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男主竟是承伤包 第46章 相伴

银沙散去八百年修为，只为送虞彦入轮回，连妖丹都一并给了他，自己化作那没有灵智的小蛇。

虞彦会忘了银沙，而银沙也不再记得虞彦。

一切似乎回到最初的起点。

这段刻骨铭心的风月爱恋，徒留他们两个看客，在这四季冰川的千里雪原中唏嘘不已。

小银蛇安静地盘在掌心一动不动，这是宋寻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令她害怕的生物，漂亮是漂亮，可冰凉的触感还是惹得她浑身发毛，毕竟幼时被蛇追着跑的阴影还在。

一想到银沙最后那个从容释然又透着悲凉的笑容，宋寻心怜，极力按捺住身体想要把小蛇丢出去的冲动反应，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动作托着她。

银沙虽已放下执念，可终究心有意难平，才会跟他们说：“我想求你们一件事，待我化作原形之后，能不能把我带出四季冰川，随便放到哪个山林都好，在这里，我会难过。”

她还要带着她出去，拿到陨铁完成任务后，寻一个灵气旺盛的秀美之地给她栖身，说不定哪天她就会重新开灵智，若还有机缘的话，再度修成人身甚至化升为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付云中见她眉蹙深深，知道她心里害怕，贴心地将小蛇接了过去，悲悯的声音在这片冰寒雪域激起涟漪：“望你谨记今日之殇，往后但行好事，莫入歧途。”

宋寻记挂着付云中的未来，总是希望他有个顺当的人生，不必去走原著中的路。

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柔和，青衫猎猎，袖摆随风而动，称得他颀长的身姿清逸无双。

一个对妖都尚且心怀慈悲的人，又怎会成为嗜血滥杀的魔头。

他不会的。

宋寻不由得露出浅浅笑意。

察觉到她的目光，付云中心弦紧绷，颇有些不自然，便借着放置小银蛇的动作将头微微垂下，不敢去直视那双清凌凌的眼，可一抬头正与宋寻四目相接，这一下彻底心乱了，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诶？

付云中怎么会这么想？

怕他误会，宋寻连忙解释，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的！听我说，你没有不对，你特别好，做得也很好！”

那明明是夸赞的眼神啊，他怎么反倒自省起来了？

从前在家中，惑于父亲的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对他动辄打骂责罚，付云中总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里，时常一个人苦闷地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太对，做得不够好，才会惹得他如此。

但也没人教他应当怎么做。

无论他做什么，父亲都不满意。

蛇妖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手是否正确，诚如小祁所言，他应该牢记身份同妖物划清界限，但又无法漠视，他的确同情蛇妖的遭遇。

现在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特别好，做得也很好，付云中听在耳里，喜上心间，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讶异又喜悦的神情。

宋寻认可他，夸他，他心里怦然，似吃了蜜般高兴。

他微扬了唇角，点头回应，俨然一副听话的乖巧模样。

宋寻心道，这才对嘛，少胡思乱想于他有好处，而且她没有夸张，付云中很好，远比她在书里见到的要好得多。

她心念一动，随口问他：“付师兄，你会算命？”

“不会。”付云中回答得很干脆，几乎没有多想就坦白了。

“那你先前在银沙面前说得那样头头是道，难道都是骗她的？”惊讶之余又有些失落，纵然今生再悲苦，若有来世，这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可若连这最后一丁点希望都没了，那就真的只剩一个大写的“悲”了。

“瞎编的。”

“付师兄，你居然会扯谎骗人了！”宋寻简直难以置信，细思又觉得情理之中，若不这样跟她说，银沙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虞彦知道吗？”

“嗯，是他恳求我那样做的。”当时付云中施法助他凝魂一刻见银沙最后一面，虞彦便暗中传音给付云中表明，他最后的那句话也只是一个为了说服银沙而编造的谎言。

至于他有没有来世，来世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银沙信了。

夕阳将沉入地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付云中望着镀了一层金边的苍茫雪原：“你知道凡间百姓为何总热衷于占卜算卦？对他们来说，准不准并不重要，重要是结果。他们力量弱小，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人拉他们一把的。前路未明飘忽不定，哪怕摆在面前的是绝境，只要能看到些微光亮，也可向死而生。他们需要一盏指路明灯，来坚定自己的选择或是明确一个方向。”

他倒希望自己是那个擅长占卜之术的人，能算到虞彦的未来，也算算自己的未来，只可惜……

他不愿去想那些烦恼事，接着道：“若当真有因果轮回，虞彦今生良善，来世便不会差，经我之口告诉她，无非是给了她一丝慰藉，心甘情愿为对方走出迷局，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也许就被我说中了呢？”

他们在夕阳中对视，宋寻点头：“极寒之地也有光芒，说不定这场赌局，虞彦会赢。”

也期许，命运的安排能眷顾他二人一些。

付云中没说话，抬手掐诀写下一道符传了出去，却迟迟不见回应，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宋寻问道：“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又送出去几张符，仍旧杳无回音，在此之前明明从未出过差错的，付云中眉头紧锁，忐忑不安：“这是小祁教给我的清虚派的传信之法，只要我送出信去，他必定能收到，但却一封未回，可能遇到麻烦了。”

宋寻说：“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万一祁师兄还在气头上才没给你回信的。”

“小祁不会的。”他了解祁震，是个刚正爽直性情洒脱之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大局，今日他的举动本就反常，他担心祁震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又遇上雪山上的凶兽，如此可就糟糕了。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只是茫茫冰原，雪山绵延，常年冰冻令冰雪僵硬无比，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人踩上去连脚印都不会留下，又联络不上人，想要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只得循着祁震离开的方向一点点找过去，看能否寻到些许他们留下的痕迹。

“付师兄，等一下！这里有线索，是……是墨辛的丹药！”

宋寻眼尖地瞧见地上有颗暗红色的丹药，拾起一看，果然是出自墨辛之手，当初她从冥渊裂谷出来，神魂不稳，墨辛便炼制了诸多滋补养魂的药丸，下山时特意带了不少，没想到竟在此派上了用场。

付云中见状继续搜寻，果真如料想那般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这么一颗药丸，并非无意间遗落，更像是刻意为之用来指路的。

宋寻福至心灵，欣喜道：“是墨辛，她早料到我们会去找他们，提前给我们留下的记号！”

“小辛辛真聪明。”她不由得夸赞，“这下，要找到他们就容易很多了。”

——

“嗷呜~”

“嗷……”

一声声嚎叫破空而至，由远及近，同群狼奔逃的声音一齐灌入耳中，墨辛脸色骤变，警觉地直起身，整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是雪狼！

雪狼被凶兽惊动，倾巢而出，朝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祁师兄还昏迷着，火鸾先前也受了伤，单以她的修为对上狼群没有胜算，慌乱之余，墨辛几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付师兄和阿寻，她紧紧攥着乾坤袋祈祷：“阿寻，你们一定要留意到我丢下的那些丹药啊！”

她深知祁震的言行反常，恐有凶险，所以在追着他的一路上多了个心眼，沿途留下记号，以便行事。

可即便宋寻能发现她的小心思，找到这儿来也需要一定时间，她不能傻等着坐以待毙，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想必狼群很快便会嗅着血腥味寻来。

墨辛的身板比宋寻还要小上一些，手劲也没那么大，半扶半拖着祁震，几乎耗尽全部气力才成功将他带离，寻了一处雪坑洼地藏身，周围有冰岩作挡，还算隐蔽。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又怕他受寒，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渡给他。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将心稳住，窝着身子透过岩缝观察外面的动静，半刻也不敢分神。

狼群已经逼近，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看上去体格也最为强壮，锲而不舍地追着一只雪兔，二者的距离缩近又拉远，雪兔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折途保命。

然而数个回合下来，雪兔仅是慢了一瞬，便倒在了狼爪之下，被生生咬断了脖子。

几只狼围拥上去分享胜利的果实，还有几只仰天长嚎一声后，低头去舔祁震留下的那摊血迹。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看得墨辛大气都不敢出，她想，他们绝对不能落得跟雪兔一样的下场，成为群狼腹中之食。

可偏偏怕什么便来什么，原本安静躺着的人不知何时有了醒转的迹象，他低咳痛吟一声，脚上微动蹭落了一截冰晶，墨辛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更多声音。

只是他们已然引起了狼群的注意。

一只只雪狼警觉地靠近，再靠近，低吼声昭示了它们的斗势。

危险包围着他们。

祁震也意识到处境不妙，可他力不从心，艰难起身倚在冰岩上，如今连站立都无法做到，更别说施展灵力传送她离开了。他脸色苍白，悲凉地看着她，扯出一抹笑来，还未开口说话，便被少女紧紧拥住。

“祁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不能，不能叫我走，烛幽秘境中你救过我，我也绝不会丢下你，你别说那样的话好不好？”

有温热的液体砸落在颈，祁震心头一暖，听见她哽咽着声音继续说：“我给阿寻留了记号了，只要撑到他们来，我们就能获救了，我相信阿寻一定会来，你也相信我，别放弃，也别赶我走，就像你保护我那样也让我保护你一次好不好？”

几乎在恳求。

墨辛平日里看着呆呆弱弱的，其实很聪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胆识和勇气不输任何人。

面对她的剖白，坚定执拗地站在自己身边，祁震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也再说不出让她独自离开的话来。

他将自己的剑放到她手心，柔声说：“师兄相信，小圆脸可以的。”

忍着疼痛凝神静气，以期恢复一二成灵力，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他已经做好舍弃一切护她周全的准备。

哪怕拼了根骨性命不要。

剑在手，有如千钧，墨辛是个丹修，主攻疗愈之术，此前从未开过杀戒，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理智告诉她一定要行。

一只雪狼开道试探，猛扑过来，墨辛举剑，下一瞬利刃贯穿入喉，伴随着狼的凄哀嚎叫，有几滴热血溅在她的脸颊上。

初开杀戒给她带来的冲击不小，墨辛登时僵住，目瞪口呆。

她把雪狼杀了。

她杀了它。

手中的太合剑几乎握持不住。

地上躺着的雪狼挣扎几次后，不再动弹。外面的群狼如得了讯息一般，齐齐四散朝他们寸寸逼近，呈围攻之势，警觉又凶狠。

心头大骇间，墨辛转头望了正在闭目的祁震一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她更大的决心与勇气，直面接下来的战斗。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低估了群狼的战力，狡猾和贪婪是它们的天性，往往越是这样的危急时刻，它们越能展现出绝对的团结和行动力，不会一只一只前来送死。

雪狼越聚越多，她显然招架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有剑光呼啸而来，青霜剑先至，替她抵挡住前方的攻击。

随之而来的是付云中和宋寻，在墨辛惊喜希冀的眸光中，付云中毫不迟疑快速结阵，“神行无极，遁迹隐踪，匿！”

话刚落音，他们四人便一齐消失在传送阵法的光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