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白终究还是松手,让墨明兮将他手中的剑夺了过去。他看着墨明兮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捉摸不透。
墨明兮像是要将问剑台上一剑还回,可是他剑尖冲着地面迟迟没有动手。
“墨明兮?”季鹤白试探着喊了一声。
季鹤白刚刚才从虚假的衍天之相中逃出,清楚地感觉墨明兮也被什么影响了心神,许是那李冉又在从中作梗。
虽然如此,季鹤白也只能在脑中不断地重复着方才假象里所见的细节,试图找到一丝让墨明兮认清现实的机会。
墨明兮沉默不语有一刻之久,季鹤白并不怕墨明兮拿着他的剑,或者将他的剑带走。
只是他清晰地感知到,墨明兮的境界如同流水一般消失。
这到底只是沈清留下的碎片中残存的内核,或许不能完全阻隔李冉的影响。
季鹤白只好做足准备,等着墨明兮出招。
这时,许久未有动静的墨明兮缓缓抬起手来。突然剑身一转,剑刃却朝着自己脖子上过去。
季鹤白:……
当啷,壶中日月剑脱手落地。
墨明兮被雷劈了一般将剑扔了出去:“受不了了,太离谱了。”
他本在回身时感到李冉试图将他控制,将计就计放开心神。却不成想失控一瞬,李冉竟然想用他的自尽来刺激季鹤白的心境。这么看来,李冉也对季鹤白动过手脚了。
墨明兮尴尬地看着季鹤白,空气似乎凝滞。
幼稚,实在太幼稚了。
墨明兮叹息一声:“失策失策。”
季鹤白冷笑一声:“你,你不会是真的想……”
墨明兮理了理外层破破烂烂的衣裳,目光挪向远方:“我就想试试李冉到底能用心音影响到什么地步。”
季鹤白道:“什么地步?”
墨明兮捡起来地上那把剑,将他交给季鹤白:“我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我有点失神了”
季鹤白:“……”
墨明兮在周围找了个不会落雷的地方,坐在一处断裂的墙根上:“我记得模模糊糊。”
季鹤白在他旁边坐下,直截了当地问:“因为你的境界消退?”
墨明兮沉思一会:“是因为李冉有意模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的事情。”
墨明兮说的话并不多,仅仅是三四句而已。季鹤白不假思索道:“你说你没有先跑的道理,问我要你到哪里去。”
墨明兮点点头:“这话我还记得。”
季鹤白接着说:“你然后说李冉借了修真界中的异象,已然立于寻常人之上,你我不能与他为敌。”
听到这些话,墨明兮捻着发带思考起来。落雷过了三五轮,才皱着眉头缓缓开口:“不对。你觉得他为了什么?”
季鹤白并未多想:“为了什么?现在朝笏拿起放下都在你手上,他不想和我俩打?如若是这样,你我破镜出去,与他拼上一轮就知道了。”
墨明兮摇摇头,始终觉得不对:“确实,就仙人所言,朝笏在手意味着行天道之事。但是李冉已经借了异象翻转天理,朝笏并非必须了。他并非要做天道,所行的目的都是为了得到力量,他是要成仙人……
立于常人之上,你我不能与之为敌……”
难道他不仅想要登临仙门,他还想要你我的臣服?奇怪奇怪……”
季鹤白眉心舒展:“我起初还担心他想在修元塔上将你我困住,此番失败后会藏身修真界中。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墨明兮:“为何?”
季鹤白一摊手:“他总得把你我打服了才行吧。”
墨明兮无言:“你我如何会服他?”
季鹤白几番思考:“他未必会这么认为。他觉得心音异象动摇修士,能推他为尊,改变法则。自然也可以想要真正天道的臣服,将正道踩在脚下。更何况他那般“聪明”拼凑灵脉,还被你曾经打落境界重修,怎么忍得下这样的事情。”
“所求快意?”墨明兮想起李冉所说,又回忆起一些细枝末节:“拼凑灵脉,本是救人续命的法子。谁又能想到……”
看着眼前的墨明兮,季鹤白有些担忧:“你还管这些缘由做什么,心术不正的理由千千万万,你一个个想过去哪有这么多时间。他是妒忌也罢,自傲也罢,投机取巧也罢,都不是他拿着别人的灵脉飞升的理由。”
墨明兮自我反省着:“我若是不留他一命……”
季鹤白难得没有顺着墨明兮的话宽慰他,不留情面道:“你若是不留他一命,早该和我做上仙侣了。不过修士如果都像祝可山那般不做折服,也许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墨明兮认可地点头笑了笑:“我还说了什么?”
“你问我想不想把你铸成剑灵。”
墨明兮脱口而出:“不想。”
季鹤白却似乎别有考量,摸着壶中日月剑道:“其实也是一个法子,你成了剑灵,与我一道飞升,岂不是妙哉?”
墨明兮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法子,心动一瞬,恢复理智:“你这一飞升,连修真界的天道都要带走?”
季鹤白似觉得此法可行:“你要不试试传给别人,我看那叶归晴就挺好的。”
墨明兮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要是这样,李冉早将位置接走了。我身死之时,李冉冒充天道给我说的预言里,便是你将我做成剑灵。”
季鹤白闻言大笑:“剑灵做不得,猫却做得,师兄果然不一般。”随即他忽然正色道:“衍天之相是假?”
墨明兮方才还不确定,直到听见季鹤白说剑灵之事,将两者联系起来:“我在衍天之相中所见天道,也是藏在莹光之后。”
季鹤白猛然想起:“沈清境中的岩谷道场,他们所朝拜的台上之人也是藏在莹光之后,与塔中所见无二!”
墨明兮蹙眉,盯着季鹤白的脸确认他是否胡言乱语:“你不是说他们没有朝拜任何东西吗?”
季鹤白微微侧头躲开视线:“我当时以为那发光的是你……”
墨明兮:“……”
季鹤白轻松起来:“不过现在好了,我也算是清白了。”
墨明兮:“清白?”
季鹤白挑眉:“我可没有和仙人行不轨之事,至始至终都只想着一个人。”
墨明兮干笑两声:“抬爱了抬爱了。”
季鹤白看着墨明兮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淡淡道:“然后就只问了我是如何从衍天之相里逃出了。”
墨明兮惊讶:“你也看见了我的衍天之相?”
“嗯。”季鹤白点点头:“有几个镜水宗的弟子跪着求饶,叫我别动手……”
他将所见景象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墨明兮细细听来,下意识朝着远方看去。西陵郊隔着镜水宗十万八千里,即便是境中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墨明兮喃喃自语:“我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预言呢?”
季鹤白随口道:“李冉刚才还让你为了我抹脖子呢。”
沉默,比雷声还要震撼的沉默。
墨明兮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李冉……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脑袋里。”
季鹤白笑而不语。
墨明兮忽然问:“那你会因此崩溃吗?”
季鹤白幽幽的视线缓缓转了过来:“我会觉得你大概是有病,为了我能自戕自害,你就不是墨明兮了。”
墨明兮无言以对:“好像……确实……我也不会……”
季鹤白又说:“但我要是看着你死了道侣,背着我的剑山水重重,程程而行,我才会崩溃吧。”
墨明兮闻言简直心痛:“你够狠的,这事你来做,修真界早该没了。”
“要不我怎么是仙人呢。”季鹤白得意道:“既知无情道,何不见众生。”
墨明兮趁此机会摊开手上的算筹,坦白道:“我用不了了。”
季鹤白猛地一惊,探查他境界竟然分神已破:“你……”
“性命无虞,只是……”墨明兮朝着虚空伸手,那玉板再次浮了出来。
季鹤白琢磨道:“拿了能恢复多少?”
墨明兮试探着问道:“我若是拿起天道朝笏,所谓境界是不是困不住我了?”
季鹤白支着头想了片刻:“不知道。”
墨明兮低头沉思:“你一点记忆也无?”
“没有,我那转生,看起来像是遵循了修真界的法则,应当是前尘忘却了吧。”季鹤白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的生死因墨明兮的失误而来,又好像一脚踩进了墨明兮会仍然是天道,而他却抛尽前尘的泥坑里。
墨明兮如何听不出来话中之意,默默无言。
季鹤白又道:“我甚至怀疑如果仪轨还在,你也能把那不靠谱的仙人拨去转生两次。”
墨明兮闻言想起从前的道道惩罚:“还是不了吧……再来一次岂不是要把我劈炸了。”
季鹤白夸张地叹气:“沈清要揍我,同僚要我赔法器,仙门之上我欠的债不少啊。”
墨明兮有些犹豫,季鹤白此番事了当是飞升在即。可他刚刚承下的情意甚至还未开始,墨明兮始终是不甘心:“我若是成了天道,墨明兮或许从此消失不见……”
季鹤白一脸你别来这套:“你若是成了天道,天道从此就叫墨明兮。往后写上几本册子,将你画像往墙上一挂,就可开坛做法,高香朝拜了。”
墨明兮那点儿惆怅不安的心思被这么一搅,散得干净:“你别太离谱。”
季鹤白理所当然:“这有什么稀奇,你能选择是墨妙妙还是墨明兮,为何不能重选天道叫什么。”
墨明兮无奈地笑了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又默了一刻。
墨明兮忽然道:“若是我成了天道,将这世情缘忘尽……”
季鹤白眯起眼睛,盯着墨明兮的脸:“就你以前的信笺来看,你现在已经十分忘情了。”
墨明兮:“……?”
季鹤白眼神清亮:“你看不见纸上的字?”
“……!”墨明兮震惊:“我写了什么?”
季鹤白暧昧道:“表情抒意,字字真切。”
“滚!”
季鹤白笑了两声,看着空中的朝笏,想起来在欢元岭的墨明兮。眼中澄明,沉声道:“师兄,你会出手。”
墨明兮下了决心,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季鹤白的情意。暂且不管,到时再还。
朝笏握在手中,明光大盛,算筹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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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贴不了一点文案,文案我的一生之敌,给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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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西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