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抽在苏琉的背上,堂堂国公夫人此刻凄惨如条野狗,大红色的礼装被鲜血染成深红。”
苏琉想起自己在文里写过这么一段话,依照着仅存的信息,她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单嬷嬷手中的一条大红色拖地诃子裙:“就选这条吧。”
“夫人好眼光。”单嬷嬷一瞅,立刻眉开眼笑大肆夸赞起来,“这可是太后娘娘赏给夫人的华服,夫人穿这件衣服赴国宴,那可是给太后长脸啊!”
逃过一劫的苏琉郁闷地坐在椅子上,任单嬷嬷走上前替自己梳理。古人化妆梳头的过程冗长得难以想象,从下午到傍晚,铜镜中一直倒映着二人的影像。
苏琉在大脑中一遍遍地过着小说的剧情,直至昏昏欲睡时,才听到单嬷嬷尾音上扬的话语:“夫人,梳妆已毕。”
苏琉睁开眼睛,镜中闭目养神美妇也睁眼看她。宁国公夫人保养得很好,已经快要三十的年纪,却年轻得像是二十岁出头。
苏琉弯了弯眉眼,镜中人也冲她笑着。
仿佛再与她说,自作自受,活该。
“启程吧。”苏琉叹了口气,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顶着满头璀璨的珠花朝门外走去。
宁国公在外任职未归,只有女眷前往皇城赴宴。宁国公府的出行,排场必然不是常人可比。十余小厮在前放开路,貌美的丫鬟分站马车两侧,一颦一笑尽是娇媚。
马车更是雕梁画栋,其上有数颗珠宝点缀。白芸早已稍稍打扮一番,与一位少年局促地站在苏琉的车轿前。
苏琉看着两人,突然望而却步。
宁国公夫人一直在欺压白芸,罚她在车前侍奉倒也不稀奇,重点是那个少年。
原文的剧情中,宁国公府的小厮宁荣是白芸后宫团的一员,深爱着白芸,通过唤她“姐姐”,得以黏在她身边。
可惜,在苏琉的设定里,宁荣不是忠犬,而是绿箭。为了让白芸依赖他,他不断地用白芸的名义耍阴招,在白芸被疯狂报复时出现搭救。
比如这次,原文白芸被赶出宁国公府后,宁荣一不做二不休,卸了苏琉车轿的拉车白马的马蹄铁,让宁国公夫人在街道上大丢脸面,随后在白茵逼问他真相时,不断暗示她他受了白芸的指示。
“我只是想让姐姐留在我身边,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这本书里的男性角色,大多都不正常,苏琉写的时候人物设定得多鬼畜,现在她心里就多后悔。
虽然这次苏琉没有赶走白芸,但瞧宁荣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剧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身后的嬷嬷催促起苏琉,苏琉扶了扶发髻上的绢花,扬唇向前走。
“夫人。”见到苏琉,二人都满面微笑地迎了上去。
白芸一身浅色的碎花衣,没什么珠宝点缀,脸上笑容温和。宁荣则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苏琉的面首。
苏琉瞥了宁荣一眼,不去理睬他,反而上下打量了白芸一圈:“怎么穿得这么朴素?”
白芸微微一怔,开口想要辩解,就见苏琉随手拔下发间一枚翡翠飞凤金钗,粗暴地插在了白芸的脑袋上:“给我戴上,穿没穿样,我们宁国公府可丢不起你这个脸。”
白芸无措地摆弄着苏琉的发钗,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她的嫡母却半点没意识到不妥,伸手拽住白芸的胳膊:“走,上车。”
“母亲。”白芸这下急了,分不清苏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女儿不配与母亲同乘,女儿在车外侍奉就好。”
“是啊夫人。夫人身份尊贵,怎么能让大姑娘脏了夫人的坐塌?”比起白芸,宁荣此刻的焦急更胜一筹。
“哦?”苏琉冷笑,“这话说的,仿佛白芸不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一样。”
她刻意加重了宁国公府几个字,宁荣身子一僵,颤抖着手松开了白芸。苏琉头也不回,拉着白芸准备上车。
另一边,白茵盛装打扮,刚刚赶到门口,就见苏琉往白芸的头上加了根簪子。
她先是嫉妒地红了眼,随后突然清醒,配合母亲叫侍女拿了镜子,心疼地拔下了几根她头顶的步摇:“去,给我那个庶姐去。”
二小姐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哭腔,表情却是视死如归。懵懂的侍女不敢深问,乖乖听二小姐的吩咐,将簪子送到了苏琉的车厢内。
白芸看着一堆光芒四射的金银首饰,紧张得手指头都在发抖。苏琉意味深长地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小侍女,感慨自己二女儿居然还挺上道。
“单嬷嬷,让车夫启程吧。”苏琉吩咐。
她得意地瞟了在那儿坐立不安的宁荣一眼,唇角勾起不带掩饰的微笑。
想阴你的女主人?那就怪不得我顺水推舟,演一出好戏给她们瞧了。
车夫听到单嬷嬷的传话,当下吆喝一声,手中的长鞭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催马开始行进。
车辆开始缓缓行进,速度逐渐变快,苏琉安坐与车座之上,配合着马车速度的变化内心默数。
一,二,三!
车外传来一声长嘶,紧接着就是丫鬟下人的尖叫声。找准时机,苏琉一把抓住车厢把手,顺势揽过白芸。做完这一切,随之而来的,就是超出苏琉想象的颠簸和震荡。
“马车失控了!快去救夫人!”单嬷嬷的哭喊声传来,伴随着马车内两人天旋地转的眩晕。
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马鸣,随后车厢不受控制往旁边歪去。
苏琉抓着的地方正好朝上,她死命抓着白芸的手,车厢这么一颠倒,白芸顺理成章站稳了身子。苏琉依稀听见一声闷响,此后周围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直至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干脆地松开抓着白芸的手,然后顺着座位缓缓滑落到了车厢另一侧,才有心思观察白芸的情况。
白芸经历了一场吓,如今已是眼泪汪汪,看见苏琉关心自己,泪水顷刻间汹涌而出。
“母亲……为什么……”她抽噎着发问,可她的母亲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自觉,开口就是一通叱骂:
“哭哭哭!就这么点小事,有必要哭成这样?你简直是宁国公府的耻辱!”
白芸的哭声瞬时被压了下去,宁国公夫人高亢的和骂声传至车厢外,在场众人表情各不相同。
“到底是谁负责看马的,回去立刻给我滚出宁国公府!”单嬷嬷罕见地火冒三丈。
宁荣面容几近扭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居然害了姐姐。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姐姐了,为了能更久地待在姐姐身边,他急需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来。
相比起他而言,另一边车厢的白茵先是忧心忡忡,在听到苏琉的喝骂声后,她忍不住面露喜色,笑得眉飞色舞。
母亲向她保证过,绝对不会让白芸好过,母亲果然是言出必行!现在,恐怕白芸已经撞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还要忍着母亲责骂。
发生在车厢里的事,谁也看不见,哪怕白芸说破了嘴皮子,谁又能相信夫人对她动手了呢?
白茵瘫在位子上,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她从小就被宁国公夫人言传身教,要恨白芸,要让白芸不好过。对于她来说,只要白芸难堪,就是莫大的幸福。
“茵儿可有被吓到?”苏琉关切的声音传来,白茵一个鲤鱼打挺撩开帘子,“女儿不曾,倒是母亲可有受伤?”
“母亲安好。”苏琉忍不住失笑。这个小闺女,现在心情恐怕好得很。
一个车厢里发生的事,何其隐蔽,同时刷两个攻略方式截然相反的女儿的好感度,竟然也能在车厢内做到。
“那茵儿就放心了。母亲可千万不要出事。”
苏琉听着这话,忍不住伸手在食人花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为了停下马车,单嬷嬷让人当场射杀了乱闯的马匹。等她带人清开路障,换上新的马车后,只看见宁荣那小子什么事都不干,正蹲在那儿看着惊马的尸体。
“宁荣,你给我过来!”单嬷嬷气不打一处来,“清理路障不见你,拦住惊马不见你,你现在看得专注,莫非是想去阴曹地府在抽那马儿一顿鞭子,为你的大姑娘消气”
在场的丫鬟小厮多多少少都看出宁荣对大姑娘有意思,见状,当场哄堂大笑。
宁荣憋红了脸,自觉受到了羞辱,一个字发不出来。苏琉由单嬷嬷扶着走上马车,临了冲白芸一伸手:“芸儿,过来。”
从这一刻,她顺理成章地叫了白芸芸儿。一切发生的甚是自然,周围人甚至未察觉出异样来。
白芸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垂眸道了一声:“女儿遵命。”伸手给了苏琉。
“姐姐!”背后是宁荣急切的叫唤,而白芸理也未理,径自朝苏琉走去。
单嬷嬷看着着急忙慌的宁荣,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好家伙,吃宁国公府的,喝宁国公府的,却不帮宁国公府干事,还要干涉宁国公府的夫人的行为?
真有他的。
马车之上,苏琉头向后靠,闭目养神,不去打断白芸纷繁复杂的情绪。
白芸不及白茵,她想破头也不会去想母亲态度突然变化的原因,只会感慨自己苦尽甘来。这样子的孩子,只要好好对她,她也同样会涌泉相报。
可惜,白芸之所以能够成为狗血文女主,就是因为她背后庞大的后宫团,白芸善良没错,可那群白芸身后的男人未必无害。
一声“吁”后,马车缓缓停在了红墙之内。苏琉由单嬷嬷扶着从车厢下来,白茵蹦蹦跳跳地挤开白芸,黏在苏琉的身边。白芸在一旁陪着笑,三人和宁国公府的其余女眷一起朝皇城内走去。
正殿门口,一道狭长的影子落在众人面前。白芸停下脚步,紧张地朝来人施礼仪:“夜王殿下好。”
哦,是正牌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