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季燃被祁执的话吓了一激灵,连忙后退几步,试图避开头顶繁复的红色纹路,紧接着狠狠搓了搓手,将手指上沾着的黑色灰尘擦了个干净。
祁执勾唇看着季燃:“没想到你这么信这些?”
季燃回忆着刚才手指上的触感,苦着脸道:“如果在外面的话,倒也不是那么相信这些东西,但这情况不一样啊!”
这里可是副本里的世界。
上一个副本,费长房可以死而复生,万鬼齐哭。
这一个副本,天知道诅咒会不会变成实际存在的东西。
“但躲应该是躲不掉了。”祁执指指季燃头顶的天花板,一本正经,“你这一头顶全是黑的,鬼知道擦出来会不会整个天花板都一样。”
季燃:“……祁哥你要是想今晚回囚室还能看见我,就别吓我了。”
虽然已经换上了王宫里提供的衣服,但祁执隐约觉得自己在季燃头顶看见了那对熟悉的小熊耳朵。
祁执觉得自己忍不住了。
他有点想念那套小熊睡衣。
季燃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眼神放空的祁执:“祁哥?你干嘛呢?”
“没什么。”祁执做贼心虚,下意识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道,“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的害怕,晚上我过来陪你。”
“那不合适吧……”季燃有些犹豫地瞥着门的方向。
门外的走廊上,恐怕还站着那些侍女,刚刚女官说过,大公睡觉的时候,王宫里不可以串门。
祁执理所当然道:“我那是串窗,不是串门,而且就算真的有惩罚,串的人也是我,不是你。”
季燃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整理了一下措辞才重新开口:“能说的都被你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上,比划复杂的红色花纹仿佛蜿蜒的血迹,挂在季燃头顶。
季燃索性背过身,趴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想再去看头顶那团令人心烦的图案。
祁执盯着季燃背后的大衣,摇了摇头。
还是小熊尾巴比较好看,明天说什么都不能让这小孩换副本里的衣服。
完全不知道祁执在背后想什么,季燃埋在被子里自言自语:“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我连迈左脚还是迈右脚都没想清楚……”
还没想好现在这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王宫的木门极为厚重,被敲响时显得格外沉闷,门外,侍女用轻快明媚的声音道:“先生,大公的午休已经结束,今天的茶会时间即将开始。对了,提醒您,王宫内如果看见女眷,请不要直视。”
季燃还没来及回应,侍女已经自觉推开了门,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先生,您怎么开着露台的门?这样会着凉的,我来为您关上。”侍女根本没打算等季燃回答,径直走到了露台边,甚至还在关门前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
季燃紧张得险些出了一背冷汗,手悄悄握住了床头的珐琅花屏,时刻准备着等侍女发现祁执,就把人敲晕再做打算。
然而,侍女拉上门,放下了窗帘,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过一样。
季燃绷紧了身上每一寸肌肉,背着手捏住花屏口,静静等待着。
“先生,您可以进行一些准备、整理自己的仪容,我就不打扰您了,等您完成后,我在门口,带您前往宴会厅。”
侍女说完话,倒退着走出了季燃的房间,既没有关心被擦出痕迹的天花板,也没有看见祁执。
等门再次关上,季燃立刻冲到露台,拉开门,扶着栏杆朝下看去——
祁执从楼下的窗口探出脑袋,朝季燃勾唇微笑,看起来十分欠揍:“这位小先生,您是在担心我吗?”
季燃缩回脑袋,愤愤道:“担心个屁!”
“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听见没。”楼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没有一点运动过后的喘息。
季燃重新拉上露台门,松了一口气,瘫进沙发里,缓了一会才慢慢起身。
按照侍女说的,他们现在应该是要去参加大公的下午茶会。
季燃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拉扯着袖口的褶子,临出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把藏进枕头下的欧洲全史给拿了出来。
虽然到现在都没确定自己到底身处哪一段历史,甚至不确定这段历史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不论怎么说,当板砖也是好的。
大概是因为鲜有人至,古堡显出一阵令人不适的阴森。
季燃走出门时,大部分玩家也已经跟着侍女走了出来,祁执也站在人群的边缘。
宾客们穿着华贵的礼服,行走在红丝绒地毯铺成的长廊上,几乎像是穿行在真实的历史中。
古堡的墙壁上挂满了油画,童沅正兴奋地上蹿下跳:“这是家族史吗!为什么油画上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不知道要迎接我们的究竟是哪位,会是……吗!”
女官皱了皱眉,对着童沅轻声道:“请不要在王宫内喧哗,大公会不高兴的。”
童沅一把捂住了嘴,丝毫看不出刚才在外面嚷嚷“高考”时候的焦躁和窘迫。
季燃被他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跟着童沅,一直在盯着墙上的油画看,一时间没有注意自己正在下楼,踩空了一脚。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背后伸出一只手,拎着季燃缀满珠宝的腰带,把差点滚下楼梯的少年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季燃仰起头,祁执站在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烛光被水晶灯映着,将祁执的轮廓照得极为深邃。
祁执的穿着比季燃简单很多,深红的披风将他身材拉得更为挺拔,季燃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像是嫌弃腰带的手感一样,祁执皱着眉,低声抱怨:“还是尾巴好揪,下次说什么都不能换。”
“祁哥你这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吧。”季燃理了理腰带,指着正在反射烛光的宝石,“红宝石你都敢嫌弃?”
祁执促狭地眨眨眼:“你的尾巴手感可比这玩意好多了,下个副本别换衣服了。”
“唔。”季燃像是在观察什么别的一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连忙摆手,“不是,什么尾巴!那不是我的尾巴!是衣服上的!”
祁执挑起唇角,掩饰着笑意:“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在想,这些油画上,为什么只有男人。”季燃认真盯着墙上挂着油画,越发困惑起来。
如果是家族史,那么应当由整个家族才对。
事实也是,这些画刻画的都是家族场景,男人们或坐或立,只有成年和老年,但无一例外穿着华贵精致,面容阴沉深邃。
只有男人。
没有女人,也没有孩童。
“奇怪。”童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这真的太奇怪了,这里的装饰、建筑风格,饮食都和历史上的卡斯蒂利亚一样,可……”
可这些油画上的人,一个也没有在历史书里出现过。
祁执往下走了一级台阶,和季燃并肩,将凑过来的童沅隔开,站在了两人中间:“也有可能,我们并不在你所想的时代。”
“这不可能!”童沅像是有些激动,说着涨红了脸,“你看这里的建筑风格,绝对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卡斯蒂利亚,不可能有错!”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自己右手边的祁执:“祁哥,季燃说你见多识广,你怎么看?”
季燃对欧洲史一知半解,一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童沅手边,有些费力地跟上童沅的思路,一边若有所思:“说起来,会不会和张国福、杨重庆那次一样?”
“张国福、杨重庆?你说错了吧?”童沅还在盯着墙上的油画,顺口道。
祁执似乎也在看画,心不在焉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季燃和童沅的中间。
季燃摇摇头:“这两个人不属于地球。童沅,你还没发现吗,我们的队伍里,不是所有人都来自地球。”
“啊?”童沅显然是没有发现,一脸呆滞地抬头,配上他稚气未脱的脸和滑稽的绿色小丑服,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上次,我们在副本里遇到了两个男人,他们和我们一样,说一样的语言,用一样的文字,有着一样的文化氛围。”季燃耐心解释道,“但不一样的在,他们并不来自地球,而是来自和地球相似的两颗星球。”
事实上,除了张国福和杨重庆,费长房这个故事本身也和《汉书》上记载的故事完全不同。
《汉书》中只存在过一个壶,可上一个副本里的双壶村却是两个壶套叠的世界。
季燃不想将双壶村的事说出来,让童沅徒增心理阴影,便避重就轻,只说了张国福和杨重庆的事。
或许这是游戏本身的设定。
也或许,和张国福、杨重庆一样,卡斯蒂利亚的故事只不过是发生在一个和地球极为相似的星球。
童沅好歹也是个准高考生,听完季燃的描述,立刻就理解了意思:“也就是说,虽然这里的历史大体进程和我们所熟知的卡斯蒂利亚相似,也同样正在经历文艺复兴,但并不一定和地球上的历史完全吻合?”
“更正一下。”季燃哭笑不得道,“是你熟知的,不是我们。”
三个人说话的时候,童沅和祁执一直在看着楼梯上的油画。
仔细看下来,这些油画几乎都是极为暗沉的色调,边缘黑沉沉的,仿佛被火灼烧过一样。
画幅的正中,大多是起居室一类的场景,画中,穿着礼服的男人们手持佩剑,昂首挺胸,手边有时坐着同样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老年男性。
男人们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阴郁,苍白的脸上只有唇上带着血色,却总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而老人们则大多带着傲慢的阴冷笑容,令人不自觉有些发冷,那种外强中干的既视感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让人厌恶的傲慢。
“祁哥,你发现没,这些人连长相都完全不一样。”童沅和祁执肩并肩,指着画和祁执讨论。
祁执点点头,看向一幅画上的高瘦男人,男人还很年轻的样子,脸部瘦长,虽然穿着华服,却微微流露出些许防卫性姿势,手抱着双臂,眼神压低,充满警惕。
而男人身后的老人却是方脸,表情倨傲,阴沟鼻和薄唇让人过目不忘。
“是,从他们的骨骼和面部特征来看,这两人大概率没有血缘关系。”祁执不咸不淡地接话。
不知怎么回事,对油画丝毫没有兴趣的季燃也放慢了脚步,挤进祁执和童沅中间,装模作样地点评道:“不能说这两人一点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关吧。”
被祁执和季燃挤来挤去的童沅终于发现了不对,皱着眉头问:
“我身边是有什么宝贝吗,你俩为什么非要往我身边挤?”
季燃:“不是……我没挤你啊。”
祁执:“不是……我挤的不是你。”
祁哥日记:燃燃有同龄人玩伴了,不要我了,拆散他们!
燃燃日记:祁哥尊老爱幼的新目标出现了,比我年轻,比我幼稚,比我有用,我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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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