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妖·其一 第49章 四十九

凡间三川九城，其中一川与修行界和妖域地界接壤，多年以来妖修作乱，与修行之人数次在丹川混战，战乱祸及丹川生灵，长此以往，丹川渐渐成了无人之境，后成不毛之地。

七十年前，有一妖于丹川横空出世，圈地建城，称七绝城，此妖则自立为七绝妖君。

七绝妖君出世，修行界各大宗门和世家惶惶不安，深入探查后得知七绝妖君在丹川沉睡的时间甚至能追溯到千年以前，实力深不可测，宗门世家不敢贸然得罪，而七绝妖君似乎也并无恶意，故而双方相处起来便遵循了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模式，修行界的人去凡城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开七绝城。

经过多年发展，七绝城已经成了天下唯一能同时接纳修行者、妖族、凡人的混乱之都，有城主在上头压着，不管在城外你们是世仇还是反目成仇，到了城内就得乖乖听话，城内有三条绝不可触犯的规则。

第一，不可私斗。

第二，不可以强压弱。

第三，不可违抗城主。

三条规则刻在城门口的石碑之上，成子川感慨：“这三条规则除去第三条，其他两条倒是令人意外。”

白凤遥：“哦？”

成子川：“城内不乏没有修为之人，这两条规则可以保护他们。而且若是有些被追杀的无助之人来到城内，便不必担忧追杀了。”

白凤遥仰头哈哈大笑：“子川小友，你可真是善良。这两条规矩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定下这条规矩的人，七绝妖君他喜好看人打架，城内不可私斗，要打架就要去乱斗场签了生死状才能开打，但七绝妖君这人又不喜欢一方碾压，所以遇到有看头的，就压制强盛一方的修为令双方差不多修为才肯让两人武斗，依他所言，势均力敌的武斗才算精彩！”

成子川长了见识，对白凤遥很是敬佩。

“慕雨和澜梦两位道友的踪迹到这里就没有了，我也是前几日才进的城，对城内事物还不太熟悉，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吧。”说话的是慕容肖肖，她身着淡紫色长裙，脸上挂着轻薄的面纱，仅是露出一双眼睛，却让人不自觉想像面纱下是何等容颜。

慕容肖肖是修行界一等一的美人，若是换作以前，成子川看见美人风貌肯定会不自觉红脸，但是碎琼的珠玉在前，所以成子川和慕容肖肖相处起来并无令人脸红心跳的反应。慕容肖肖装扮和碎琼有些相似，但碎琼眉目含笑，慕容肖肖却是高冷出尘，成子川很容易分辨出来，但看着看着，他心里又记挂起碎琼来，想他们自濮灵分别已有三月有余，不知何时能再见。

慕容肖肖见成子川心情不佳，问：“辞山仙君迟迟未至，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到逢湛也来的消息时，慕容肖肖其实有些惊讶，毕竟逢湛时出了名的神出鬼没，名下又没有弟子，又不用管理宗门，来无影去无踪，也不插手小辈的事情。没想到慕雨和澜梦双双失踪竟引来逢湛调查。

成子川：“五师叔他临时有事，说要晚些方达。”

白凤遥说：“既如此，我们便先在城中落脚吧。进城以前，小师姐已经绕城调查了一圈，确认慕雨和澜梦两位道友的踪迹只进不出，想必两人是被困在城内。不过纸鹤中只提及丹川，可能是慕雨道友并不知道他会被困于七绝城，只是城里这么大，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三人达成共识，在城里找了家客栈落脚，只是暗中搜寻了几日，仍是毫无头绪，白凤遥是个看得相当开的人，找了几天找不到，灵珠也安好无恙，便想慕雨两人暂无危险，一心等着逢湛过来。慕容肖肖有心无力，也只能静候逢湛，成子川是最着急的那个，每日都出门打听，可别说看到两人的身影了，就连最近入城的陌生人都少的可怜，守城的人不可能记不住。

成子川颓然地坐在河边树下，脑里想的都是慕雨的事情，七绝城这么大，能去的地方这几天都去了，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现在还没找的地方只有乱斗场连着城主府那一片的区域，白凤遥怕慕雨和澜梦失踪二人和七绝妖君有关，不肯他贸然前行，成子川便只能按下心思。

正在他苦恼之际，身后突然响起车轮轱辘的声音，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友在烦恼什么？”

成子川回头，见一名衣着得体，容貌超然的男子正含笑望他。

七绝城内鱼龙混杂，成子川在城内打听的这几日也认识了不少的人，虽然面上含笑，心里却留了一份警惕，此时他不敢放松警惕，只含糊地说：“我寻人。”

男子闻言笑笑：“小友不必如此警惕，我并非有所图谋，只是见你数日奔走，有些劳累，来关心一二。”

成子川见对方态度诚恳，不觉羞愧，“原是我想岔了，还望公子不要介意。在下成子川，不知公子？”

男子虚虚地揖手：“祁洋。”

祁洋似乎身体不好，只是一阵风吹来，他就低头咳嗽，咳了好一会，他才不着痕迹地收起手帕，问成子川：“子川兄寻的是何人，我闲来无事喜欢坐在城墙上观众生相，说不定见过？”

成子川一边跟祁洋描述慕雨和澜梦的长相，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祁洋，他刚刚就看见祁洋收起来的手帕上带着血色，而咳嗽之后脸色白上几分，又见他坐在轮椅上，明明是开春的日子，天气适宜，他却穿着厚衣，腿上还盖着厚厚的绒毯，想来是个体弱又有腿疾之人。

“额上有胎记嘛……”祁洋摇了摇头，说，“很抱歉，这几日我没见过这两个人。但是雁过留痕，你的朋友不可能到了城内却无一人目睹，事情蹊跷，若是从前我还能寻其他方法相助，但现在我也有心无力了。”

成子川连忙说：“祁洋兄不必自责。只是我寻了这么久都毫无消息，心中有些烦躁罢了。实不相瞒，那两人中的男子是我的师兄，我自幼跟着他长大，感情深厚，现在未免着急。”

“我见你身姿卓越，身手不凡，想必是出自大家，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乃剑宗弟子，那两人中的女子是岐山派的弟子，不过之前出了些事情，她和我师兄前往幽都，不料遇上了这种事情。”

“剑宗？”祁洋有些惊讶，但很快脸上的震惊又被苦涩的笑容代替，“剑宗乃修行界第一宗门，门下弟子各个风姿超然，若是我的腿没折，真想进贵宗修炼，只可惜……”

成子川跟着有些难过：“祁洋兄你的腿……”

祁洋一笑而过：“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来七绝城定居，就是想清净度过余生罢了。七绝城内各路人马，他们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凶神恶煞，有的良善友好，却也不会像外面的人一样说我这双断腿，我这几年过得倒也舒心，咳咳咳。”

成子川拿出一瓶药，说：“这是我师姐炼的丹药，祁洋兄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祁洋笑着摇头：“我这身子已是残废，哪里值得用这样珍贵的丹药。子川兄在外历练，还是收回以备不时之需吧。”察觉成子川还是犹豫，祁洋继续说：“我身体刚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试过寻求灵丹妙药医治，可最终都无力回天，既如此，还不如静静养着。”

“祁洋兄……”

祁洋又道：“对了子川兄，你既然在城内外圈找不到，为何不去内圈寻找呢？”

成子川嘴上一抹苦笑：“我倒是想，只是我们一行人初入七绝城，事事不敢冒进，朋友担忧师兄他们失踪会和城内高人有所牵连，不敢打草惊蛇，我现在只求师叔早点与我们汇合。”

祁洋略一思索，道：“子川兄，城内势力复杂，你们不妨寻求七绝妖君的帮助。”

“哦？为何？”

“七绝妖君此人豪放不羁，重情重义，修为高深却不会以强凌弱，且喜欢结交强者，若你能入他的眼，想必他一定会施以援手。若你师兄两人是被人困于城内，而你又有他的相助，试问，七绝城内，谁能拦你？”

成子川疑问：“可万一七绝妖君就是与我师兄失踪有所关联呢？”

“七绝妖君出世之后便一直待在城中，甚少外出，认识你师兄的几率很低，况且，若真是他将你师兄拐入城内，依贵宗弟子的实力，他应当是相当赏识，应以上宾待遇相待，断不会让你师兄和那位姑娘了无音讯。”

成子川：“祁洋兄似乎对七绝妖君相熟？”

“相熟倒谈不上，只是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期间一次起了小争执，他明明已经准备动手，但见我如此，反倒收了手向我致歉，还说以后等我腿疾治好了再和我战一场。当时我便觉得此人值得深交，只可惜之前以妖为恶的观念经历多年还没完全改过来，不然叫天下人都知晓七绝妖君的为人。”

“这样说来倒真是一个性情中人。可是祁洋兄，我该如何才能见到七绝妖君呢？他喜欢强者，但在下惭愧，身患顽疾前不久才痊愈，现在的修为不过尔尔，若是我师叔在这就好了。”

“倒有个法子，你去乱斗场便是，打一场擂台，或者安全起见，不是说你还有朋友一起来吗，不如叫上你朋友于乱斗场比试一场，只要你们武斗得精彩，自会有人去请他观战。”

成子川连忙道谢，忽见一个少女疾跑而来，脸上的神情焦急，只见她跑到祁洋身边：“公子你又乱跑了，我刚才找不到你，可把我吓坏了。”

“我只是出来走走罢了，还有我已经说了，现在我已不是你的主子，直接唤我名字就行。”

少女摇头：“公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直呼其名！”

祁洋无奈地笑了笑，对成子川说：“这是我乳母的女儿，从露。”

从露这才看向成子川，“从露见过这位公子。”她又扭头跟祁洋说：“公子，我娘今日买了条稻花鱼，说是要拿来煮汤喝，公子不是最爱喝鱼汤吗？我们快回去吧，不然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祁洋笑着轻声说：“好。那子川兄，我们再会。”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