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
这具“腐尸”在悲伤。
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
寄楚心被他这股悲伤所感染,竟开始流泪起来。
“奇怪,我怎么也哭了……”
寄楚心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哽咽嘶哑起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心情低落到要流泪的地步,然而内心深处的波动却被这具腐尸散发的悲伤而感染,让她忍不住流泪,这“腐尸”好会牵引情绪。
就在这时,腐尸腰间那枚刚刚被寄楚心触碰的玉佩发出一抹微微的绿光,使得整个墓棺内有了些许光亮,同时照亮了他的模样。
原来,他并不是腐尸,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俊朗青年。
他身着的白衣并非寻常门派宗服,也非是那种皇家贵族的华服,而是一种带有古老异域的祭司所着之服。
衣料摸不出是什么质感,寄楚心却能感觉出一线一缕都可比那件被毁了的白狐小褂子厉害多了,领口袖口皆镶着青玉色奇怪的纹路,纹线的玉青搭配衣服的圣白给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复杂高贵。
青年黑发如瀑,肤色白皙,体态修长,身着异服却有着东方男子的俊美秀气,此刻他双目轻阖,不知他那双眼眸是否也如他的头发这般漆黑明亮。
“看不出这‘腐尸’还是个大美人呢,哇,好挺的鼻子,好长的睫毛……可比孟千旭那货帅多了!”
寄楚心沉浸在他的俊容赏心悦目好一会儿,虽然她过的各种副本任务,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绝色过人的男主,但不得不说,这具‘腐尸’是她近来副本里见过的最佳绝色。
“也不知道这位大美人是什么身份,上世我都没见过,按理说这么漂亮的人,后面怎么可能没剧情呢?”寄楚心一边欣赏美人的容貌,一边嘴里念叨着,“他脸上怎么湿湿的,呀,他在流泪。”
寄楚心用指尖轻轻点落他脸上的泪水,略微温凉,划过他的脸颊时,晶莹剔透犹如陨落星辰。
“美人呐美人,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你这般落泪?”
寄楚心本想趁着他昏睡,顽皮的调侃一番,谁知,话音一落,那人竟然睁开了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
果然,是一双明亮纯黑的美眸。
只不过沾染了泪水,那双本是凛洌冷清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苍凉。
不巧,寄楚心便是察觉到了。
那人欲抬手一掌,挥开靠他很近的寄楚心,却被寄楚心反手握住那只原本要攻击她的手。
“别那么粗鲁嘛,我可经不起公子这一掌的。”面对这么好看的人,哪怕他对她满是戒备,寄楚心仍是笑脸相迎,耐心解释道,“误闯公子墓棺实属无奈,原本只想悄然离开的,只怨我能力有限,推不开这石棺。”
说着,寄楚心指了指面上盖着的棺门,那人顺着寄楚心所指看向石棺。
“放开。”
他低声开口对寄楚心说的第一词,正如寄楚心察觉出他内心深处的悲凉,对她的敌意也消散了不少。
美人就是美人,长得好看,声音也清沉动听,寄楚心赶紧识趣的松开握住他的手,他双手得空后,便开始结印作法,口中念出一段寄楚心听不懂的咒言,旋即,面前的石棺上面开始浮现出许多青色纹路,和他身上衣服的纹路如出一辙。
只听他轻喝一声“起”,那石棺不用推就自行移掉了。
寄楚心连忙从棺内跳了出去,呼吸着新鲜空气,双手举过头顶,惬意的伸了伸懒腰:“终于出来了出来了!”
回过头发现,那人也缓缓起了身,只是他目不转睛的盯了她好一阵,寄楚心以为是自己动作失雅,稍稍收敛一下,讪笑道:“公子可别这般看我啦,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很美,但一直盯着姑娘家看不太好,我会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呢。”
只是那人毕竟不是孟千旭,给他一声警告,就会乖乖退一步,他依旧眼色直直的凝视着她,神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若是孟千旭,寄楚心早就翻了个白眼过去,奈何美人实美,这下她可不拿什么边界感不边界感出来说话了,她颇为暧昧的凑上前去,“若是公子真对我一见钟情的话,不如三书六礼,上我家提亲可好?毕竟我俩已然同睡一个石墓,那什么生同衾,死同穴,我们已经同穴了,何时同衾呀?呀——你干什么!”
正当寄楚心调侃得起劲时,那人忽然伸手指一点,只见寄楚心怀里的那只存恶罐像个可怜兮兮的鹌鹑一样被强拽了出来,随之一下凭空粉碎,没了。
小黑瓶的粉末散在空中,化为灰烬。
完了。
给洛寒溯收集的恶念全没了。
寄楚心脑袋一阵当机,她实在不想猜那鹦鹉头知道小黑瓶被毁后会有什么反应。
寄楚心有点头疼了,不解道:“公子若是不喜欢我的玩笑话,直说就行了,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毁人家东西的!”这行为很虞兮兮,要不得啊要不得,就算是美人下的手,也会有点下头的!
他回答道:“那东西恶怨很深,你带在身上,很危险。”
当然恶怨深啊,那里面存的全是这座铸剑冢的怨气,寄楚心听出他后面那句话的关心,刚刚下的头,这会儿有稍稍上去了点,说道:“虽然但是,它也帮这座铸剑冢吸纳了不少恶念,解放了很多被执念魔化成腐尸的铸剑师们。”
他沉默了半响,眼色又一度掠过悲伤,沉声道:“我知道……这里的怨恨,皆因我起。”说着,他继续捻手结印,一道金青色的光芒自他体内喷涌出来。
外面盛开的向日葵感受到这束光源,每朵花皆是努力奋发的扬起花心,朝向光源中心的他,虔诚又仰慕。
寄楚心也被这道光芒笼罩得暖暖的,很舒服,这让她想到洛寒溯说他进不来的原因,疑问道:“这就是神护之力?”
他点了点头,随机又说道:“为成功铸造流日剑,这里的人每日每夜除了铸剑,便是祈求神谕,为此都疯魔了。”
想起铸造绝寒的那对铸剑师,寄楚心眼神微微一动:“即便真的铸成神剑,那股疯魔却不会消散的。”
“希望……这点神护之力,能够暂时封印住那股疯魔吧。”他道。
反正都是恶念,压抑越多,疯魔越重,这样的话,倒还不如直接让鹦鹉头给直接吞了呢。
寄楚心只在心里补了这句话,也没敢说自己有个专门吃恶念为生的邪神大人,要不然,凭这家伙对存恶罐挫骨扬灰的态度,估计得把那本来就破破烂烂的邪神大人给直接搞死。
想到这里,寄楚心抬头问向他:“你既有神护之力,那你就是神咯?”
他刚施完神护之力,听到寄楚心问他是不是神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在这里,我是流日。”
“嗯?嗯?你说你就是神剑流日?不可能吧。”
听他说他是流日,寄楚心惊了一下,流日不是一柄剑吗?上世也没见他幻化成人形了啊。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的确,我应是一柄剑,他们给我的惩罚便是……成为一柄剑。”
“啊?他们?惩罚?”寄楚心听不懂流日的意思,他似乎不想再解释,只是提醒她道,“外面有人来了。”
寄楚心道:“那……要躲起来么?”
他回道:“来不及了。”
寄楚心不用猜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玹济门那些,根本正统剧情来看,孟千旭是要拿走流日剑的,可如今,这神剑变成了人,要怎么拿走。
来的人果然是玹济门,寄楚心认出带头那名中年老者不就是当日在森槐域域她交谈过的长老吴商么,除了吴商,自然还有孟千旭,虞兮兮倒是没有在一起。
“荼蘼姑娘……终于见到你了。前日自你不告而别后,我便一直在找你。”孟千旭见到了寄楚心后,上前攀谈道。
前日?
寄楚心注意到这个词,“今日便是烈日山之行的最后一日?”
难不成她昏在这个石墓和这美人同睡了三天?!
孟千旭应道:“是呀,烈日山外结界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很多人都已经撤离这里了。我还以为,姑娘早已离开……”
寄楚心“啊”了一声,糟了,烈日山结界期限将近,她还没帮蔺如霜去拿火炼精呢!
孟千旭观出寄楚心竟不记得时日,不由疑问道:“不知荼蘼姑娘这段时日发生何事,以及,这位是……”孟千旭也注意到站在寄楚心身后的俊秀青年,他之气质和身着都十分独特,让人不由引人瞩目。
寄楚心总不会说自己莫名昏了三天吧,于是想了个比较顺的理由道:“前日我偶遇此处,只觉灵气大盛,便在这里修炼,一时沉溺修炼,便不知岁月了。至于这位……”寄楚心看了看身边的青年,想来还是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为好,说到,“我这三日皆在修炼,未曾察觉到公子,刚醒来时便见他在此处,想来他也是和荼蘼一样,觉得此地适合修炼。”她也没瞎说,这里刚刚被他洗礼了一道神护之力,灵气充沛着呢,哪个修士到了这里,估计都恨不得就地打坐修炼。
这不是,玹济门这群人到了这里,除了孟千旭和吴商外,每个人眼睛都发亮,孟千旭听后,也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刚刚就觉得荼蘼姑娘身上的修为又上了一层。”
修为上升?
呀,还真是,炼气期二层,直接越级飞升呀。
寄楚心内心一愣,这才觉察出来。
“如此,便恭喜荼蘼姑娘了,这边结界也快要开启,荼蘼姑娘若无他事,就尽快离开吧。”孟千旭看出寄楚心的心不在焉,况且吴商长老在旁,他也不能再和她说些有的没的,只能顺着让她离去,待日后再与之诉说。
寄楚心巴不得走呢,看这回孟千旭竟这般识趣,不由露出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多谢千旭公子关心,荼蘼这便离开。”
就待寄楚心向前迈出一步时,就听到吴商开口拦人。
“慢着,荼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