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女后妈，我万分虔诚 第32章 赔上性命的选择题

这一晚，叶欧佩西枕着雨声短暂地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恍惚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梦。

“哥哥……哥哥……”破碎的哭声令人心魂颤抖。

那声音忽远忽近，叶欧佩西慌张地四处追寻。咬着牙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路，穿过了一扇又一扇门，他和莎莎之间，始终横亘着夏虫与冰的距离。

突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幽暗中，淡淡的红光晕染了眼角的惊愕。什么东西咕噜噜地滚到了脚边，叶欧佩西捡起来一看，是一颗球。

“哥哥……莎莎好痛，莎莎坚持不下去了……”

骤然惊醒，头上的冷汗迎着凌晨的冷风，忽见一杯水被递到面前，是蒲黎加。

“格伦弗先生已经醒了。”她白皙的脸上略有些疲惫。

“我跟你去看看。”叶欧佩西毫不犹豫地说。这道摆在面前的阴谋试题，最终的数字已经得出，但他始终没明白计算过程，以及那背后的原因。

二人走下山坡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乌云终于离开了约里克城，但显然有一些东西还留在这里，比如说创伤，再比如说人们心里深刻的疤痕。

“现在愿意和我聊聊昨天的事了吗？”蒲黎加上了马车才问。由于叶欧佩西不同寻常的反应和过于激动的情绪，她给了彼此一点缓冲的时间。

“若我的推论没错，那位翰格斯大人所推荐的机器人，是用人类灵魂和树精能量球来支撑其行动的。”叶欧佩西将夕达村、蓝水村、失踪的孩子和机器人上身上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蒲黎加。

其实仔细想来，这位翰格斯大人当真十分可疑。他总能出现在各地的新闻报道中，他总能带人平息一场又一场的天灾，他总能显示出自中央大陆来的魔法天气官有多么优秀，但……

他为什么不回中央大陆而一直在游荡？他在的地方又为什么总有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他放着那么多天气官不用，为什么要推荐这样的机器人？

“喂！喂喂！”娜露利荷气急败坏地出现，眉毛着火眼睛发红。“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就这么全盘托出呢！做任何事之前，难道不该想想对自己、对我会不会有影响吗？”

“你是在指控布拉塔大陆的第二执行官？”蒲黎加不再像平时那样淡定了。不过她倒也没有追问此事的更多细节，一切仅仅像每次任务反馈时那样。

“看吧看吧！”娜露利荷表情夸张。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叶欧佩西这儿看情况了，就是怕出现这样的事！“你快收回你的话！哦，不，你应该否认刚才的推论，就说你脑子糊涂了，一时看错了，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这怎么能和我没关系呢？”叶欧佩西反问。

“傻蛋！你怎么不明白，你跟这件事最好的关系就是没关系！你就不能随便糊弄她一下吗？反正她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她还会帮你救你妹妹？”娜露利荷轻嗤两声，继续说：“得了吧！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搞不好反而还会对你不利！”

“她不会的。”少年眼含执拗。他就是知道，蒲黎加对有些事情虽不知细节，但她一直都清楚那些事情的存在。

叶欧佩西和娜露利荷脑内对话，蒲黎加只以为他在默认，接着说：“根据工会的情报，翰格斯对阿蒂奇非常忠诚，而自仁慈博爱的赫利欧莱大人生病后，阿蒂奇就成为了实际上的决策者。你指控他的手下，无异于是直接对峙他的权威。”

“……想和阿蒂奇对抗，恐怕不太可能有结果。”蒲黎加略去的这个主语，既指平民出身的叶欧佩西，也指工会和自己，甚至于，还包含了更多的人。

此刻的叶欧佩西愤怒又无力，他知道蒲黎加一向以工会为重，不过还是问了她：“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也不敢、不能做一点点事吗？”

蒲黎加望望车窗外，低着头说：“工会就是我的全部，有它，至少我还能做很多事……”

“我明白了。”叶欧佩西没有失望，他从一开始就觉察到了这位会长的态度，他只是感到悲凉。

这段无疾而终的对话像一道短暂划过的流星，共同欣赏了风景后，蒲黎加一步一顿地走向了绿洲，叶欧佩西沉重但坚定地奔向了沙漠，娜露利荷则歇了口气，原地支起了遮阳的帐篷，继续喝她喜爱的泡泡茶。

很快，他们到了附近唯一一家还在正常营业的私人诊所，二人在简陋的病榻前见到了城主格伦弗。在他们进门的前一刻，还听到他在和医生争吵，不顾医生说他太过虚弱需要静养的建议，马上要回城里去救灾。

“城主大人。我们来看您了，我是工会会长蒲黎加。”蓝发少女走上前。

“是你们。我还没感谢你们救了我。”格伦弗显然听医生讲了是工会的人送他来的。

“这是我们该做的。”蒲黎加并未邀功，表现也很淡定。“工会还在进行市民救援工作，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灾情为何会发酵到如今这样。”

不得不说，约里克城的城主格伦弗和叶欧佩西脑海中的想象差异有点大，至少波鲁多城的城主是绝不会对刚见一面的普通人这样说话的。他很快便说：“是我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反而要依靠你们辛苦奔劳。鉴于工会独立运营的性质，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可以如实相告。”

在格伦弗的描述中，约里克城正值盛夏，雨水并不多见，通常在这样的季节魔法天气官们会短期休假，或被借调到其他城市。巧的是，之前相隔两城的哈林克城城主早已写信求援，因此格伦弗便答应了。

翰格斯来的时候，带来了新奇的机器人，他为城主展示了机器如何服从他的意志，并比人类更高效地进行天气工作。但同时，他也开出了高昂的价格单。

格伦弗有一点担忧。天气官的培养与任职已经是多少年的惯例了，为了更高效的工作，就要罢免这些天气官，让他们找不到工作，失去发挥魔法天赋的舞台，这多少有些残忍。况且，在神明的恩赐下，城主和魔法天气官共进退，齐心协力与极端天气抗争，这本身就会增加城市的凝聚力。

此外，值得怀疑的一点是，真的需要那么多机器人吗？

若是听了翰格斯的，机器人之后的维护和维修就是一笔长期的支出，而且这笔支出还不小。更要命的是，格伦弗不清楚，这些只听翰格斯命令的机器人万一出了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如果机器人不听城主的指挥该怎么办？难道要在一笔又一笔开销上再进行无限叠加吗？或者在急着救灾的时候和机器人干瞪眼？

约里克城并不是一座富得流油的城市。福伦弗考虑很久后还是拒绝了。翰格斯留下了那个机器人，说再给格伦弗一次考虑的机会，等格伦弗想好了，可以写信寄到他在中央大陆的办公室。

不寒而栗。

原来，叶欧佩西和蒲黎加以为的“藏在角落的阴影”其实并不是鬼祟虫蚁之辈，而本来那阴影就已经来到了每个人的头顶，它是巨大的猛兽张着的嘴！下一秒就要吞噬所有人！

你以为会被虫子咬得疼了，长几个小红包？真是太美好的想象了。

“疯了疯了！这世界怎么到处都是疯子！”娜露利荷知道这一切之后已经神经错乱了，她不知所措地自言自语：“我这个魔女混到神侍队伍里已经够离奇的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更离谱的事，简直……简直是魔王塞缪尔唱圣歌，离谱到地狱十八层了！”

而且，更更更更离谱的事居然也发生了，叶欧佩西这个穷倔穷倔的小子从约里克城回去之后竟然就开始一言不发地大练特练禁忌魔法！

娜露利荷瞧着那劲头，颇有不超过她誓不罢休的意思。他这是……吃错药了？

虽然练习禁忌魔法能增强法器的效用，但这玩意确实有副作用，至少对人类来说。这不，才短短几天，叶欧佩西就已经出现经脉烧灼、耳鸣头疼的症状了。禁忌魔法和传统魔法一起练，对人的伤害尤其大。

“你该不会是在想，你要凭一己之力扳倒阿蒂奇吧？”娜露利荷这样问，不过叶欧佩西完全不回答。

“你清醒一点啊！你这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以那个……以弱击强，自取灭亡！”娜露利荷试图最大程度地传递出她不认同叶欧佩西的愚蠢。如果他要和人家硬拼，搞不好会牺牲了小命，还会把她也牵扯出来！她绝不同意！

叶欧佩西兀自练习，还是不理她。这具残破的躯体同时被黑暗和光明所充斥，时而处在北极的冰山之巅，时而位于赤道的沙漠之谷。

原来，之前他所做的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啊……叶欧佩西苦笑着想：如果对手是阿蒂奇，那么他救下一只树精宝宝又有什么用呢？兜兜转转，他现在也只是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而已。

“好，你不回答，你不回答，以后我便再不会帮你。你执意要做那蠢透了的螳螂，我还不想替你来挡车！”娜露利荷袖子一甩，气哼哼地抱起双臂补充道：“你死了也别来找我收尸！”

“你觉得我该怎么选？”叶欧佩西终于说话了，他用破碎而断续的声音叙述着此生最难的一道选择题。

“看着莎莎去死？还是自己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