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识得,简直是位“老熟人”。
黎安村灾祸全因它而起,周漳豺狼妖各怀鬼胎,为了抢取碎片修炼邪功,霸占山神庙为祸一方,残害了无数百姓,就连道行高深的蛇妖都想要争夺碎片为己所用。
此物邪煞,凶险至极,付云中因此日日受其侵扰反噬,以致心悸。
叶茯苓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神情,就已猜到大半:“这么说你们也见过?”
宋寻点了点头,黎安村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她想起那个凄清孤寂地等儿子等到双目模糊、满头白发的许阿婆,她苦了大半辈子,最后却含笑离去。她嫁得好夫婿,有个好儿子,若不是因幽月冥碎片而起的祸患,她本该有着幸福完满的一生,和她的名字一样,年年胜欢喜,岁岁常安宁。
只可惜天意弄人……
思绪牵引,她不禁红了眼眶,心间涌起一股不明而喻的悲伤。
“这碎片,我们也有一块。”付云中说着便伸手去接陆英手里的碎片,想要仔细看看有何区别。
“小心,别碰!”叶茯苓惊呼出声,陆英也眼疾手快地收回,在他将要触碰到碎片的瞬间及时错开了去。
旁观这一切的晏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紧张到失态去拦。
而后他庆幸道:“还好还好,这东西邪门得很,千万不能徒手去碰,否则会被它的煞气灼伤,我们当时就吃了它的亏。好在陆师姐随身带着寒光谷的法器天绫纱,可隔绝此物煞气避免被伤,不然我们也无法将其带回。”
宋寻闻言,竟和他们在山神庙所遇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能用御灵剑破开碎片封印,想来是因剑中藏着神剑剑灵的缘故。
幽月冥原是由归一剑嗜血炼化形成,而昊天剑本就与归一剑同根而生,相生相克。如今归一剑魔化零碎不堪,自然会被昊天剑剑灵的正气压制。
她能破开封印,并不奇怪。
但所有人皆触碰此物不得,独独付云中可以,这一点倒让宋寻不解已久。
按照穿书前她对剧情的了解,付云中众叛亲离堕魔之时,是昊天剑主动择其为主,在他身边化为魔剑。
现如今幽月冥碎片亦不排斥他,难道他本身就和这两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又或许堕魔一事除去他自身的苦厄遭遇外,背后另有隐情?
她甚至有个大胆又无厘头的猜测,以付云中坚定的心性,不会轻易背弃大道堕入魔道,幕后恐有推手,就如同那夜树林深处飞出的银针一样,有人精心谋划,设局一步一步将他引向堕魔的境地。
至于什么至亲身亡、挚友对立、与天下为敌只是道催化剂,有没有结果都一样,无非是时间问题,三年或十年的差别。
如果真是这样,那原著里这根线未免埋得太深了,一时间她脑中乱糟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绕开原著中的剧情,护住这位命运多舛的“承伤包”。
起初,她作为旁观人不想被牵扯其中,远离他规避剧情是最好的选择。
可冥冥之中当她与他绑定、伤痛相关时,她就已入局中。
她开始近距离接触这个所谓的堕魔男主,发现他比原著中更至纯至善,更有“人味”。
不仅是他,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如此鲜活生动,一次次与他们同生共死、化险为夷的经历,都真切地牵动着她的情绪。
于她而言,他们不再是遥远陌生触不可及的纸片人。
付云中很好,其他人也很好。
胆小却仍旧勇敢的墨辛,肆意潇洒凡事都看得开的祁震,出生富贵但并不骄奢淫逸的晏安,话不多说出手即是利刃的陆英,一心向正嫉恶如仇的叶茯苓……
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现实中不曾体会过的温暖与喜乐,在这里得到了圆满。
宋寻想,她大概有点儿喜欢上这里了。
她想守住这些美好。
既然一切都与昊天剑幽月冥脱不开干系,那直接将这两柄剑一并毁了岂不是干脆。
可幽月冥已随着魔神的陨落成为碎片散落六界,要想彻底毁之须找齐其余碎片重铸魔剑方能做到。
而昊天剑……
她想起那个向来毒舌爱睡懒觉的悉淮。
昊天剑已生剑灵,就不单单只是一把冷冰冰的剑了,更何况他曾跟随祝羽仙尊护佑灵界,是正义之剑,怎能无端被抹杀。
既如此,那让付云中离这两样东西远远的,是不是也勉强算一个办法?
她的目光紧紧攫住那枚幽月冥碎片。
此刻不仅宋寻,就连向来心思玲珑见识甚多的祁震也琢磨不明白,正犯愁得紧,不知道这件事对付云中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比起叶茯苓他们三人的反应,付云中这边就要坦然平静得多。
他再一次把手伸过去,在众人震惊讶然的目光中徒手拿起了那枚碎片:“无妨,此物对我影响不大。”
“这……这怎么可能?”陆英惑道。
树妖一死,她深知此物邪煞,想要毁之却未能成功,甚至都不能触碰,她、叶茯苓、晏安和完颜修四人轮番上阵,无一不败下阵来。
最后凭借天绫纱才得以将此物带在身上。
可她再怎么难以置信,眼前景象都是真的,付云中竟安然无恙地接过了碎片,而天绫纱分明还在她手里。
陆英顿时眼睛发亮:“你是如何做到的?”
是不是习了什么高深术法能对付它?
就差把教教我写脸上了。
叶茯苓亦是满脸期待。
付云中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怔愣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众目睽睽之下他把碎片放回陆英手里,又拿过去:“就这样,很自然就做到了,和端个茶杯没什么两样。”
宋寻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知道他在强忍不适,不想让人担心。
隔壁正端着茶杯的祁震动作一滞,笑道:“你们快别问他了,没什么妙法,他就是有这般独一无二的能力。”
当初在山神庙,那玩意儿还自己往他怀里跳呢!
墨辛支着脑袋,认真思考发问:“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和境界有关?”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付师兄的境界最高,仅差半步入元婴。
或许魔器也欺弱怕强呢,碰到强的就乖乖熄火,不敢伤人了。
祁震眉眼飞扬:“那自然是我们云中正道之光,威压十足,一身浩然气,邪魔见了也害怕,所以能轻易制服魔器,对吧?”
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向来没个正形,旁人都听得出来,偏偏墨辛当了真。
她回想山神庙中发生的一切,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圆脸不解问道:“祁师兄不能取下碎片难道是因为不够正气吗?”
那会儿祁师兄飞身近前,可是被碎片结结实实地震了出去,大家都看见了。
祁震登时一口茶噎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小圆脸,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祁师兄也很正派很厉害的好不好?”
墨辛一脸仰慕,赞同地点头:“嗯,祁师兄也很厉害,祁师兄最厉害了!”
祁震欣慰:“乖!”
一番玩笑话倒是让气氛轻松不少。
暗暗平复内息后,付云中开始思忖他与幽月冥碎片的联系,此事绝非惧怕他金丹后期境界这么简单。
当初在黎安村山神庙,他初次触碰到幽月冥碎片的瞬间,确实有股很强的心悸重压之感,不过片刻后便消失了,就好像突然有道力量攻向他,却无后招,他也未过多在意。
后来用碎片为祁震去除心魔滋生的戾气,那种感觉便越发强烈频繁,他原以为是被碎片反噬的缘故。
可这一回,实实在在地印证了那不是错觉,也并非只有使用碎片后被反噬才会出现,心悸之余,似有道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脑海里闪过极度模糊的画面,哪怕只有短短几瞬,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付云中心惊,幽月冥碎片里的力量果然强劲又霸道。
然而这种威胁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仿佛只是某种试探,一番适应后悄然散去。
他不像旁人,强行接近幽月冥碎片会被伤得体无完肤,他能承接住它给他带来的一切不适。
更确切地说,是碎片的不抗拒给了他行事的便利。
手中的碎片黑气波动缠绕,与他身上的那枚隐隐有所感应。
他拿出在黎安村所得的那枚碎片,与手上这枚一并放在桌上比对:“你们看,这两块幽月冥碎片的断裂处并不吻合,无法拼接相连,从断痕来看,至少还存在其余两块碎片流落在外。”
“你们当时遇到它是什么情形,可否详细说说?”
叶茯苓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我们的任务是前往南方炎泽取赤阳花,依照地形图所指,炎泽处于焱极山的中心位置,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我们不敢耽搁,一路直奔焱极山而去,路上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焱极山的传言……”
焱极山在当地百姓眼里是座不祥之山,只因那里常年燃火不熄,遇水不灭,天上隔三岔五地降下火球,赤红色山体独立其间,绵延起伏,火龙跳动直冲云霄,令人望而生畏。
百姓见了将这视作“天罚”。
若非不祥之地招致天罚,又怎么会独独那一块地方时时天降火雨,扑都扑不灭?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百姓们退至安全地界,不去靠近,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更诡异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从五年前的某个夜晚开始,焱极山的方向频频传出孩童哭声,百姓脚下的土地一夜之间竟全变作沙粒,焱极山外方圆近百里的地方都成了荒漠,水源干涸,草木皆枯,百姓为了生存不得不举村搬迁。
有几个胆子大的村民结伴而行,横穿荒漠想要探寻声音的来源,出来后就形容枯槁。
无一例外,都疯了。
自那以后,人们每逢提起焱极山便一脸的惊骇与晦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天罚”上身,更不敢踏足那片荒漠。
深夜时分荒芜人烟之地莫名出现小孩哭声,这事怎么听都是恐怖片的前奏。
宋寻一阵毛骨悚然:“孩童哭声?这也太反常了,是那树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