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替李树一起把他那小摊子捯饬好,陈琅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幽深的巷子里回荡着老猫的叫声,月光透过天台的缝隙撒下来,清冷又寂寥。
猫叫声跟着陈琅叫了一路,陈琅不堪其扰,“别叫了,再叫就噶你蛋了啊?”
猫叫声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凄厉的响起来,好像要把他从巷子里骂出去似的。
陈琅回头,在黑暗中看见一双幽绿的猫瞳,他磨了磨牙,“千万别让我逮到,小心你的咕咕bird。”
黑猫大骂:“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可恶的两脚兽,惦记猫猫的蛋,你会遭报应的!
一人一猫骂骂咧咧的对话直到陈琅走出巷子为止,然而等他回到家里打开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又是叹了一口气。
8485:【你现在像个空巢老人。】
陈琅拿出杯子,往里面放了几粒枸杞,倒开水:【自信点,把‘像’字去掉。】
他对着电视机,在枸杞泡开后他悠悠的喝了一口,8485也跟着慢悠悠的放出一首音乐,旁边侃侃而出:“肾虚,有时候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陈琅跳脚:【系统!你一天不下头你会死啊?】
【主要是气氛到了,不放点什么背景音乐我会很难受。】
【那你也别放这个啊!】
【哦,】8485搓搓手,【下次放点别的。】
陈琅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又发了一次病,那次是系统强行把药塞他嘴里的。系统说这是令他这具身体强行复活的副作用,好比一个破了大洞的水桶被修修补补又拿来反复利用,难免会有漏水坏掉的时候。缓过来以后陈琅唇色发紫,恰好瞧见摔在旁边的手机刚刚息下去的屏幕。
他若有所感,点亮屏幕以后看见一个显示刚刚的未接来电,是赵宇声。
陈琅回拨。
电话不出三秒就响起来,静了片刻,那边喊他:“哥?”
陈琅强装平静,但声音里的疲惫无法掩饰:“怎么了?突然打电话回来?”
“嗯,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就是忽然一阵心慌,忍不住想打回去看看。
“在午休吗?”陈琅看了看时间。
“嗯。”
“……”
“那就好好休息吧,哥这边也才刚醒,在学校好好学习,”他笑了笑,“等你周末回来了哥给你做顿好吃的。”
“好。”赵宇声那边也笑着,轻声应好。
挂了电话,他看向身边的黑衣人,对方毕恭毕敬道:“您请跟我这边来,赵先生正在等您。”嘴上说着请字,动作却强硬不容拒绝。
赵宇声掩去眼里的一丝冷意,十分顺从的点点头,柔声道:“好。”
家里的陈琅从地上爬起来,搞好被自己摔倒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查看了下自己的积分,已经小有库存。随后向系统买了一份健康的体检报告,准备在赵宇声回来的时候交给他看。
他这副身体不能去体检,原主本来就已经心脏病发死掉了,去医院里会被检出异常。他不能去医院。
好累,先躺平两天,先休息一下吧。陈琅心安理得的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梦里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远远的站着,含笑看他,“哥。”
他朝他不紧不慢的走来,皮鞋踩在坚实的地板上发出回响,一步一步拉进的距离清晰可见。
陈琅却诡异的没有了先前那种对他的抵触。
“哥。”男人又拉长声音对他轻轻唤了一声,他靠得很近,近到好像要慢慢吻陈琅的脸,却在即将碰到陈琅之前微微偏了下头,将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呈现一个微微弓着身子的姿态。
“你观察了我这样久的时间,那知道我这样多行不义,害人害己,折腾来折腾去,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他问。
陈琅没出声。
男人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肩膀,仿佛一个全身心依赖着家长的小孩,“答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哦,”他的声音拉长,显得缥缈:“我还欠着一个很重要的——”
眼见赵宇声的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却被打断一样戛然而止。
“醒醒,秋哥!”
“你咋睡这么死捏。”
有人在拍他的脸,见他不行,于是胆大包天的捏起他的颊肉,往两边扯,扯出一个蛙蛙嘴,对方在偷笑,笑着笑着对上了陈琅睁开的眼睛。
李树:笑容渐渐消失.jpg
……
李树用冰袋捂着脸,说:“我拿到那笔赔偿了,不过这边摆摊可能摆不下去了,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搬家换个地方,”他叹了一口气,“秋哥,你有考虑过吗?”
“暂时没有。”陈琅摇摇头。
“为了家里那个小孩上学是吧,”李树低下头,“反正我是想走了,这里不是我的根,哥要不咱一起走吧,你带了那小孩这么久,他自己应该也有能力养活自己的——”
他话没说完,陈琅冲他摆手,李树话语顿了一下,“也是,是我狭隘了,走不走是你的选择,唉,”他长叹一声,有些失神的走了,“我得想一想我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等等,”陈琅在他出门前叫住他:“双儿呢?他怎么说?”
“他要照顾他奶奶,说不走,留要在这儿。”
陈琅在李树走之后发了会儿呆,难道有人要把他们从这里赶走吗?可是为什么呢?又是针对谁的?这样一批一批的人来挑事闹事,就算他们这几个小摊贩被赶走了,对方这样大费周章又有什么好处?
陈琅想不明白,但他隐隐有预感,前段时间那种被窥视感可能不是他的错觉。那……为了安全,要不要跟小孩儿提一下搬家的事情?
赵宇声听完他的建议,凝视着他说:“哥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的。
陈琅于是想了想,没有决定立马搬,等他在学校里熟悉了环境之后,自己再慢慢的在周围找房子。
“哥如果想搬的话 不如搬远一点,找个好点儿的能摆摊的地方吧,”赵宇声这样补了一句,轻轻握住了陈琅的手臂,手心很凉:“反正我也是住校的,不用考虑每天往返上学的问题,你这样每天要推车去大老远的地方卖炒粉,有些太辛苦了。”
他一番话说得轻柔和缓,倒也叫陈琅忽略了他紧紧贴住自己小臂的手心和五指。
“也行。”
陈琅开始找房子,远一点的也无所谓,反正赵宇声也不是天天回来的,于是他看中了城郊一套两房一厅,跟房东说好了准备月尾的时候搬过去。
然而刚到月中的时候,张双就忽然出事了,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得住院。
陈琅和李树都不得不暂缓搬家计划,留下来照顾他。
张双在医院里吊着一条腿,“真不好意思啊哥,还要麻烦你们留下来照顾我。”他奶奶有阿尔兹海默症,平时需要人照顾,李树在医院里照顾张双,陈琅帮他去他家里看看他奶奶。
这个年迈的妇人是个很慈祥和善的人,原主的记忆对她印象很不错,在她机缘巧合之下收留了张双之后,陈琅和李树也和她有过几次交集,每次来都会被当成孩子塞一兜子的糖。
张双平时和她一起打理小卖部,在她患病之后守了老人很久,处处照顾老人饮食起居。陈琅到地方时看到小卖部关了门,因为张双不在,奶奶自己一个人开不起来。
他从侧门进去,里面的小房子不大,堆了很多东西,但收拾得也还算有条理,不至于看起来太乱,但是很黑。
奶奶自己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陈琅走过去,发现电视并没有开。他试着开了下电视,但这款式实在太老了,折腾半天只能看见屏幕上的雪花。
“奶奶,您在这儿坐多久了?”对方没回答。
陈琅走过去碰了下她的手,轻轻皱眉。老人的手极凉,也不知自己一个人在这坐了多久。
他压低声音道:“奶奶,我扶您回房间去睡觉好不好?”
对方仍是没有回应,陈琅便小心的把她掺起来,往房间走,索性老人虽然不言语,但是动作上还是配合的。
房间里黑漆漆的,陈琅开了灯,老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固执的走回刚刚坐着的那个沙发上,坐下去便不动弹了。
陈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点哭笑不得,轻声哄她,“奶奶,你困不困呀,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老人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嚼嘴里的什么东西,半晌才忽然说话,声音有点哑,显然很久没有开过口了:“不,不,不要,我看到人啦。”
陈琅没听清,把耳朵凑上去,“嗯?奶奶刚刚说什么?能再讲一遍吗?”
老人重复:“我看到人啦,”她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看着陈琅道:“双双怎么样啦?”
陈琅被她那一句‘我看到人了’弄得很迷糊:“双儿他很好,没什么大伤,现在在医院里,李树照顾他呢,奶奶,您看到谁啦?”
“哦,是双双啊,”老人伸出手拍拍他的手,好像把他认成了谁,眼睛看着他的身后:“我看到人啦。”
陈琅被她弄得有点毛骨悚然,猛的一回头,但自己身后并没有人,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老人的话,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张双会不会不是自己摔下来的,而是被人从背后推下了楼梯,而奶奶刚好看见了那个人?
他皱起眉,忽然觉得这屋里哪怕没开空调也委实过于凉快了些。
哪儿哪儿都令人不自在。
奶奶自己坐了一会儿,便自己站起来慢吞吞的往房间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睡觉啦,睡觉啦。”
陈琅照顾了她一天,傍晚去医院里看望张双,张双依然吊着条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李树就坐他旁边刷手机,一点也没有身为临时护工的自觉。
陈琅进去的时候两人都看过来,陈琅:“奶奶睡下了,我来看看你。”
“秋哥,坐。”李树殷勤的腾出一小块地方,位置刚刚好够放下一个屁股。
陈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再把矜贵的屁股放下去。
李树又殷勤的给他倒了水,“哥,喝一口。”
陈琅呼出一口气,翘起兰花指轻轻捏起杯子,抿了一口。
“哥,”李树殷勤的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张双在一旁幽幽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陈琅坚持把杯子放下去后才收起兰花指,装模作样的用纸巾掖一掖唇角,“来看你呀,死鬼。”
张双:“……”
啊?这是秋哥吗,这真的是秋哥吗,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好了,”陈琅收起做作模样,正了正脸色,问他:“你早上是怎么从楼梯摔下来的?”
“搬东西上二楼,没站住呀。”
陈琅目光有些犹疑,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真的吗,你摔倒的一瞬间没觉得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么?”
“没有啊,”张双奇怪的看着他,“我自己没站稳而已,当时穿的拖鞋,刚刚湿过水,有点滑,我就从上面滚下来了。”
他摸了摸小臂上的鸡皮疙瘩,“哥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见张双也有些害怕的样子,陈琅不再多言,“既然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我猜错了吧。”
“哥你不会是听我奶奶说了什么才会这样问的吧,”张双恍然道:“我奶奶的话不能信的,她患病之后一直这样,坐在小沙发里不肯睡觉,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那个不用管就好了,等我出院后会回去好好看看她的。”
“咋不吱声儿啊树,给我倒杯水来,渴死你爹了,说是来着照顾我结果就跟大爷似的。”
李树终于放下手机去老老实实的倒水。
看完张双之后两人离开医院,李树低着头不咋说话。
陈琅看他一眼,“还是惦记着要走吗,房子找好没?”
“没。”李树摇摇头,他最终一叹,揉了揉额头,很累似的:“算了,再看看吧,双儿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说走就走啊。”
张双李树两个人就是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而已,真的,信我(正直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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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