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睿川略略一愣, 看看自家闺女那脸上笃定的神情,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也没多说, 就要安雪梅去准备酒菜, 他自己呢,则迈开大步往前厅走去, 京兆尹府后面是一所四进的院子,专供温家人住, 前厅则是温睿川处理公务的地方, 当然京兆尹大堂也在前面。maixi9
很快, 五葵就被带进了一个屋子, 屋子正中的一张桌子上, 摆放满满的都是各式菜肴。
在桌子最边上一角放着一壶酒。
壶盖儿是打开的, 一股股酒香就从壶中溢出。
五葵的喉结处咕噜一声传来, 是他在下意识地吞咽唾沫。
温七躲在幔帐后头,悄悄观察五葵, 五葵这个小小的动作, 恰好就落入她的眼底。
一抹玩味的笑意就浮在温七的嘴角。
她记得原书是这样介绍五葵的,男主的跟班,忠诚至极,同时暗藏不凡的武功,但有一样弱点, 好酒,见酒就想喝,一喝就醉,死不悔改,为此男主没少骂他。
“五葵, 你辛苦了,侯爷让我来跟你说,一切事宜他都能摆平,你无需担心!”
温七走了出来,笑吟吟的,她回到娘家后换了一身很随意的衣裳,没了在侯府盛装时的那种正室夫人的高贵气势,倒多了几分邻家妹妹的乖巧。
从年龄上讲,五葵比温七还要大几岁的。
只是身份尊卑不可逾越,五葵每回见她,都低着头,深施礼,不敢多说话。
“这是夫人自己的主意吧?”
那知道,五葵开口就拆穿了温七 。
额?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的就是不打自招了,温七颇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咕哝,“想不到,他的手下也这样难糊弄?”
见自家夫人被自己一句话弄得就跟犯错被抓现场的小孩儿似的,五葵反倒有点歉意了,他想起全京都人对温家七小姐的评定,是个被温家宠到极致的傻女!
夫人虽然是假借了侯爷的命令来这里见自己,但总归是好意的,看看那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跟酒就行了,这桂花酿可是好酒,京都之中也只桂庄出售这种酒,价格还贵的吓死人。
当然,他不知道,其实桂庄是温家的私产,不过,被作为嫁妆送给了温七。
“侯爷是不会跟奴才说这些话的。”
五葵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又看了温七一眼,而后接着说,“侯爷是不会惊动夫人的……”
“因我是个傻子?”
温七也直言问出。
“这个……不是,侯爷多年行事风格都是独立的,他从来不把麻烦引向不相干的人,或者是家人!”
五葵说完,眼神又不自觉地瞟向了那壶桂花酿。
温七苦笑,“那依你看,我对于侯爷是不相干的人还是家人?”
这一点真的很重要。
廖景城不是大家眼中看到的那样简单,他的莫测高深温七已经领教过了,她太渴望能得到他的关注了,因为她很清楚,在任何处境里,一个人有了强大的靠山,才能护住自己跟家人。
“小的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当奴才的怎么猜得到?不过,小的觉得侯爷对夫人似乎有些不同的!”
五葵实话实说。
“呵呵,因我是个傻子,他待我自然不会跟对杜婉婉一样吧!”温七语气里有点伤感,不过,她很快就提起了精神,继而拎起酒壶来,满满地给五葵倒了一杯,“来吧,就为你能到温家来,咱们干了这杯!”
五葵看那杯酒的眼神亮了,但很快亮光又湮灭了,“侯爷不许小的喝酒。”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这里是京兆尹府,我能把你叫来喝酒,也只是因为我爹的关系,喝醉了怕什么?回牢房里睡觉就好啊!”
温七朝着他举起了酒杯,“我一般可不会跟谁一起喝酒的。”
“是,是,小的谢谢夫人的抬举!”
五葵眼底兴奋起来,他接了酒杯。
他也想到了,反正自己现在是个被关押的嫌犯,喝醉了回去睡觉,正好打发时间了。
总比闷坐在牢房里,数着墙角究竟能爬出来多少只蟑螂好吧?
三杯酒下肚,温七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因由。
起因就是廖景城看不惯杜成坤暗中招揽朝中大臣的龌蹉手段,把几个跟他有接触的高官府里的宠妾折腾了一番,当然,让杜成坤愤怒的不单单是事情本身,而是那枚留在现场的带倒钩刺儿的刀子。
那种刀子一向是杜家军的标配。
后来,就在那天温七缠着廖景城请客的晚上,在醉仙楼的外头小巷中,为龙被杀,说到这里,五葵哭了,他说为龙是他们的兄弟,尽管大家平常都不见面,但是谁都知道,对方是自己过命的兄弟,他死状凄惨无比,是被人用刀子划开了腹部,刀子上的倒钩刺儿把他腹中的五脏都给掏了出来,五葵到的时候,正有几只狗在围着尸体嚼食……
温七心悸,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在五葵发出惊呼后,廖景城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是怕她见到了那惊悚得恍如噩梦的一幕吧?
她举着酒杯的手颤抖着,喃喃问道,“是谁?是谁那么狠毒?”
廖景城对待那几个高官的宠妾只是切了她们的手指,这有点坏坏的手段,是不太适当,终究那些女人们跟他们男人之间的争斗无关!
可断了一枚小手指是无碍性命的。
但为龙不单单被人取了性命,对方还残忍地虐尸,这种恶魔的做法,让谁能不愤怒?
“是……是他们……他们一直都包……包藏祸心,他们想要……想要祸国殃民,主子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们必……必被诛……为龙,兄弟啊,你一路走好!”
应该是酒精的作用,让五葵在这个只有他跟温七的屋子里放下了全部的警惕,只痛哭着喊着兄弟的名字,手端着酒杯,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当杯子里的酒被悉数洒在地上的时候,五葵双腿再也站不稳当了,他倒在地上,真醉了。
里屋的门被推开了。
温睿川跟温家六子进来。
七个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很显然他们都被五葵的话震惊了,尤其是温家六子,他们自小都生活在京都,温家又是一派祥和的家庭,他们虽觉得世上有坏人,但那也仅限于一些平常的小偷小摸,即便有人杀人,可能是仇杀,可能是自杀,但尸体都是完好的,毕竟世人都说,人死为大,谁会那么阴森可怕地去虐待一具已经没了任何气息的尸体?
“爹,您觉得他该帮吗?”
温七也喝了酒,她的脸在桂花酿的作用下泛着红晕,眼睛里却蕴满了泪,说不上是为了死去的为龙,还是廖景城,她原本还想从五葵的嘴里得到关于廖景城的更多东西,了解他,才能更好地保全自己,但,五葵醉了,她却没了继续了解下去的意念,还需要再问吗?
“他不会放弃五葵的。”
看着被温弘武跟温弘远兄弟俩抬出去的五葵,温睿川说道。
“爹,怎么能帮到他?”
温七眼底滚落下一颗泪珠。
温睿川跟温弘文他们心上一窒,都想要说句安慰温七的话,可是他们说不出来。
温睿川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有一个法子能帮他,只是这个法子需要一个人出力!”
温七怔了怔,她看着老爹,从老爹的眼底里看出了答案,兀自喃喃道,“你是说他?”
温睿川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温弘武跟温弘远就跑了进来,“爹,那个谁……侯爷来了!”
“爹,七七在他有难的时候跑回娘家,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温弘文急急地说着,同时对温弘宁以及温弘靖递颜眼神,兄弟俩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左一右到了温七身边,“七七,跟我们去后面,前头大哥来应付!”
温七推开了他们,淡淡地说道,“爹,哥哥,我不躲,躲了反倒让他怀疑我的用心,而且我也没躲的必要,我私自回娘家是有点不对,但错不至于让他追到温家来问罪吧?眼下他若有这工夫倒不如去寻找证据来救五葵!”
温家六子一齐看向温睿川,温睿川沉思须臾,点点头,说道,“咱们温家坐得端行得正,没啥好躲的,且听他怎么说?”
众人都沉默了。
但却一起站在了温七身后。
很快,脚步声传来,温家管家老耿叔说道,“侯爷,我们老夫人昨日偶感风寒,七小姐得知……”
“嗯,我知道了。”
廖景城没容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明显对这个蹩脚的理由不喜。
屋子里的人,心都一沉。
屋门被推开,廖景城走了进来,他是一个人来的,以往去哪儿身后都是五葵跟着,现在五葵被关押着,所以,他一个人显着有些形单影只。
进门先看到了一桌子残席,目光又在温七的脸上扫了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缓道,“看起来,岳母的身体恢复了,夫人这是在高兴地喝酒庆祝咯!”
他竟给温七找好了解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