起后衣领,再次恢复意识时,被扔到秘境入口,周围出现了许多仙门弟子,正排队离开秘境。
耳边是方令恒暗含威胁的传音:“楚姑娘,我会在秘境外等你。”
出了秘境,有人靠近。
方思道:“楚道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还好,至少还活着,我没灵气了,给我掐个净尘诀。”当净尘诀拂过,楚阿满感受到久违的洁净清爽,察觉脚步声,似有所感地抬头,与走上前的解兰深、楚德音和裴徐安对视上。
解兰深递来伤药:“抹上药膏,不会疼很久。”
似怕她不肯收,又补充了句:“不会留疤,可放心使用。”
楚阿满接过:“谢谢。”
待目光扫到跟在裴徐安身后重色轻友的解荷华,看人的眼神,叫她心头咯噔一下。
在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解荷华怎么还是按照梦里的剧情发展,又对男二一见钟情?
至于楚德音,咦,怎么阿姐也是练气后期修为,想到某种可能,她一颗心慢慢坠入冰湖。
将储物袋交给门派管事,她在穆清的搀扶下,到了后方帐篷简单清理伤口,涂了伤药,冰冰凉凉,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刺痛。
在帐篷休息时,听到同门说起天剑宗那名变异雷灵根女修在秘境得了机缘,连升两个小境界,羡煞旁人。
楚阿满扯扯嘴角,大概就是老天爷亲闺女的待遇吧!
梦里这次秘境没有她,也没有她获得木灵珠之息,修为晋升练气后期。
楚德音在解兰深的庇护下,轻松获得天材地宝碧浆果,从练气初期晋升练气中期。
现在有了她的介入,生怕亲闺女的风头被一个恶毒女配抢走,让女主连跳两级,狠狠压她一头。
刚出秘境时,楚阿满察觉到天道的恶趣味,嫉妒得眼睛泛红。
理智回笼后,她没那么气。
大概就是不管女主想要什么,总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所以让阿姐养成了容易依赖他人和外物的习惯,从不珍惜自己的天赋。
其实在梦里楚阿满也胜过女主。
仙门大比上,她们同台交手,楚德音仰仗上古仙剑,楚阿满的武器只是普通灵剑,如果不是紧要关头仙剑大显神威,它的主人差点输掉比赛。
面对台下质疑,同门和师尊的失望目光,天之骄女第一次遭受到了挫折。
梦里的楚阿满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累,走得很辛苦,但不倚仗外物,仅凭自身学来的无数功法,参杂糅合,最后与仙剑之主的一场精彩斗法,她不折不挠的精神,虽败犹荣,获得台下底层修士们的喝彩。
楚阿满,一个恶毒女配,逆天挣扎,也曾有属于自己的荣光啊!
所以除了关乎性命的某件法宝,她没有想过抢夺女主的机缘。
不说在天道眼皮子底下能不能被她抢走,楚阿满不希望自己太过依赖外物。
开解了自我,烦躁的情绪被微风吹散。
穆清撩起帘帐,盯了她好几眼:“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大概是想明白一些事情。”楚阿满听到周围杂乱的脚步,问:“是要撤走,回宗门了吗?”
穆清点头:“秘境已经关闭,各宗门清点了弟子人数,这就准备拔营回去。”
出了帐篷,跟随洛水门弟子来到空地,感受到如芒在背,她回头朝某个方位望去,望到阴笑着的方令恒。
吓得她别开脸,不经意对上解兰深的目光。
他抿着唇,从她身上移到乾元宗方向。
方令恒落在楚阿满身上的目光,毫不收敛。
出秘境时,有位乾元宗弟子迎上去嘘寒问暖,这道声音他在传讯玉简听过,是跟楚阿满经常一起做任务的队友。
只是方令恒又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同时招惹了这对堂兄弟?
她那样怕痛,爱美,绝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出秘境时身上衣裙被什么液体腐蚀,羊脂白玉的皮子密布细小鲜血窟窿……
解兰深始终一言不发,理智告诉不能靠近楚阿满,心神不受控制的受她牵引,担忧,关切。
直到洛水门的灵舟驶远,袖口里紧握的传讯玉简,最后还是放下。
他给堂妹发去传讯符,让解荷华打听楚阿满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灵舟上,解荷华抱着枕头陷入粉红回忆里,突然收到堂兄的传讯消息。
听完,她愣了好久。
来秘境前,堂兄也是突如其来的关心,给她塞来一堆符箓丹药,还嘱咐可以分一些给朋友。
现在又突然关心起她的朋友……事出反常,难道堂兄是被人夺舍了吗?
敲开楚阿满的房间,解荷华没理睬其他外门弟子,坐到床边:“你伤得怎么样了?”
“涂了伤药,好得差不多,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疼了。”楚阿满扫到解荷华眉眼含春,状似不经意问:“出秘境时,我看到你和乾元宗的裴道友,你们是怎么认识?”
说起心上人,解荷华完全忘记堂兄交代的事,一五一十将秘境里裴徐安如何英雄救美的事迹,描述如何英姿不凡,离开前,还邀楚阿满过两日去乾元宗一趟。
两日后,楚阿满腿上的伤口养得七七八八,能下地走动。
养伤期间,门派弟子上交的储物袋已被整理完毕,上交宗门的八成兑换贡献点,剩下两成,可以自行领取,或是由炼丹房炼制出成品丹药。
这次秘境之行,楚阿满虽艰险重重,亏得方令恒看不上她储物袋的垃圾,她收获颇丰,除去炼体用掉的部分灵草,剩下的灵草和材料兑换了一大笔贡献点。
尤其是五节碧藕,兑换到六千贡献点,一共是一万八贡献点,位列第三。
贡献点最多的是两万一,前两名弟子都是内门精英,楚阿满的表现出彩,引得多位内门长老关注,在外门也小有名气。
养好伤后,她答应了解荷华的邀约,有解大小姐在,谅方令恒不敢对她怎样。
去往乾元宗的路上,听闻裴徐安不在宗门,她们只好转道去了天剑宗。
楚阿满就知道。
裴徐安隔三差五往女主身边凑,恨不得长在天剑宗,去乾元宗扑个空,不如到天剑宗来寻人。
她跟着来,想要搞清楚解兰深为什么躲着自己?
靠解荷华刷脸,两人毫不费功夫进入天剑宗内门。
解荷华打算去找裴徐安,但楚阿满拉着人:“出秘境时,大小姐的兄长给了我伤药,我的伤势才能这么快好。咱们既然来了天剑宗,我理该去拜会、答谢,可我不敢一个人去。”
“胆小。”解荷华嘴上鄙夷,身体实诚地陪着去了。
到了玉英峰,想起严厉冷肃的兄长,解荷华打起了退堂鼓:“要不然还是不去了吧。”
楚阿满一激:“哦,大小姐怕了?”
“谁怕了,去就去。”解荷华受不得激将法,昂首挺胸,走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听杂役禀告堂妹来了,解兰深以为是传讯符的事,问她时支支吾吾,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传讯符里说不得,要当面说?
让人请她进来,只是进来的不止解荷华,还有楚阿满。
下意识瞄向她的腿,不含任何欲念,观察她行动自如后,触不及防和楚阿满对视上,他不自在移开目光:“找我什么事?”
楚阿满扭头对解荷华道:“大小姐在外面等等我,我很快来找你。”
解荷华巴不得:“你们聊,我去找裴徐安了。”
等人离开,殿里只剩下她和解兰深,对方盯着桌面的玉简,就是不看她。
“小道长给的伤药很好用,伤口已经愈合,今天陪师姐过来寻救命恩人,顺便跟小道长道句谢。”楚阿满说着,见他不答,心下恼火,语气欠欠的:“既然关心我,给我伤药、丹药和符箓,小道长为何不亲自问我呢?”
解兰深的目光从玉简抽开,猛地抬眸,盯她几息,转移了话题:“不是想入天剑宗,为什么没参加天剑宗的弟子选拔?”
“因为小道长好像很讨厌我?”楚阿满垂眼,神色蔫蔫。
他不解:“因为我?”
被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楚阿满硬着头皮点头:“被人讨厌,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我不想被小道长厌恶。”
才怪,她又不是灵石,不会人人都爱她。
那些厌恶她的人,偏要活得肆意快活地报复回去,所以她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至于想入天剑宗,只是随口一说逗着玩,哪知真的被他放在心上了。
从一开始,她没想过去天剑宗外门,不提资质,只问心路这一关,过不了。
劫雷滚滚下,她的道心,是不被世俗认可的道。
空间安静良久,她听到他闷闷的语气:“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我自己。再过一段时间,等我想清楚就好。”
“什么?”听到外面传来有中年男子的说话声,楚阿满眼珠一转,立马想到个馊主意。
没等解兰深反应,她钻入面前的书案下,缩在他腿边。
“你在做什么?出来。”解兰深从前所学的礼教,容不得这些偷鸡摸狗之举,正要让人赶紧出来,听到房门被人叩响。
书案下,传来楚阿满的声音:“我怕被人看到,有损小道长名声。”
她躲在这里,才会让他有损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楚阿满死活不肯出来,外头敲门的长老愈显急促:“解师弟,你在里面吗,杂役说你在的啊!”
解兰深扶着太阳穴,撤走结界:“长老请进。”
之后长老说了些什么,他完全记不住,只知道躲在书案下的人似乎蹲麻了脚,将手肘靠在他腿上,把他当靠椅。
被她倚靠的右腿,一片发麻,她身上的馨香阵阵飘来,解兰深屏住呼吸,可腿上的酥麻,避无可避。
看到他置放的手掌握成一个拳,楚阿满扬起唇角。
大概搞清楚解兰深为什么躲着自己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因她波动,被她操控,想要抚平心湖泛起的一丝涟漪。
她们的关系,就像楚宅园子里的匠人与花卉。
她是解兰深照料过的花朵,他为她遮风挡雨,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投入太多成本,自然而然会关心她,担忧她。
他察觉到了,想要趁早抽离。
不能让他想清楚,等他理清楚,黄花菜都凉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兰深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那我不打扰你。”书案边,天剑宗长老关切询问。
“也好,徐长老慢走,我就不送了。”等人离开,解兰深掀开平铺书案的锦缎,对上书案底笑嘻嘻的楚阿满,心里那股子怒气一下子平息了。
无奈道:“以后不用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