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贵族与偏见骑士 第2章 艾希·爱因格

好好睡了一觉，又吃了些东西，切西尔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艾希正在院子里练剑，切西尔也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间，静静地站在廊前看了一会儿。

艾希腰间的佩剑被放在一旁，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然而，即便是这样一把木剑，切西尔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切西尔曾跟随安德学过一些剑术皮毛，还掌握了些许魔法，自认为有些自保能力。然而，目睹艾希练剑后，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功夫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看了一会儿，切西尔萌生了探索艾希房子的念头。趁着艾希练剑的间隙，他开始了“冒险”。艾希的房子有两层，一楼是厨房和客厅，配有一个简陋的壁炉；二楼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书房。无论是客厅、厨房还是卧室，艾希的房子都简洁得近乎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一无所有。按照安德的说法，艾希的生活方式“根本不像人类”。

切西尔悄悄溜进了书房。房间布置得极为普通：一张普通的桌子，一个普通的书柜，上面摆满了普通的书。切西尔虽然识字，但词汇量有限，仅限于日常用语。而书架上的书籍大多使用高级词汇，导致他无法理解书名，只能凭借封面猜测内容。因此，他武断地认为这些书“没什么大不了”。

事实上，切西尔对贵族的了解十分有限，对贵族特有的书籍、画作等物品也知之甚少。他只能将这些书与自己城堡里维克留下的藏品对比，认为不如维克的便是“普通”。他未曾想过，自己的父亲曾是王子，藏品自然非同寻常。

艾希书架上的书其实价值不菲，比如《王国剑器收录大全》，其中记载了王国历史上著名贵族和骑士使用过的名剑，艾希手中的“正义”便位列其中。

“正义”由罕见的魔法石铸造而成。铸剑师生前饱受贵族剥削与打压，最终以身殉剑，铸成了这把“嫉恶如仇”的魔剑。它是一把挑主人的剑，只有心中秉持绝对正义之人才能将其拔出。其威力与挑剔程度相匹配，在王国名剑中名列前茅。此外，它曾跟随上世纪最著名的大骑士路德里奇，并得到骑士妻子——大魔法师拉雅的赐福，增添了威力，更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然而，切西尔无法想象这柄剑的来历与威力。他只是个被独自丢在领地、对世事一无所知的贵族。

切西尔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便回到一楼，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继续看艾希练剑。

……

艾希瞥了眼坐在院子里的切西尔，走到一旁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西尔，你很闲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一直坐在这里看我练剑。身体好些了的话，怎么不回家？”

“爱因格先生是要赶我走吗？”

“倒也不是。不过你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看我练剑不会无聊吗？”

“不会，爱因格先生挥剑的样子很帅，让人向往。”

“这样啊，那你看得那么起劲，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教我？”切西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啊好啊，真是太感谢你啦，艾希！”

“……”

“啊，居然直呼你的名字了……是我的不敬，爱因格先生。”

切西尔一时有些慌乱。虽然他是个不称职的贵族，但直呼别人名字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没事，就那样叫吧。”

“诶？”

“你不是刚刚叫了我艾希吗？就那样叫吧，我也叫你西尔。”

“……”

“怎么了？”

艾希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没听到切西尔的回应，回头一看，发现他呆立在原地，脸上浮现出悲伤又落寞的神情。

“西尔”这个称呼，尘封于他的记忆深处，只有小时候父亲曾这样叫过他。切西尔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声“西尔”而失态，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然而，艾希先开口了。

“……看来西尔也是个孤独的家伙。”

“……嗯？”

看到切西尔疑惑的表情，艾希那张平时冷峻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说：“看到你这个表情，我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有记忆起就在流浪。那时，我吃不饱，穿不暖，其他同样的流浪儿童都是我活下去的竞争对手，我们争抢别人不要的食物，我活下来了，其他人却一个个地渐渐消失了，因此，我没有朋友。那时，我就很希望有人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切西尔定定地看着艾希，心里暗想：你肯定和我不一样。

艾希是个好人，但他切西尔不是。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心情不好时打骂仆人，甚至将他们卖去做农奴或娼妇。尽管那些人曾对不起他，但他的手段过于残忍。仆人们在私下里给他取了个外号——“血刺猬”，意指他浑身是刺，会把人扎得遍体鳞伤。

切西尔与艾希认识还不到一天，艾希让他直呼其名，或许只是因为两人相识时间太短，艾希还不了解他……

如果艾希日后也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他、讨厌他，那……

切西尔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将自己的不堪隐藏起来，不想让艾希像其他人一样讨厌自己。

“……艾希，那你现在那么强大，也还是没有朋友吗？为什么？”

“是啊……说起来有点可笑，我有个别称叫‘白剑魔’，别人都害怕我，又怎么会有人和我做朋友。

“‘白剑魔’……听起来很帅。”

“很帅？或许吧。”

艾希轻笑，揉了揉切西尔的脑袋：“好了，不谈这些，我先教你几个基础动作。”

“嗯嗯！”

切西尔接过艾希递来的木剑，在他的指导下纠正动作。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艾希，这个花瓶怎么样？我觉得很适合摆在卧室，再插上几朵花。”

“西尔，你住进来的这几天已经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了，别再买些用不到的东西了。”

“怎么会用不到？花瓶既好看又实用，还能插花。”

“不觉得。与其买这些，不如买些实用的东西。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肉了吗？那边有卖牛肉的。”

“好吧，艾希，你真是个无情的家伙，我……”

切西尔的话还没说完，艾希抬手打断了他。

切西尔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士兵包围。一名骑士骑马走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看了看，对切西尔说道：“切西尔·亚拉维？”

切西尔是准公爵，但骑士却骑在马上与他对话。即便切西尔还未继承爵位，换作其他贵族，绝不会容忍一个骑士如此无礼。然而，切西尔的注意力全在艾希身上，根本没在意这些细节。

骑士见切西尔没有回应，继续说道：“您是切西尔·亚拉维少爷吧？您的母亲莉妲·慕斯坦于三日前找到负责王都治安的哈维骑士长，说您失踪了，派我们来找您。”随后，他像是刚注意到艾希似的，说道：“没想到您居然和爱因格先生在一起。”

“……我遭遇了抢劫，他救了我。”

艾希似乎没听到骑士提起自己的名字，只是低声喃喃：“切西尔·亚拉维……”

“果然如此。报告里说您被爱因格先生挟持，可把我吓了一跳。”

切西尔皮笑肉不笑，一直观察着艾希的他当然发现了艾希的不对劲。他伸手想拉艾希的袖子，却被艾希躲开了。

“我不是故意撒谎，我真的叫西尔，我父亲以前就这么叫我的。”切西尔小声辩解。

“你说莉妲·慕斯坦是你的婶婶。”

“我跟她本来就不熟，妈妈婶婶有什么区别。”

“……”

“那……西尔……不，切西尔·亚拉维，我问你一件事。”

艾希突然严肃地看着切西尔的眼睛。如果只是撒谎，艾希并不会在意，他也有隐瞒姓名的时候。然而，切西尔·亚拉维这个名字……

“什么事……”

“10月21日，进皇宫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你吧？”

“……是我。”

“你的马车那样旁若无人地行驶，差点撞死一个小女孩。这件事，你知道吗？”

切西尔摇摇头：“不知道……”

艾希的语气冷了下来。

“……那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艾希……”

艾希的眼神锐利而严肃，切西尔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感到极不自在。

“我很抱歉，艾希。而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错了……”

艾希静静地看了切西尔一会儿，随后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自嘲。

“算了……请别再叫我艾希，亚拉维少爷，快回家去吧，你的母亲该担心了。”

艾希听到骑士称呼切西尔为“切西尔·亚拉维”时，心中震惊，但随即又有些“原来如此”的了然。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切西尔的身份，只是觉得即将成为公爵的人不至于如此缺乏常识，连艾希·爱因格都不认识。

艾希并非热情之人，他之所以让切西尔住下并对他纵容，完全是出于同理心。切西尔发烧那晚，啜泣着呼喊着“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了自己被父母抛弃、跟随师傅学剑的日子。两人都是被抛弃的人。

然而，艾希想到自己救下的那个小女孩。与切西尔相比，她面黄肌瘦，四肢如麻杆，车来了也不知道躲，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在差点被撞后，她连哭都没有，只是固执地想回到她的小棚屋——那里躺着她母亲已经发臭的尸体。她的母亲是个站街女，靠微薄的收入养活她。

艾希帮小女孩安葬了母亲，送她去了王女利娅·亚利斯塔建设的孤儿院。如今，女孩已经能吃饱穿暖，与之前麻木的样子判若两人。艾希去看过她，她努力露出笑容，对他说着谢谢。

艾希从切西尔手中救下了那个女孩，并让她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只是杯水车薪。救得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救不了所有可怜的小女孩；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而切西尔……当艾希告诉他马车差点撞死那个小女孩时，他在切西尔眼中看不到一丝惭愧或后怕。

艾希突然看清了切西尔这个人——他对他人生命的态度是冷漠的，事不关己的。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艾希转身离开，对于与他不同路的人，他向来不愿多费口舌。

“艾希，你听我解释！”切西尔伸手想拽住艾希的胳膊，但他的动作怎么可能快得过艾希？

“艾希·爱因格！我可是准公爵！我命令你过来！”切西尔冲着艾希的背影喊道。

艾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切西尔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切西尔没有再追。刚刚那一眼，他看得很清楚——艾希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厌恶。

“暴露了，他讨厌我了……”

切西尔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旁的骑士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盘算：“亚拉维少爷和白剑魔的关系不简单呢，骑士长应该会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