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输了?真不是你自己想穿找了个借口?”林徊弯腰凑近,拎起温也的裙摆看着上面的刺绣,“你长高啦?”
温也抬起胳膊一巴掌把裙摆上的手打掉,“当然不是,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
停顿片刻,温也又道,“我替你老板求你多上会儿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过不劳你费心,剧组有统一化妆师,他允许我出来放风的。”林徊说着拿出手机,翻出来几张照片给温也看,“看,这是剧组化妆师的作品,是不是比我差多了?”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他人,”温也学着林徊欠揍的口吻说完,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比他强。”
“小温也,你学坏了。”林徊怨念的说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位置上。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客人,温也环顾了一圈儿,确认社团里其他同学也在摸鱼,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和林徊说话,“对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林徊大大方方朝温也摊开手。
“你喝什么?我请你,”温也善解人意的拿出点单板,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菜单,“甜品也请。”
“这么好,”林徊也不客气,从菜谱上点了两个看着还算顺眼的产品,“说吧,什么事?”
温也陷入迟疑。
良久,才别扭的开口,“就是,我有个朋友。”
“嗯?然后呢?”
“我朋友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竹马,一般给他喊哥哥,比较喜欢撒娇。但是最近,突然改了称呼,只叫他的名字不再亲昵的喊哥哥了,是怎么回事?是突然长大变成熟了?还是说,觉得我丢人不配当他哥哥?还是说他在外面有别的哥哥?”温也说完,目光殷切的等待着回答。
林徊是他的朋友中最有感情经验的,他相信林徊能解答他的困惑。
林徊尽量绷住没笑,“年下弟弟突然不喊哥哥,肯定是心思野了。”
“心思野了?”
“就是心里不再满足于和你…你朋友当邻家哥哥这么单纯的关系了呗,”林徊见温也还是完全不懂,更直白的补充道,“意思是想和你朋友更进一步,想恋爱或者睡觉。”
温也瞬间蹙眉。
他当然理解这个睡觉不是盖着棉被看夜光手表。
但是,柯炤绝对不可能对他有这种心思。
“怎么可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只想着睡觉?”
“什么叫都像我一样?这是人之常情,食色性也。”
温也:“你居然会说这么高端的成语。”
林徊怨念的瞪了温也一眼,“不管你怎么想,都劝你朋友小心一点,都快被骑到头上了。”
“知道。”
温也还是不以为然。
亏他刚才还觉得林徊肯定能解决他的困惑。
正好摊位又新来了几个客人。
“服务员!”
“抱歉让您久等了。”温也简单和林徊道别,匆匆赶往下一桌。
-
柯炤正俯身看着烤炉里可颂的状态,察觉到有人走近,头也没抬。
“快喊我师父,我知道你早就看见我了。”林徊非常不客气的伸手,朝柯炤脑袋上劈来。
柯炤往旁边一躲,头依旧没抬,“等一下。”
说完,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巨响,他把烤盘取出来,才看向林徊,郑重道,“师父好。”
林徊瞬间喜笑颜开,环顾了一下旁边确认没人,大胆凑过去,“怎么样,有没有记住告诉你的秘诀?”
柯炤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回道,“记得,满分粘人是攻略成功后才能做的事情,现阶段三分粘人就够,粘得太紧永远只能是朋友。”
“不错,理论背的很熟练,那有好好做到吗?”林徊接着问道。
“嗯。”柯炤笑着点了一下头。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温也忙完客人的订单,正好看见林徊凑到操作台附近和柯炤有说有笑。
他原本就被柯炤冷淡的态度弄得不爽,现在见到柯炤和别人倒是有说有笑的,更是心堵。
林徊立刻站直,乖巧道,“没什么没什么。”
温也瞥了他一眼。
刚想继续说话,背后骤然传来傅绮的声音,“温也。”
“怎么了?”回头的时候,只见傅绮正小跑着往这边来。
西装在专业运动员身上更是说不出的风情,正经又不死板,极其富有活力。
“电视台有采访,让我挑个社员一起,你要不要来?”
傅绮话音刚落,收银台就勾出来骆昙鬼鬼祟祟的脑袋,“社长,怎么不喊我啊?”
柯炤也停下继续调配酵母水的动作,跟着复读道,“社长,怎么不喊我啊?”
旁边擦桌子的男生也跟着附和,“就是,为什么不喊我?就喊温也是吧?凭什么凭什么?”
“你们几个安静一点,”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傅绮立刻没了耐心,“温也,走吧?”
温也拒绝的不假思索,“我不去,穿成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
“那你去换身衣服再来?记者可以等我们一会儿。”傅绮没放弃,继续邀请道。
“不去。”温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是重复拒绝。
他很讨厌在镜头前面对相机的感觉。
“让我去让我去,”收银台里的骆昙再也坐不住,擅自脱掉围裙直接翻出来,“你该不会是专程邀请温也,除了温也就没打算给别人机会吧?”
傅绮瞬间面色局促,咳嗽了两声,“没有。那你和我去吧,谁去其实都一样的。”
温也没接话,继续去处理客人的点单。
林徊抱臂看着傅绮离开的背影,长“哦”了一声,“徒弟,这个男的是不是专业打网球的?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他。”
柯炤“嗯”了一声。
“诶,你哥很受欢迎啊,”林徊喝了口咖啡,“你没危机感?”
柯炤:“怎么可能没有?但表现出来不就显得太不稳重了吗?刚才其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好我哥没跟着他去采访。”
“不错,有进步。”林徊伸手拍了拍柯炤的肩膀,笑得非常爽朗。
-
处理工作的时候,温也一直在偷瞄操作台那边的林徊和柯炤。
合着林徊旷工是专门来找柯炤说话的?
温也想起来上次寒假时见面,他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林徊就和柯炤看同一个手机。
关系看上去跟认识了二十年一样。
他没有干涉柯炤社交的意思,但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就是不舒服。
太阳穴的血管一突一突的,随时都要爆裂的样子。
温也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他很少会为了什么事情如此情绪波动。
到了下午快收摊的时候,客流量才渐渐小了一些。
柜台里的同学在清点营业额和剩余材料,准备待会儿上报给学校,温也坐在凳子上,揉着脚踝。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五点。
一想到能回宿舍躺着,温也瞬间又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我们吃投诉?”
正刷着手机,他听见柜台前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这都什么理由?女仆服务员不喊‘主人’,不爱笑,不够有服务意识。咖啡给的方糖太少面包里加的肉桂太多,布丁做得太硬……”
温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向柜台,“被投诉会扣学分吗?”
“那倒不会。”
“不会扣学分就无所谓。”温也没看屏幕上的投诉信箱,开始帮大家一起收拾残局。
烤箱和其他大型机器都是傅绮租来的,回收问题不用他们考虑,只是产生的垃圾和没卖完的食物需要自行处理。
温也正折叠着没用完的包装盒,突然,手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袋子。
他抬头,正好迎上和熟悉的目光撞了个四目相对。
柯炤的圆眼中含满笑意,抬了一下眉毛,示意他拆开袋子。
温也拿起来掂了掂。
里面沙沙作响,散发出焦糖的香气。
他大概知道是柯炤专门给他的甜品,但还是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焦糖薄荷脆饼。今天刚研究出来的,火候有点难掌握,就做成功了这么一份,只给你的。”柯炤说话的时候,眼睛的光不断跃动闪烁,似乎非常期待他的反应。
温也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他当面拆开,挑了一小块儿碎掉的饼干放入口中。
加入薄荷的缘故,焦糖的味道不再过分甜腻,只剩下香气,配上坚果碎醇厚的味道,脆脆的口感更是惊喜。
温也下意识睁大眼睛。
好吃。
不得不承认,柯炤很有做甜品的天赋。
柯炤:“怎么样?”
他本想夸赞两句,但一想到柯炤连声哥哥都不叫,到嘴边的话又忽然改口,“还行。”
“还行就是好吃。”柯炤非常自信。
正聊着天,骆昙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快步走向他们。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粘在这儿打情骂俏了?温也赶紧去把衣服换了,准备上大巴回去。这些东西让社长收拾就行,他找的钟点工在路上马上到。”
来到储物室,温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提袋。
手提袋里装得是他来时穿的常服和鞋子。
不过那个袋子长得过于朴实,是某个运动品牌的购物袋,被人拿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完了,”找了一圈儿之后,确定找不到,温也倚在墙上,无奈的呼出一口气。
“要不然先回去?最后一趟大巴快开了,再不走要赶不上,估计是谁拿错给你带回学校了。”
“……”温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让他穿这身衣服回学校,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我再找找。”温也还是不能接受穿这件衣服见同学。
柯炤及时说道,“骆昙,你先上车吧,我陪温也再找找,真不行待会儿我们自己回去。”
“也行。你们俩认路吧?”
“我们从小就在这个城市生活,怎么可能不认路?放一百个心,丢不了的。”
骆昙走后,温也还是没放弃找自己的衣服,为了方便,他干脆直接脱掉高跟鞋赤足踩在地面上,方便快速移动。
当然,无论找了多久都是徒劳。
“有消息了。”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柯炤忽然开口。
“什么?”
“表白墙上有人发,说不小心多拎回学校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是一套男装和一双运动鞋,你看看是不是你的?”柯炤说着把手机凑过去给温也看。
看到图片的瞬间,温也就确认是自己的东西。
“是的。”他像泄气的皮球坐在原地,长吁一口气。
“我留言让他放在失物招领处。”柯炤说完飞快的在屏幕上打着字。
温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不想穿这身衣服回学校。”沉默许久,他才小声念叨道。
只听见柯炤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其实,你穿这个还挺好看的。”柯炤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温也。
温也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的一眼。
“真的很好看,要不要以后多穿——”
他没给柯炤说完的机会,气急败坏的伸出手就要弹柯炤额头。
让温也没想到的是,柯炤非但不躲,反倒把脑袋凑过来故意让他弹到。
感觉到手指传来扎实的触感,温也赶紧收手。
只见柯炤额前多了一道不太明显的红印。
“你……”他刚想问柯炤怎么不躲,又有点自责,是不是下手太重。
不料柯炤凑得更近,嬉皮笑脸道,“来,再打。我就喜欢你打我。”
温也:……
他用唇语说了一句“有病”,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鞋朝外凑去。
“开玩笑的,待会儿回学校之前先来我家,我给你找套正常衣服换了再回去。”
温也这才驻足,将信将疑道,“真的?”
“真的。”柯炤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柯炤看着赤足站在面前的温也。
半头身高差的缘故,对视的时候,温也会下意识抬眸,眉毛压住深邃的眼睛,比平日的清冷多了几份怯感。也许是这身衣服的原因,乖巧温柔了很多,让人有种想揽入怀中的冲动。
正值夕阳时分,天边的云霞混着日光,是层层叠叠的橘子棉花糖。
多余的光线盛在河面上,风一吹,便向岸上的人袭来。
学校的大巴车早走了,广场上也变得空旷,远处偶尔有孩童的玩闹声。
河边铺的是木栈道,温也实在受不了这双鞋,干脆就这么光着脚往前走。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温也还是想问问柯炤,到底为什么突然开始不叫他哥哥。
“你和林徊,一直保持联系吗?”想了半天,温也终于找了一个蹩脚的切入口。
“嗯,偶尔会聊聊天。他社会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和他学到很多东西。”柯炤回答的坦然。
温也“噢”了一声。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要是自己再早几年,社会经验肯定比林徊丰富。
随即,温也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朋友比较。
沉默须臾,温也继续开口,“所以,比起我,林徊更像你哥哥是吗?”
说完,没等柯炤反应,温也自己先愣住。
余光里,柯炤的表情明显震惊的不轻,像石化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斜阳给朝气的身躯铺上一层柔光,束在脑后的头发随风轻轻摇曳着。
温也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试图挽救,“我的意思是——”
“你是吃醋了吗?”柯炤骤然打断道。
“没有!”温也急忙否认,没抬头去看对方,“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听见柯炤笑了。
温也甚至不敢回头,死死地盯着地面,大步朝前走去。
“诶,等等,”柯炤的语气中藏不住的喜悦,“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温也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大步迈进。
“哥哥。”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称呼。
温也瞬间怔在原地。
听到这声“哥哥”,莫名有种心中石头落地感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安感。
这两天因为柯炤突然改称呼,他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情绪完全被对方牵制着走。
“有什么事儿?”温也尽量波澜不惊的问道。
他自己没注意到,这次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没事,就是突然想喊喊你。”柯炤直接凑到温也肩旁,也不挨着他,亲密的同时有保持距离。
“……别挨我这么近。”温也小声道。
“好好好。”柯炤很有分寸的站直,没再扰他。
到了路口,两个人刷着打车软件。
正值交车的时间段,来往的出租车不多,等了二十分钟,也打不到一辆可以回学校的车。
温也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不远处的地铁站。
“要不然,坐地铁回去?”他提议道。
“可以吗?”
“嗯。反正除了你也没人认识我。”
学校里的同学主要是每天都会见到,所以穿这身衣服会异常羞耻。
但如果是在没有认识的人的环境下穿,其实心理上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负担,比如今天的工作,面对的都是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温也便不觉得有什么。
进地铁站之前,温也不情愿的穿上那双不太舒服的高跟皮鞋。
晚高峰的人多,上车之后,温也和柯炤很快就被挤在角落里。
亏柯炤用手臂支撑着,才给他圈出来一块儿能站稳的方寸。
即便有一块儿能站稳的地方,也是狭窄到转身都困难。
温也只能背对着柯炤。
从门板玻璃的反光,能隐约看得见柯炤的脸。
折腾了一天,一向朝气蓬勃的柯炤看上去也有些蔫儿。
车内几乎都是刚下班死气沉沉的社畜,大家都只专注自己的事情,温也这身奇装异服并没有引来太多的目光。
列车启动的时候,温也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些什么。
可周围完全没有供他抓握的吊环或者竖杆,只能双手抵在玻璃门上保持平衡。
拥挤的缘故,即便微微屈膝,后膝窝时不时会被剐蹭到。
温也只能拼命的把身体往玻璃上贴。
他完全意识到不到自己现在在柯炤眼中是一副什么景象。
只听见柯炤烦躁的“啧”了一声,往后撤了一点,和他尽量保持距离。偏过头,目光看向人群,没再看温也。
温也不明所以,“是不是裙子下摆太锋利,刮的你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柯炤说完咳嗽了一声。
刚想喝水,车厢内适时响起“禁止饮食”的宣传标语,摸到水壶的手又只好缩了回去。
温也还没继续说什么。
车厢内惨白的灯光骤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突然黑了好几秒,猛地一个急刹车。
身躯不受控制顺着惯性前倾时,温也感觉到脑袋和门板之间,及时垫来一只手。
【尊敬的乘客晚上好,由于不可抗力因素,列车暂时停止运行,请您在车厢内保持冷静稍安勿躁,我们正在全力抢修中……】
随着应急灯的亮起,广播发出冰冷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靠,今天刚被老板骂过,这也太倒霉了吧。”
“……不是吧,我急着接孩子放学。”
“……两分钟前的新闻,前面那一站有人卧轨了。”
“……能不能找个安静地方死啊。”
车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
温也叹了口气。
站着好累。
尤其这双鞋,就像刚上岸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儿上。
“哥哥是不是站累了?要不要坐一会儿?”身后传来柯炤的声音。
温也艰难的转头,“坐哪儿?”
放眼望去,车厢人满为患,连地上也坐不了。
只见柯炤伸出一只腿,抵在车厢门上,大大方方的邀请道,“坐我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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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