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清妤 第19章 第 19 章

长明宫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男人，不仅是前来找茬的三殿下沈铭言和四公主沈怡楚被吓了一跳，就连长明宫的主人沈怡舞也是下意识想要叫侍卫进来。

清妤近来又是剔骨又是跳崖的，也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本能地握紧了日月清辉。

但她却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是阿黑。

阿黑的人形虽然消瘦，但因着身形比起清妤来还高了一个头，看着也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

除了身形上给人的压迫，他那刀削斧刻的容颜更是让人心生敬畏，斜飞入鬓的眉间尽是不可忽视的倨傲，深邃的目光里有掩藏不住的杀意。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周身却流传着经过岁月流逝之后才会沉淀下来的稳重。

那和鳞甲一样虽然黝黑但凑近了却会折射出隐隐光泽的长发像是一只上好的笔刷，刷在了清妤的心间。

让她忍不住一颤。

*

沈铭言捂着痛得毫无知觉的右手，眯着眼打量起了对他的质问恍若未闻的阿黑。

许是知晓自己的身高不够，他担心气势被压，往上台阶上走了两步，却依旧够不上阿黑，反倒因着他的动作，尽显滑稽之态。

他虽然被养得四肢不勤，但审时度势的本事还是有的。看着阿黑透露出的那股不好惹的气息之后，他并未选择跟他硬碰硬。

毕竟他来之前也没想过长明宫中是这样，还以为只是向往常一般以权势压着沈怡舞认错就够了，也就没有随身携带侍卫。

很有可能在他从殿外喊来侍卫收拾掉这个男人之前，自己就先被他收拾了。

要知道，他旁的觉悟没有，惜命在这宫中没输过任何人。

阿黑这个硬他怕，但沈怡舞这个软，他可是好欺的。

“好啊，好啊！”沈铭言一脸阴恻恻地看着沈怡舞，“沈怡舞，你好大的胆子啊！”

“你居然敢在殿里私藏男人！你当真是无法无天！”

“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把你这秽乱后宫的贱种贬为庶人！”

他把被阿黑折断了手腕的怒意全都发泄在了沈怡舞身上，发誓今日要让这个他看着碍眼的贱种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的的三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怡舞的极力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我没有在殿中私藏男子。”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撒谎？”沈怡楚拽着她的手不肯放，暗自使劲。

她说出来的话虽然是怒气冲冲的，但嘴角却隐隐带着笑，就好似不懂事的小孩捉住了别人的把柄之后幸灾乐祸地去告状一般。

沈怡楚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该如何在父皇面前好好润色一番，好把沈怡舞这个眼中钉彻底赶出宫，手上的动作愈发加重。

“他就是那条蛇！”沈怡舞手腕被攥得发了红，一时吃痛没忍住大喊出了声。

尾音在殿中绕了一圈后才消散，过了好半晌，爆发出两阵笑声。

“沈怡舞，你这是为了脱罪什么话都敢说啊？”沈怡楚讥笑道，“怎么，你以为编个神仙显灵的故事出来，父皇就不敢罚你了吗？”

“什么神仙？一条水蛇能当什么神仙，怕不是妖……”怪才对。

沈铭言早在来的路上就听亲妹妹哭诉过了吓她的是一条水蛇，自以为沈怡舞撒了个泼天大谎，还想笑话她果真是没见识的，编故事都编不出有气势的东西出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撞上了阿黑的目光，当即觉得下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无论怎么都合不上，更别提再好好说话了。

因着一直维持着嘴巴大开的姿势，更有涎液顺着似是被石化了的下巴往下流，整个人看着恶心又邋遢。

沈怡楚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搬来的救兵，有些惊慌失措，又觉得脸上无光。

“哥哥，你怎么了……”她抽出随身带着的锦帕捂住了沈铭言的嘴巴，催促着着身后的侍女，“还愣着干嘛！没看见三殿下下巴脱臼了吗？”

她根本就没把事情往清妤和阿黑身上想，还以为沈铭言是说话的时候不小心闪着了。

倒是清妤趁着对方忙手忙脚抽不出空的功夫，避开了还在看戏的沈怡舞，颇有几分不满地凑近了阿黑的身旁低声询问。

“为什么你还能使出术法？”而她却只能靠着日月清辉才能哄住沈怡舞那个小姑娘。

阿黑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凝重：“也只能维持片刻的功夫。”

刚说完，沈铭言又恢复如常。

对面那兄妹俩谁也没想到是阿黑动的手脚，还以为只是意外，让他们颜面尽失的意外。

这二人一时也没脸再呆在长明宫了，但又不愿就这么放过沈怡舞，想将自己丢脸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叫嚷着要让侍卫进来押着她和清妤阿黑三人去面圣。

清妤抬手摩挲着重新化为月牙吊坠的日月清辉，着实不耐烦再听这兄妹二人的吵闹，打算一招解决来个痛快，却被阿黑按住了手腕。

“不要冲动，这里是皇宫。”

“皇宫怎么了？”清妤不以为然。

阿黑却一脸凝重：“这二人是皇室子嗣，身上别说是有伤了，就算掉了根头发，也会让不少人跟着忙前忙后地追根究底。你是来这里找回力量的，最好不要惹麻烦上身。”

清妤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沈铭言依旧无力垂在腰间的手腕，侧过身子挑眉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他为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时失手。”阿黑言简意赅。

“那照着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束手就擒？”清妤从容看向手持武器从殿外缓缓走来的侍卫们，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

阿黑不知为何突然闭上了眼，整个人就像是脱离了神魂分离一样。

直到那些身着盔甲走路发出声响的侍卫将长明宫团团围住，蹑手蹑脚地照着沈铭言的吩咐想要押着沈怡舞去昌平帝的面前时，阿黑才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这宫里有古怪。”

短短六个字，清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了手中的日月清辉，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既然有古怪，那她就好好去探探，到底是什么古怪。

*

此时的昌平帝正在殿中望着奏折头疼，听到下头有人来报三皇子和四公主五公主求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三个子女从小就是不对付，凑在一起就没有好事发生过。

不是小四碎了小五的花瓶，就是小五扯坏了小四的衣裙，要么就再加个老三替妹妹出气让小五宫中的侍女去赔罪。

本就焦头烂额的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此时他可没工夫来断他们的这些官司。

正想让内官将这三个不省心的家伙赶出去的时候，就听见了老三沈铭言叫嚷着什么“祸乱后宫”。

外头人来人往的，昌平帝可丢不起这个脸，忙让他们进了殿。

待得将事情的来因去果都听明白之后，他才不得不多了几分重视。

“你口口声声说，小五在殿中私藏男人？”

座上那名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坐直了身子，看向了自进殿起就笔直地站在一旁连礼都未曾行过的清妤和阿黑二人。

沈怡楚闻言，立马上前添油加醋：“是啊父皇！这个男人就是从小五殿中走出来的，在场的侍女全都可以作证！”

“他一出来就折断了哥哥的手，若是没有沈怡舞的示意，谁敢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对皇子下如此重手！”

昌平帝立马看向了沈铭言的手腕。

恰好错过了阿黑眸光一闪。

沈铭言一时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用右手指着阿黑告状：“就是他！就是他害得儿臣手腕都断了，父皇你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那指认起来铿锵有力的模样，告状时理直气壮的腔调，哪里有手被折断了的样子。

沈怡楚看着自家哥哥明明刚刚还抬不起手，此刻却一切如常，一时也分不清他方才是真的被伤了，还是刻意装出那副模样来碰瓷的。

但无论是哪种，落在了昌平帝的眼中，只会觉得沈铭言在故意装病栽赃嫁祸。

虽然他因着贵妃的缘故对这个三子多有偏爱，但也没想到会将他养成这般睁眼说瞎话连装都不愿意装一装的性子。

“闭嘴吧你！”昌平帝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掀开桌上的茶盏就往沈铭言的身上泼去。

而沈铭言也是身子快脑子一步先做出了反应，用手一挡之后，才发现贴在额上的是他方才还叫嚷着疼得厉害的右手。

沈怡楚见昌平帝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又黑了两度，顿时跪在地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父皇，小五私自豢养男宠，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小五自幼丧母，也怪我和二姐姐平日里管教不当，还请父皇责罚，切勿留情。”

端的是一副大义灭亲为皇室着想的模样，实则拉了嫡出的二公主下水不说，还侧面敲打着昌平帝，事关皇室，不可轻罚。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父皇！”沈怡舞也跟着跪下求饶，“他们是、他们是女儿偶然遇见的神仙……”

“你编谎话来糊弄我跟哥哥也就算了！在父皇面前竟也这样！你是当父皇是傻子吗？”

沈怡楚虽然明面上在斥责，实际上却巴不得沈怡舞亲口说出这种无稽之谈，心中已经开始欣喜待会儿看到父皇因着被戏弄而重罚沈怡舞的样子了。

可她左等右等，却没等到昌平帝的怒火，忍不住抬头一看，却看见了昌平帝因着激动而脸颊颤抖的模样。

“小五，你是说，这两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