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靠在马车车壁上,手指轻轻地搭在膝盖上。
马车里被暖炉烤得热乎乎的,便是不盖被子,也并不会觉得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怀锦忽然走了过来。
顾锦手中话本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她抬头,便见穆怀锦忽然俯下身。
她整个人带着被子腾空而起,被穆怀锦抱着,绕开了小小的屏风,到了马车车门前。
穆怀锦将她放在外面,而后用被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另外一只手将马车车门合上,让顾锦能刚好靠在车门上。
顾锦回头看向穆怀锦。
今晚月色并不好,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也并非是庆台寺的后山。
也只有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能让顾锦勉强看清穆怀锦。
“怎么了?”穆怀锦感受到顾锦的目光,偏头去看顾锦。
他生得确实好看,眉飞入鬓,眸明如星。一双瞳仁如同覆了一层玄色鸦羽,更显得他眸色深沉。
此刻将目光落在顾锦身上,像是将穆怀锦装入了他眸中一样。
顾锦笑着抹消自己的想法,同穆怀锦说道:“摄政王为何不到庆台寺后山去?”
她很是好奇。
顾锦不信穆怀锦是为了自己才会来看烟花的,仔细想想便觉得,大概是穆怀锦本来也是要来的。
带她过来,也不过是顺手罢了。
就见穆怀锦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片刻后才道了一声:“吵。”
顾锦不再问,心中倒是生出了“不愧是穆怀锦”这样的想法。
她原本还想着,若是能让穆怀锦也到庆台寺去,说不定还能和楚甜相遇。
烟花下的相遇着实美好,说不定这一次,楚甜能喜欢上穆怀锦也不一定。
“长公主很想去庆台寺?”穆怀锦见顾锦不答话,却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里毕竟热闹一些。”顾锦不置可否。
烟花骤然在空中炸开,顾锦的目光被烟花吸引,便听穆怀锦似乎说了什么。
她将目光落在穆怀锦身上,却见穆怀锦似乎也是刚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向了夜空。
顾锦被裹在被子里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由得收紧了。
她总觉得,穆怀锦给她的感觉和书中描写的不大一样。
在书中,描写穆怀锦的时候,用的只有八个字。
“冷面冷心,不近人情。”
不过也确实如此。除了后来喜欢上楚甜的时候,穆怀锦才有了几分人情味。
原先的穆怀锦,当真是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
可顾锦却觉得,穆怀锦似乎比书中描写的,有人情味许多。
最起码,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只刻画在书中的,一个冰冷的形象。
一个疏离的,冰冷的,文字符号而已。
此刻,烟花已经近了尾声。
穆怀锦听到顾锦的声音骤然穿了过来,似乎染上了几分恍惚:“摄政王倒是有心了,多谢。”
穆怀锦不答,只是将顾锦抱了起来,送入了马车里。
待到将顾锦搁置在软塌上以后,穆怀锦才张口。
削薄的嘴唇吐出话语,却还是带着几分冷意:“不必了,今日若换做其他人,本王亦会如此。”
却见顾锦骤然抬头,笑得眉眼弯弯:“可今日被摄政王抱来抱去的,是我不是吗?”
她眉眼生得好看,如今即便不施粉黛,也是漂亮的。
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什么东西撞入了穆怀锦的心底。
穆怀锦抿唇,最终却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红糖姜水递给了顾锦:“长公主还是先喝口热茶吧,莫要明日再腹痛。”
“明日里,顾瑜会到府上。”
顾锦从被子里探出手,接过了茶盏。
热烫的茶盏给顾锦的手带去几分热意,让顾锦觉得暖得不得了。
她小口喝了一口暖热的红糖水,才抬眸对着穆怀锦说道:“摄政王。”
“嗯?”穆怀锦骤然低头看她,一双眼睛似乎能将顾锦纳入自己的眸子里。
“没什么。”顾锦对上了穆怀锦的视线,原本想说的话却是不大能说出来了。她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摄政王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我可以用东西来换。”
虽说她上一次答应穆怀锦的事情还未曾办到,不过,穆怀锦大概不会这么小气吧?
“什么要求?”穆怀锦眸光慑人,坐在离软塌不远的椅子上,淡淡道,“若是用什么东西换的话,倒是不必了。”
就见顾锦指尖摩挲了一下茶盏,才笑道:“日后若是摄政王喜欢了谁,那人不喜欢你,摄政王也万万不要在对方身上浪费一辈子。”
穆怀锦闻言,有些意外抬头看她。
就见顾锦似乎在思索什么,摩挲茶盏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穆怀锦一时倒是心思复杂了起来。
如果穆怀锦真的只是书中的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角色,那顾锦当然觉得这样的行为着实感人至深。
她不会劝,也没必要去劝。
可穆怀锦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要她眼睁睁看着穆怀锦如文中那样,孤苦一辈子,顾锦还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却见穆怀锦骤然收回了视线。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医书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淡淡地同顾锦说道:“本王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打算。”
二人一时无话,一路到了摄政王府。
第二日,天还未亮,宫里的马车便到了摄政王府。
按着规矩,年节当天,该是各个府上的人到宫中拜年。不过自从顾瑜继位以后,这规矩倒是变了。
顾瑜年节当天都会到摄政王府同穆怀锦一起过年节。
久而久之,宫中人都习惯了。
顾锦倒是忘了这一茬。
早上她只做了两人的饭食,在膳厅看到顾瑜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
便见顾瑜已经凑了过来,黏黏糊糊地黏在她身边:“皇长姐,你哪里弄的饭菜?闻起来好香啊。”
“你管呢。”顾锦敲了一下顾瑜的额头,便见穆怀锦也已经到了膳厅。
穆怀锦这会儿也掀开膳厅的帘子走了进来,便见着坐在顾锦旁边的顾瑜。
顾锦将东西分给了顾瑜一份,才道:“过来用膳吧。”
今日里的早膳是咸粥,配的是蟹黄汤包。
咸粥是顾锦自己熬的,汤包则是李大福做的。
除了咸粥和蟹黄汤包以外,桌上还摆了切成细丝的酿白菜,看起来便酸甜可口。
好在食盒里面放了不止一副碗筷,顾瑜也能蹭上一口。
顾瑜一顿早饭几乎黏在顾锦身边,絮絮叨叨地和顾锦说宫里的事情。顾锦用完了早膳,缓慢擦掉唇边沾染的汤汁,这才说道:“昨日你去庆台寺了?”
“没有。”顾瑜摇头,“皇长姐问我这个做什么?莫非皇长姐去了?”
只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穆怀锦已经将一杯仍旧烫热的红糖姜水搁在了顾锦面前。
顾锦将那杯红糖姜水一饮而尽,却对上了顾瑜错愕的眼神。她揉了把顾瑜的头,才说道:“昨日怎么不去庆台寺?”
顾瑜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发现了几本先前未曾看过的叔父处理过的折子,便留在宫中看折子了。待我看完那些折子,已经来不及去庆台寺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顾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在等待顾锦的表扬。
顾锦又摸了一把顾瑜的头发,才同顾瑜说道:“嗯,不错。”
顾瑜只是夸奖了一句,顾瑜的眼睛却是骤然亮了起来。他抿唇别过脸去,耳朵已经绯红一片。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却偏偏要和顾锦说道:“我这个皇帝还算是很称职的。”
“对。”顾锦又揉了下顾瑜的头发,才说道,“小瑜真厉害。”
听闻顾锦夸他,顾瑜一张脸上都是不好意思的笑,却还要抿了唇,撇过头去,同顾锦说道:“我不小了。”
见他这副模样,顾锦眼底笑意加重。
午间的时候,顾锦刚到东厨,却被李大厨拉了一把。
她看李大福脸色不大对劲,问道:“怎么了?”
李大福小声同顾锦说道:“长公主,东厨的这些菜,不大新鲜啊。”
他低头将那已经有些泛黄的菜叶拿出来给顾锦看,而后才说道:“奴才昨天也看到了这些菜,和孙管事是说了的。今天一早也有人送菜过来。这些菜都是刚刚送过来的,不可能会出现泛黄的情况的呀。”
顾锦低头在那泛黄的菜叶扫了一下,目光又落在了厨娘的身上。
厨娘本来还探头探脑往这里看,感受到顾锦的目光,又缩了回去。
就听顾锦说道:“厨娘,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今日里是年节,你便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她眼中还有笑意,那厨娘双手不自觉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才说道:“是。”
等到厨娘出去,顾锦的眼神立刻变了。
李大福叹了一口气,才和顾锦说道:“奴才昨天就发现了,能让长公主您看到的菜,都是新鲜的。这些菜都被压在底下。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知道了。”顾锦的唇抿紧了,片刻后才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东厨的厨娘和那孙管事倒是能耐。
她之前还在想李大福过来了,东厨的厨娘要如何。没想到孙管事这个大蛀虫下面,竟然还有厨娘这个小蛀虫。
他们当真以为今天是年节,自己就不敢动他们了吗?
抱歉来迟啦!!155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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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