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祁洋见他撑额不知道在想什么,问:“白兄面色不愉,可是?”
“没什么,我想起些旧事罢了。”
“你似乎很难过?”
白凤遥张嘴,想说的话几度到了嘴边,最后化成了无声地自嘲,“我曾经也和我姐姐一样,以为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
祁洋默默倾听。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能治好的病很少,有时候就算治好了病,人却治不好。渐渐的我明白,学医改变不了我想改变的东西。他们都说我疯了,舍弃一身医术,就为了跑去舞刀弄枪,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成效,你以为呢?”
祁洋迟了许久才回答:“人生苦短,从心便是。”
白凤遥笑了笑,转移话题:“虽然七枚魂钉在你体内多年难以拔出,但这魂钉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起码,它能保证你真的能活到六十,若是拔了,说不准你现在就会死。”
祁洋歪头,一本正经地讲笑话:“那我得感谢这些魂钉了。”
“我这枚转灵丹你且先服下,可抑制毒性蔓延,但你的腿骨已经被融掉,彻底治不好了 。至于这魂钉,之后会来个厉害人物,到时候再问问他怎么办吧,你给他师侄指点迷津,他应该会施以援手的。”
祁洋正要问此人是谁,却听门外传来马蹄声,吵闹得连周围的人家都跑出来看是谁。
“是谁?”
来人侍从打扮,但见人身形矫健,座下的马又强壮,想必是什么贵人手下的人。他只是翻身下马,向开门的从露递上两份请柬,言简意赅:“妖君宴请姑娘和祁洋公子。”
从露愣在原地好一会,没有接请柬,反而生气道:“我才不去,你把这个退回去!”
侍从只是垂头,递出去的手迟迟不肯收回,摆明了要从露收下。
“怎么了?”成子川和慕容肖肖走来。从露看到了救星,连忙说:“你们能不能让他把请柬收回去?我不想去什么宴席,之前我分明和司阴说了,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成子川惊讶,从露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花女,怎么会认识司阴,甚至这么自然地直呼其名?
侍从的手抖了一下,说:“姑娘还是收下吧,妖君说若姑娘不收,便砍了我的手……”
从露倒吸一口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余光看到闻讯而来的祁洋,连忙跑过去,“公子,怎么办呀?他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不收就要砍别人的手!上次他还在我卖花的地方坐着,赶也赶不走,别人来看了一下花没买,他还威胁别人说要剜了他们的眼睛,他是耍够威风了,可我就惨了,吓得都没人敢朝我的摊位看一眼!”
侍从弱弱地辩解:“妖君已经将姑娘的花全买了。”
从露瞪他一眼,说:“我宁愿是别人觉得我的花好看才买的!”
侍从继续弱弱地说:“妖君也是心疼姑娘累着。”
“我累不累与他何干?我一个小小的卖花女,何德何能入得了七绝妖君的眼?想我之前安安静静地卖花生活还算平静,可他却强行打破,总是不讲道理地拦在我面前,这也就罢了,他还找上门,甚至对公子出手!”从露越说越委屈,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难道你家妖君还不讲理到,连我拒绝都不肯听的地步吗?”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祁洋将从露护在身后,接过请柬,说:“我们会去的。”
侍从松了口气,有点感激地朝祁洋点点头,转眼看到成子川三人愣在原地,顺便将另外三份请柬递给他们,然后恭敬地骑马离开。
离去的时候还惊扰了七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黑,惹得犬吠声不绝。
五个人站在门口僵了一会,从露还在抽泣,祁洋叹了口气,安慰她:“好了,别哭了,妖君宴请,还特地送来请柬,已经比上一次礼貌多了。”
从露哭着说:“公子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上次踹门进来的那一次了!明目张胆,行所无忌,肆无忌惮,把我的花全毁掉,毫无愧疚之心,事后给我银子说是赔偿,我才不稀罕呢!”
“……”祁洋本来想安慰从露,但他说一句司阴的好话,从露就说十句司阴不好的话,无奈,祁洋只好拉着从露往回走,边走还边轻声细语地说:“好了好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要肿了,你也不想顶着一双鹅蛋这么大的眼睛去卖花吧?再说,上次他不是及时收手了吗?也没真的伤到我,而且事后也向我道歉了……”
“那是道歉吗?那分明是逼着公子你原谅他!”
“……我是真心原谅他的。”
“公子你怎么替他说话!他这种人自私自利,横行霸道,任性妄为……”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成子川艰难地问:“妖君这是……?”
白凤遥看了看离去的两人,又看了看慕容肖肖,隐晦地劝道:“强扭的瓜不甜……”然而慕容肖肖并未听进去,她冷笑一声:“强扭的瓜又甜又解渴。”
城主府内已经开始准备两天后的宴席,司阴心情不错,让人将从露卖的花纷纷摆在显眼的地方,也不管原本放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花园里他也让人栽种了一些从露的花,只是那些漂亮的花在一众名贵珍稀的花卉面前失了风采,司阴思考要不要让你把花拔了全部换成从露的花。
白小生连忙阻止:“这紫梦花可是濒危花种,可难种活了,你真的要铲了?”
司阴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比露儿的花好看吗?”
白小生瞪大眼睛:“妖君你冷静点!别告诉我你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司阴心情很好地蹂躏白小生的头:“被冲昏一次也挺好的。来人,都铲了吧!”
“啊啊啊啊——”白小生发出心碎的叫声,“给我留点,让我拿去卖也好啊!”
碎琼倚靠在湖边小亭的栏杆独自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湖面在月光的照映下水波粼粼,原是一番美景,却被白小生的叫声打乱了赏景的心情,司阴领了两个侍女过来,问碎琼她们手上的两套衣服哪一套好看。
司阴拿出一个香囊,说:“露儿的香囊配这套衣服很不错,但是这套更加霸气,适合唬一唬那病秧子,可是这套跟露儿的香囊真的很搭,说不准她会更喜欢这一套?”
碎琼目光无波地看完司阴各种挑选,毫无情感波动地问:“这香囊是怎么来的?”
司阴自信满满:“自然是露儿心悦于我相赠的。”
碎琼:“这说法她知道吗?”
司阴睨了她一眼,勾唇,让侍女退下,“这之后会成为我们俩唯一版本的故事。”
碎琼撑额,懒洋洋地问:“我很好奇,不过几十年不见,你怎么突然看上一个人呢?”
司阴坐下来,摆弄手上的香囊,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在一个普通的一天,普通地出一趟门,普通地路过,很普通地一瞥,然后这一眼让那一天都变得不再普通。”
“她漂亮吗?”
“在我眼里,她很漂亮。”
“她是长寿之人吗?”
“她是个凡人,没有仙根也修行不了,日后也会如其他凡人一样衰老而去。”
“那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就连她养花有时候也会养死了,又笨手笨脚的,走在路上都会崴到脚。”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呢?”
司阴嘴角笑意渐浓:“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记得她摘了一朵野花给我,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问我,鼎鼎大名的七绝妖君每天都来她这里看她卖花,妖君是不是都这样清闲。然后我说,是。”
碎琼看他一眼:“你似乎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一种感觉,就像你第一眼就喜欢什么东西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了,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碎琼问:“不需要吗?”
司阴反问:“需要吗?”
碎琼再次:“不需要吗?”
司阴再次:“需要吗?”
碎琼迟了一会:“她是一个凡人,生老病死,她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司阴看得很开:“那又如何,延寿和驻颜的丹药可以炼制,在有限的生命里她是属于我的就好。”
碎琼说:“那她愿意吗?”
司阴冷哼一声:“我修为高,相貌英俊,又是一城之主,比起那病秧子强好几倍,露儿怎么会不愿意?”
“我算是明白了,感情你这是强扭的瓜,自欺欺人呐。”
“哼,只要露儿选择了我,我有很多时间让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司阴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与其说我,还不如管管你自己。原本你的修为可与我比肩,现在却直接倒退了几个境界,修为大跌。你一共就三叶琉璃瓣,现在只剩下一叶,当真是不知死活。”
见碎琼不说话,司阴只好换一个话题:“那两个叫慕雨和澜梦的,和苏瑶生到底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把两个人都抓了?”
“问得好。”碎琼扭头去看平静的湖面,“苏瑶生这是在自寻死路。”
“什么意思?”
碎琼答非所问:“等逢湛救出慕雨和澜梦,一切都会结束的。”
“你就这样确定那个叫逢湛的两天之内会进城?”
“他吞了我的一叶琉璃,初时不显现,十五天过后会灵气暴涨,他原本就飞升在即,若是不想,需得将灵力和修为散去,方可留在这里。”碎琼缓缓闭上眼睛,“现在诸事已了,他该来了。”
“需要”的几个问句取自周星驰的大话西游,越读这几个问句就越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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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