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你务必交送到宏都的何府手上。”
何月泱将袖口中写好的信笺交到了驿人的手里。
“告诉何府的人,我在丰州等他们的救援。”
“届时联合朝廷官兵来捉拿罪女羡清枝。”
何月泱细细交代了信笺的事项,又将荷包中沉甸甸的银两递到驿人的手上,嘱咐道:“办好事后必有重赏。”
“小姐放心。”
送信件的人见到这等数目的银两满口答应。
何月泱在众人放河灯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逃进了人群,借机将向何府求助的信送了出去。
等卫衍找到何月泱的时候。
少女已然伫立在一家金银首饰的铺子旁。
水葱般的纤细手指正在挑选案台上的首饰。
“你怎么在这里?我们要出发去丰州了。”
卫衍探出脑袋。
他不喜欢跟何月泱套近乎。
“着急的是羡清枝,又不是我。”
何月泱拿起一根双顶如意样式的银簪,在手中反复观赏玩弄。
卫衍觉得从幻境里出来的何月泱与从前不一样了。
失去了原有的腼腆胆怯,反而多了几分冷漠和凉薄。
可她对镜辞安明明不这样。
“你们何家为什么总是和羡家势不两立?”
卫衍突然间的开口,让何月泱微有惊措。
但少女还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哼”了一声。
“天生的宿敌,为何还要解释?”
何月泱厌烦地放下手中的钗簪。
全都是旧时的款式,庸俗华丽入不了她的眼。
“你只知何家对羡家的为难,怎么不问从前羡家的手笔?”
从前羡文庭仕途正盛时,确实暗暗给何元青使了不少绊子,连原文女配都没少给何月泱苦头吃。
但大都是无关痛痒地挖苦和嘲讽。
羡枝穿书过来时,女配仍未有做过任何大动作。
“可是羡清枝如今没有为难过你。”
卫衍停顿了片刻,至少在幻境里没有。
“呵?你忘了是谁劫我出的宏都?又是谁要逼迫我去的丰州城?”
何月泱冷笑道。
少女发髻上的丹青色朱钗在光下散发出零星的淡光。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从前你姐姐卫蓉和段春许的事情,恐怕是传遍宏都满城了,你现在有何资格来诘责于我?”
“难道干出更丢人的事不是你姐姐吗?陷我们何家于不顾,简直是——”
还没等何月泱将口中的话说完。
少年的脸色陡然黑了下来。
沉默不言地将少女扔到地上的朱钗捡起,将锋利的钗子扔向少女身后的石墙。
粗制滥造地石墙登时开裂出两三条细长的裂缝。
“咔嚓”地碎裂声接二连三响起。
“不许说我姐姐。”
“我姐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少年的手心通红,紧紧握成拳头,眼眶微微泛红。
委屈愤懑地近乎到了极点。
从前卫衍就不许别人说卫蓉的坏话,现在更不许。
何月泱被卫衍从未有过的强大气场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疯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害怕吗?”
“段春许,一个我哥多年都看不上的女子,卫蓉居然对她痴情到如此地步,甚至可以逃掉何家的姻亲!”
少年彻底被点燃的怒火。
何月泱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阿姐,不可饶恕。
“你再多说一个字——”
卫衍几乎被气到了失控的边缘。
正当二人气氛正焦灼时。
羡枝和镜辞安及时出现制止了即将失去理智的卫衍。
“卫衍!停下!”
羡枝挡在了何月泱的身前。
何月泱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但凡失去了女主,世界观崩塌。
羡枝就从这本书里彻底出不去了。
镜辞安轻而易举地就将卫衍控制在地。
此时的卫衍像案板上的活鱼,不断在地上扑腾叫喊。
“羡清枝你拦我做什么!她这般羞辱我阿姐和段春许!你难道能忍下这口气吗!”
少女的心如一根弓弦,陡然间被触动,作声鸣鸣。
原来卫衍突然间暴怒是因为何月泱说了关于卫蓉和春许的事情——
刚刚他们急急忙忙飞奔而来,完全没有听清二人的对话。
难怪卫衍好好的会突然失控。
何月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有恃无恐,语气更是无辜。
“无论如何,都是卫蓉陷何府于不义之地,而段春许更是不自量力,活该被——”
“啪”清脆地巴掌声在嘈杂环境中格外清晰。
在场气氛降至冰点。
羡枝居然——
了何月泱一巴掌,还是沉重有力的一巴掌。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春姐姐。
“说几次,就打你几次。”
她的声音冷冷的,一股寒意蹙上眉梢。
何月泱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轻抚自己发烫的脸颊。
她被羡清枝打了一巴掌?
“你竟然敢...打我?”
少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泪眼朦胧如梨花带雨,从苍白的面颊上滑落。
“镜哥哥,你难道看不清羡清枝是这般的人吗?”
“她就是这样假惺惺与你装的!”
“你为何要装作视而不见?”
何月泱哭泣控诉的模样我见犹怜,女主的娇美无辜在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
镜辞安没有转头看何月泱。
相反,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羡枝的身上。
少年还在思索羡枝刚刚和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经意间笑了一声。
“羡枝?”
“还是羡清枝?”
镜辞安在等,在等羡枝敞开心扉,告诉自己答案。
但羡枝没有,苦笑两声搪塞过去。
“是我写太快了,把字落了。”
他不信少女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从一开始镜辞安就在怀疑羡清枝变了个人。
那次在追溯镜看到的异世画面,看来并不是简单的追溯镜紊乱,而是确有这样的世界存在。
羡枝是羡清枝?
羡清枝不是羡枝?
都说有三千世界,从前镜辞安从未信过。
但这次他动摇了。
少年自知羡枝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强求的意思。
噤声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
“我们快点去找何月泱吧,时间晚了就没办法在夜里赶车了。”
羡枝勉强挤出微笑,手心里不断冒出虚汗。
她什么时候变得不能看着镜辞安的眼睛说谎了?
明明从穿书到现在,她一直都是——
满口谎言。
镜辞安点点头,等羡枝转身往前走时,少年默默在身后低头喃喃道,
“骗子。”
镜辞安终于拉回了冗长的思绪。
何月泱见少年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更是觉得羞辱恼怒。
一时间低头哀切地抽泣了起来。
“哼,现在知道哭了,刚刚说的时候干嘛去了?”
卫衍觉得解气,拍拍衣袖上的灰尘,狠狠做了个鬼脸。
谁让她乱说自己的姐姐!
羡枝头疼地捏捏额角,是她做事太冲动了。
再怎么样,何月泱也是这本书的女主,系统的世界观都围绕着男女主发展。
按照目前焦灼的局势,何月泱一时半会是不会妥协跟他们走的。
但他们去丰州的行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废什么话,你还走不走了?”
卫衍没有耐心跟何月泱耗下去了,牵起旁边的马车就想离开。
“你!”何月泱气得双眼通红,像只瑟缩的兔子。
“你什么你?你要是不愿意走,我们可走了。”
“才不带上你。”
少年边上马车边朝何月泱做了个鬼脸,没有要等何月泱的意思。
“不行,何月泱也得跟我们一起走。”
羡枝出声打断道。
当然要跟我们一起走了。
把女主留在这里不附和剧情要求,系统又要给她发一堆剧情偏移,世界崩塌的警告。
“不需要你假情假意。”
何月泱拂开了羡枝的手,自行提起衣裙朝马车走去。
何月泱自知当然要跟随他们去丰州城,到了丰州才能与朝廷官兵一起捉拿羡清枝。
届时,羡家将永远都翻不了身。
再也不能成为何家的对手。
但她不明白,这一路走来,羡清枝不杀她,也不虐待她。
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何月泱百思不得其解。
但真正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镜辞安的心在哪。
自从幻境出来后,何月泱彻底怕了,畏惧了。
她害怕有朝一日镜辞安真会如蓝河般,对羡清枝死心塌地。
害怕自己的真心腹水东流。
也害怕何府彻底失去了镜辞安这颗棋子。
此时其他人都默默上了马车,何月泱特地跟羡枝和卫衍隔开了距离。
唯独给镜辞安留下了位置。
“我去赶马。”
镜辞安只是淡淡瞥了眼那个空位,选择坐在马车外面。
卫衍自顾自跟羡枝说话,跟何月泱完全看不对眼。
羡枝困得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嗯”两声。
马车里三人的气氛都很微妙。
“诶,镜辞安,你不是有那个瞬移术吗?可不可以把我们都瞬移过去?”
羡枝突然惊醒,觉得自己想到了个绝佳的省时间法子。
“什么瞬移术?!我也要学!”卫衍着急凑热闹。
少年被羡枝提出来的要求气笑了,回头看了眼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的少女。
明明都累成这样了,脑子里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法子。
“镜辞安?”
“你怎么不说话呀?”
羡枝拍拍他的肩膀,还不忘细心地帮他把黑衣窄袖上的落叶拿下来。
看似简单的动作,像他们认识已久。
但在如此特殊的氛围下却亲昵异常。
“困了就说。”
少年沉声开口,语调却是温柔上扬的,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还有,想让我抱着这么多人一起用瞬移术?”
“刚刚放河灯的时候记得把脑子捞回来。”
毕竟瞬移术只能使用者想要带人瞬移,只能采取环抱的方式才能完成瞬移的效果。
这是镜辞安对羡枝开放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