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西尔并不知道利维尔用了什么手段,但关于他的流言突然从沸沸扬扬变得无人提及。人们对他的态度也从厌恶、轻视变成了忌讳。没人再盯着他,也没人在他面前或背后议论他,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虽然这种生活算不上正常,但切西尔却感到轻松。他本就与那些贵族格格不入,他们的无视反而让他免去了曲意逢迎的麻烦,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流言平息后,切西尔回到了教室。这场小小的风波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切又恢复了他最初想要的平静与悠闲。
就在这种平静的日子里,安德·斯林姗姗来迟。
……
切西尔正在房间里练习菲拉白天教的变形魔法,忽然听到窗户被轻轻敲了三下。
虽然知道不可能是艾希,但他还是带着一丝期待打开了窗户。窗外的人披着破损的外袍,风尘仆仆。他摘下兜帽,露出一蓝一黄的异色双瞳和金色的头发——果然是安德,不是艾希。
切西尔侧身让安德进屋,抱怨道:“你终于来了。事情都解决了你才到。”
他原本找安德是想让他暗中调查,结果艾希横插一脚,直接解决了问题。但经过这次,切西尔更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一直在等安德。
“我要喝水。”
切西尔倒了杯茶递给安德,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安德一口气喝完茶,又让切西尔倒了第二杯,才开口道:“唉,你在王都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
“据说芬里尔出现了!王都北境一个边境伯爵的领地被芬里尔的风暴魔法包围了。消息还没传开,但冒险者公会已经在征召高阶冒险者了。”
“王都北境?我不是让你回特西尔领吗?一个北一个东,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芬里尔是风之女神的眷属,精灵一族普遍信仰风之女神。所以我绕道北境,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结果呢?”
“我认为消息没错,那就是芬里尔。风之女神眷属的力量,我绝不会认错。”
“毕竟你也算是受到风之女神眷顾的嘛。”
“切西尔,别开玩笑。这事非常严重,你跟我一起离开王国吧!”
“你们人类不了解芬里尔。它们是女神的眷属,数量稀少,通常只生活在森林里,几乎不会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你们根本不知道芬里尔的可怕!它们很记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包围伯爵领,但它绝不会轻易罢休。说不定,亚利斯塔王国会因此灭亡!”
“……这也太夸张了吧,安德。”
“我说的是真的!亚利斯塔王国才五百年历史,很多精灵都比你们的国家活得都要长久。精灵国的历史上有多次因芬里尔而灭国的记载!”
“可是……”
“切西尔!我跟你说过,我们没必要为了特西尔领和那个名誉公爵的头衔做这么多。你跟我组成冒险者小队,我们也能赚很多钱,过得很好。”
“……离开王国吗?”
“是啊!要是现在不走,等芬里尔攻击王都时,你想走都走不了!”
“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去帝国?帝国鄙视精灵血统,也看不起亚利斯塔王国的人。要是我拿到父亲的遗产,或许还能在帝国买个名誉爵位混日子。要是就这样跟你去,我们俩都会沦为奴隶!”
“……”
“也别提带我去你们的精灵国度黄金乡。连你这样的半精灵都被排挤,更别说我这种纯血人类了。至于凡蒂冈教国,我这种无信仰者只会被当成异端处死。”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安德长叹一声,“但作为一个精灵,这个国家真的岌岌可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安德,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妙,就一个人回黄金乡吧。我还有一份千变狐的胡须,你可以把耳朵变回去。”
“如果我想回黄金乡,何必费这么大劲变成现在这样?”安德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算了,精灵重视契约。既然我答应保护你的安全,就暂时留在王都吧。但如果芬里尔来王都时你还不走,我就只能丢下你了。”
切西尔松了口气,笑了笑。
“谢谢你,安德。”
“唉,我会继续关注北境的动静。北边这么大动静,虽然消息还没传开,但王国很快就会不平静。”安德瞪了切西尔一眼,“你还在王家学院魔导班,要是没毕业就被编入王家魔导师团去对付芬里尔,你怎么办?”
“……还不知道。”
“我看你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你父亲的遗产上,脑子都转不过弯了。之前跟你说王都不好,你不信,现在总该明白了吧?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安德,你不知道父亲的遗产对我有多重要。父亲去世那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他告诉我,他给我留下了一件王国的至宝,埋在一个‘特别的地方’,需要‘特别的钥匙’来打开。钥匙就在王都的遗产里。”
“我之前斗争,是因为我不想死、不服输,单纯而执拗。但我一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收到那封信,我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件事只有我能做到!安德,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切西尔……”
“所以,安德,如果芬里尔来了我还没拿到遗产,你就一个人逃吧。你永远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
“你……朋友?”
安德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认识的切西尔·亚拉维吗?
“别介意,安德。只是之前有人问我是不是没有朋友,我想到的就是你。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朋友。”
“别……别说得这么煽情,切西尔。你这样让我怎么狠心丢下你逃跑?”
“好了,不聊这些了。”切西尔把钱包递给安德,“拿着这些钱去租个房子,置办些你需要的东西。接下来你得在王都待一段时间了。”
“租房子?我住旅店就行。”
“别!千万别!租个房子更隐蔽。”切西尔想到自己那晚找旅店时遇到的麻烦。安德要是住旅店,绝对会惹事!
“那我还不如跟你一起住呢。你的床很大,能躺两个人。以前在特西尔领我们也是一起住的。”
“……还是算了吧,安德。”
“为什么?你嫌弃我了?”安德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我怎么会嫌弃你,安德!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我们一起杀掉了城堡的大管家,一起偷千变狐的胡须,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是这世界上我最不可能嫌弃的人。”
“那我想不通了。我们一起住,我还能更好地保护你。”
“……呃,我最近被一个比你更强的人盯上了。如果你住这儿,可能会被发现。”
“比我更强?谁?”
“艾希·爱因格。”
“啊,是他啊!他可能确实比我强一点。但切西尔,你怎么会认识艾希·爱因格?我听说过他,据说他是个讨厌贵族、主张人人平等的怪人。”
“是啊,他确实讨厌贵族,而且是个怪人。你怎么看他,安德?”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我因为血统问题没少受那些长寿又顽固的精灵歧视。但我认为他的想法很危险。”
“为什么?”
“因为人类很弱小。我们精灵用血统判断一个人的强弱,因为血统越纯净,越能引动自然的力量,越强大。强大的精灵会得到部族的资源倾斜和培养,成为强大的魔法师,保护精灵一族。你知道的,我是特例。虽然我有一半人类血统,但精灵那一半很纯净,所以我才能使用众多魔法。精灵一族虽然歧视我,但他们没有放弃我,而是好好教导了我魔法。他们只是恨诱骗我母亲的人类罢了。”
“但人类很弱小,需要强者的保护,更需要资源倾斜。所以在我看来,人类现在还需要贵族。至少贵族受领民供奉,也会保护领民。艾希·爱因格想要人人平等,也不想想他自己获得力量,也不是全靠他自己!”
“安德,没想到你想得这么深!”
“那当然,精灵可是长寿种族,胡思乱想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照你这么说,艾希希望的人人平等的世界在人类身上不可能实现。我也赞同你的想法。但艾希认为‘贵族应该消失’的观点,我觉得不无道理。”
“可你又能做什么呢,切西尔?这些斗争都是权利者的斗争,你也插手不进去吧。”
“权力……”
“好了,天色不早了。既然你不留我住,我就走了。这个给你。”安德把几片小树叶放到切西尔手心。“既然艾希·爱因格在你身边盯着你,我就不方便时刻保护你了。有事联系我。”
“好。”
“走啦~”
……
送走安德,切西尔叹了口气,把几片小树叶塞进钱包。
芬里尔出现在亚利斯塔王国,这是切西尔怎么也想不到的变故……
他回到床边坐下,从衣兜里掏出那封已经被翻得陈旧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努力认字,课堂上也在拼命记魔法术语,但始终没见过那个单词出现在任何地方。那个单词就是他父亲用钥匙锁住的宝物,是只有他能打开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要不绑个学识渊博的家伙来,让他告诉我答案,然后杀掉?”切西尔自言自语,“但那些学识渊博的家伙基本都是高爵位贵族,为国王做事,我根本抓不到……”
“别想了,切西尔!你根本不用纠结那是什么,只要拿到钥匙就好。”
“国王曾和父亲竞争王位,现在钥匙在国王手里,我还能拿到吗?”
“可是,国王对我态度很好。父亲已经死了,他的威胁不存在了。只要我好好表现,他应该会把遗产交给我……”
“切西尔,你太天真了。与其期待别人的善待,不如自己努力争取,不是吗?”
切西尔在脑中天人交战。他不了解国王,王子殿下也成了阻碍。现在芬里尔突然出现,整个王国陷入危机,他不能再按部就班地顺着国王的意思来了。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拿到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