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拍了拍乐彦清的背,柔声出口安慰道:“嗯,嗯,我都知道。不必觉得后悔,你做的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而且我现在能下得山来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吗?来,笑一笑。”
乐彦清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但声音仍然有些抽噎,这时被好久不见的感伤情绪以及公子真的下山来的感动冲昏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便瞬间觉得不好意思了。
咻地一下从顾修竹的身上就跳了下来,脸上也满是红晕。
“公子既然下山了,那是否能说明心结已解?”乐彦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知道的事情更重要。
顾修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见乐彦清还是有些怀疑,便将事情大致给他解释了一番,来消除他的疑虑,绝不是因为他的请求而违背心意下的山。
不过若是他真的在还未解开心结之前收到彦清的那封信,他也会下山来。只因为他了解彦清,了解他比自己还要在意他的心结,玉西亦是如此。
所以能让他不惜放下这份在意也要发出那封信的背后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而现在就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在他看到从房内走出的一身白衣之人时如是想到。
那白衣之人拉开竹门从内不急不缓地走到离顾修竹还有三尺距离时停下,身形高大,面上冷若冰霜,眸中寒星点点,左手中拿着一柄三尺青锋,寒芒毕露。
眼前之人便是夏白衣无疑!
顾修竹笑着看向眼前人:“顾修竹。”
那人点头道:“夏白衣。”
顾修竹又道:“我姓顾。”
夏白衣依旧点头道:“我姓夏。”
然后左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只剩下剑鞘,右手握着青锋,剑刃离顾修竹的脖颈只剩下一寸距离,只要夏白衣的手轻轻一挥,顾修竹的人头就不再属于他。
这一切快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像夏白衣的剑本就架在顾修竹的脖子上一样。
等到乐彦清看清一切后,失声大叫:“夏白衣!如果你再动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乐彦清的嘴唇一直在颤抖着,手也颤抖着,面上神色仓皇无措,眼中满是惊惧与担忧,厉声话语下是无助与害怕。
夏白衣握剑的手紧了一下,但是依旧很稳,那剑刃还是离着顾修竹一寸远。没去看一旁的乐彦清,望着眼前依旧在笑着顾修竹冷声开口:“使出你的兵器。”
顾修竹笑着道:“我从不用兵器,如果你觉得这把扇子算得话,那么我已经拿出来了。”
在顾修竹说完后,竹屋内三角形站位的三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有动,空气中是无尽的沉默。
乐彦清根本不敢动,他虽然那样说着,但是他并没有把握夏白衣会听他的,而且他绝不能拿小公子的性命去赌。
一人脸上满是笑意,仿佛脖子上架着剑的不是他;一人脸上满是担忧与害怕,仿佛现在是他在被剑指着;一人脸上冷若冰霜,拿着剑的是他,但是收剑的也是他。
就像拔剑时没人能看清,他收剑也没人看清,只听到叮的一声,这是剑入鞘的声音,而且是夏白衣故意弄出来的,因为他下一瞬间就看向了乐彦清,虽然很快就又看回了顾修竹。
乐彦清在听到那声响后整个人顿时松弛下来,这时才发现他全身都已经湿透,发梢流海黏糊糊,腿也有些软,顿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眼则还在望着那二人——对于他无比重要之人。
顾修竹微笑着看向夏白衣,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反而赞叹道:“夏公子的剑术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出神入化,今日得此一见可谓三生有幸。”
在听完顾修竹的这一番话后,夏白衣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平和了下来,但声音依旧很冷:“你的胆识也确如阿彦所说那样远超常人。”
顾修竹听得这句夸奖的话也许应该继续保持着笑意与夏白衣客套几句,然后开始正题。可惜他的思绪全被“阿彦”这两字占据,这实在是一个太过亲密的称呼!
阿彦必然指的是彦清,他的朋友里只有他的名字里带着彦,可这可能吗?顾修竹的眼神在乐彦清和夏白衣之间来回转动,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好像一语成谶了怎么办?!
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而他也确实这样开口了:“阿彦?你说的是谁?”
顾修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他把玉西诓下山可不是为了看见这个的。
夏白衣看了看瘫坐在一旁的乐彦清,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顾修竹不敢置信的温柔,声音虽然没有直接春风化冻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自然指的是乐彦清。”
顾修竹的表情如果是个面具那么现在这面具已经咔嚓一声地裂开了,就在夏白衣无比坚定地说出那句话后,他不信也得信!
顾修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乐彦清,“彦清,所以你和他的关系是什么?”他得听到彦清亲口告诉他。
乐彦清本就一直关注着这二人,听到夏白衣对他的称呼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小公子对于他和大花的事向来最在乎。所以他也在等着小公子的问话,而现在就是向小公子介绍夏白衣的时候。将他的恋人介绍给他最亲的人。
乐彦清站起身来向夏白衣走去,到达他身旁时无比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然后向顾修竹走去,及至跟前停了下来看向顾修竹。面色无比庄重,语气也非常郑重地说道:“公子,现在由我正式向你介绍,此刻我手中牵着的是要伴我走完余生之人,也就是我的伴侣。他叫夏白衣,来自星海城,今年二十七岁。”
顾修竹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毕竟一语成谶的感受并不是那样舒服,而带来的后果也不是那样好消化。
但看乐彦清那样郑重其事的向他介绍夏白衣,他知道他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和夏白衣白头偕老。而他作为他的公子现在能做的和要做的只有为他送上祝福再无其他!
顾修竹再次扬起了笑容,开口送出了自己的祝福:“好,好,好。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的选择。也祝你们能白头偕老。”
说完这些看向夏白衣,“夏公子,我们好好谈谈,否则彦清永远不会放下心来。”
夏白衣深深地看了一眼顾修竹,点头回道:“好。”
乐彦清听到小公子肯定的回答已经觉得幸福要从头顶上冒出来,再听到他和夏白衣所说的话心里头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他没想到小公子竟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以为他自己藏得很好了。
三人现在围坐在竹制桌前,由现在心情最好的乐彦清起头:“公子,我下山四处乱逛直到遇见夏大哥,然后就一直跟着他到处跑,也知道了他是夏府的人。
之前我们自己也调查过很多次关于夏府灭门惨案的相关资料以期查出事情真相,可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所有的嫌疑都指向老庄主。可我们都知道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唯独不会是老庄主。
所以这其中一定隐藏着秘密,而这秘密只有夏府唯一幸存者知道,所以在得知夏大哥就是夏府后人时我便直接问了他。”
乐彦清停下话后看向夏白衣,夏白衣了然的接过话来,“那时我虽疑虑阿彦问话的动机,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对他直言相告。
夏府被灭门时我并不在府中,那时我已经跟着我娘在红月丘生活了五年。我娘在听到夏府被灭后病情加重,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在临终前交代我要查明真相,还夏府一个公道。
那时所有信息指向的都是顾怀朝,我自己亲自调查过夏府,答案也是如此。所以之后我便一直在找顾怀朝,可始终无法找到。”
顾修竹静静地听着夏白衣这位夏府唯一幸存者的讲述,他口中的顾怀朝就是他的父亲。
“你当然找不到他,因为在那一年他也去世了。他下山前对我说要找她问个明白,满心满眼都是不相信,我那时并不知道他要去找谁问个明白,可后来知道时他也不在了。
我还记得那天是赏月节,月亮很明很亮,那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月亮。我坐在桌前等着他回来,因为父亲答应过我会在那天赶回来,而且会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谁曾想到那不是惊喜而是惊惧!我看到他浑身是血的走到我面前,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可怕。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无声哭泣。等了很久很久后他止住哭泣,对我说以后要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不论遇到什么事情。
那时我很害怕,以往温柔的父亲不在了,现在他是那样的陌生,带血的脸望着我时就像罗刹一样。所以我没再继续问他发生了什么。
那顿团圆饭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吃,他说他很累,想要休息,所以选择了回房间睡觉,等到第二天我去喊他吃早饭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冷。
而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是我害了你。
我那时并不明白这五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可后来调查的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那代表着什么。”
“所以你相信了?”夏白衣开口,虽然是询问句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否认的意味。
顾修竹摇了摇头,“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我的面前,也容不得我不相信。”
夏白衣道:“可你现在在这里。”
顾修竹笑了笑:“是啊,我现在在这。”
“所以你找到解释了。”
“没错,只有一种可能,我父亲不希望我陷入仇恨的漩涡之中。”
“你何时找到的?”
“在接到彦清的那封信之后,在我找到我忘记的一段往事之中。”顾修竹淡淡地笑着,可那笑容中透露着的忧伤令人心揪。
夏白衣未在开口,只是看着他的剑,然后轻轻地用手去抚摸这柄剑,跟了他半辈子的剑。
“现在我能肯定的说我不相信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因为你父亲很爱很爱你的母亲,纵使因爱生恨杀了你的母亲,也绝不会将尸体还留在夏府。
所以只剩下一个答案,有人想对夏府动手已久但又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在令尊上门质问并与我父亲动过手后,那隐在暗处之人终于找到了机会,血洗了夏府并将这一切嫁祸给令尊。
只是他们为何要烧了夏府呢……”夏白衣冷淡的声音在竹屋之内回荡,最后一句像是在问顾修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