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 第55章 名字？称呼？人

“哈！？”顾修竹一脸震惊之余再加上三分懵逼，三分不可思议，以及三分意料之外。完全没想到林忆会给出这么一份答案，就像是他只是想要去钓条青花鱼却钓到了一条大鲸鱼。这不是惊不惊喜的问题，而是可不可能的问题！

就像你原本只想买一把剑来装饰，没想到剑里却藏着藏宝图一样，完完全全超出了你的预期！

现在林忆的回答就是如此，他问林忆那个有没有回忆起从前的事只是试探性的，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若是林忆矢口否认他也不会继续探究下去。

可没有想到林忆的回答直接就给他震惊了，顾修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宕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若不是他知道林忆不会与他开玩笑，他真的会认为林忆是看了哪本书之后心血来潮与他做角色扮演。

可他知道林忆绝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林忆所说的话完全是真的。他恢复了记忆，从前的所有事都忆起，他不再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知道他是谁——姓万名苍梧，来自何方——金曜城，家中亲人——外公米乐。他不是个无根浮萍，他有着过去的一切。

米乐……呵呵……顾修竹都有些怀疑林忆是不是故意的，其他什么都不提，单单提了米乐丞相出来。若是之前没有拿《米乐记事》给他看，顾修竹绝不会有此怀疑，只会在心内猜想林忆是否只剩这么一位亲人了。那样他会为林忆而忧伤，因为林忆的年纪与他相仿，父母绝不该是正常离去。

可他现在不敢确定，或者说不太好确定，刚恢复记忆就问别人家中长辈是否健在？这实在是无礼至极！

虽说单单拿《米乐记事》给林忆有他自己的考量，但顾修竹确实没想到林忆会直接一招直指中心，打得他有些措不及防。

林忆也就是万苍梧在说完那些话后自己心中也是忐忑不定，他在说之前并不确定这样明棋相告能不能让顾修竹接受，但他还是选择赌上一把。他之前并不喜欢赌，行军打仗他更喜欢稳扎稳打，或者是超过一半胜算的计划他才会去实施，而一但计划开始实施，他有信心将胜算变为十成十。

但万苍梧现在的信心不说有一半，可能连三成把握都不一定有，所以他在顾修竹开口之前只有沉默。等，等对方动他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顾修竹的沉默不比林忆少多少，他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得好好想想，所以也只能以沉默示人。二人表面上都低着头不言不语，余光却在时不时地偷瞄着对方。当然也能感受到对方在看自己，所以能心照不宣避开四目相对的尴尬。

凉风从远处吹来，吹在树叶上，本已金黄的叶子不堪风吹拂飘飘荡荡地落了，还未落下多少又被风卷起吹向了更远方。随着风飘呀飘飘到了某人的眼前，某人伸出手，那手如玉般洁白无瑕，修长而有力，接住了这片金黄色的落叶。

他看着手中的落叶沉思良久，仿佛那是什么珍奇瑰宝。忽然他对着落叶笑了起来，笑容中一半落寞一半释然。将落叶收于掌中放下，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此时却低着头沉默的男子，男子高大英俊，气势不凡。

“那你打算何时下山？”顾修竹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问，避免在那猜来猜去影响心情。

万苍梧虽未抬头，但依旧在时时刻刻地注意着顾修竹的一举一动，所以在顾修竹甫一开口，万苍梧便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神色复杂难懂。

等顾修竹说完万苍梧张了张口，却发现没有声音传出，眼眸微敛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将酒当茶清了清嗓子。而后才有声音传来，虚无而又飘渺，让人想抓又抓不住，“明日……明日便下山去。所以此行即为……告别。”

顾修竹的身形明显一顿，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耳边的一束乌黑如瀑的长发，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同样地一饮而尽。才笑着道：“明日，明日，明日……好，我明日便亲自送林兄、啊！不对，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万兄，你是万苍梧不是林忆，送你下山。下山后林、万兄应该识得路？”

万苍梧也在饮了一杯酒后才回道：“……称呼一事不必分明，我是万苍梧，也同样是林忆……所以顾兄可依然如故。”

为何又饮酒，只是期待一场醉罢了。听得顾修竹那一番万兄林兄的话，万苍梧心内苦涩翻涌，像是一口吞掉了一碗莲子心一样，从口中开始发苦，直至全身。

顾修竹也饮了一杯酒，轻笑道：“万兄既已恢复记忆，林忆这名字自然不能再用。毕竟当初取这名字就是为了忆起从前，现在是时候让林忆这个名字功成身退，让……这名字变为回忆的一部分。”一段微不足道的回忆，顾修竹将最后一句话吞下，只在心中默默地说完。

恢复记忆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看来这里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人值得留恋的事呢，呵呵……顾修竹原本是打算说出那最后一句话的，可心内却在不断抗拒，不止如此连身体也在抗拒，说到那时喉咙便像是被掐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顾修竹也只好在心内说完。

万苍梧看向顾修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其中藏满了忧伤，因为顾修竹的话。顾修竹在撇清林忆和他的关系，在驱赶他，他认为他是万苍梧而不是他救下来的林忆！

可他明明就是林忆不是吗？他不明白顾修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喝了一杯酒一样，这酒明明苦得人难以吞咽。

“……嗯，顾兄想称呼哪个便哪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重要的是人对不对？”既然顾修竹想让林忆这个名字变为回忆，那就如他所愿，让这份弥足珍贵的回忆永沉他的心底。

“万兄说的极是，无论你是叫林忆还是万苍梧，是在这里还是下了山，你都是我顾修竹一辈子的朋友。”顾修竹依然是在喝了一杯酒之后才回道。脸上泛着笑容，一双如墨般的眼眸含着雾迷离地看着万苍梧。

很明显顾修竹醉了，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终于醉了，不枉地上躺着的那七八坛空着的酒坛。

万苍梧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有庆幸，有失落，有忧伤，就像被打翻了的调味盒五味杂陈。但更多的却是喜欢，对顾修竹的喜欢。在顾修竹醉后他不用再压抑自己对他的喜欢，那喜欢的情绪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从眼中不住地冒出来。

万苍梧觉得自己应该要开心一点的，至少顾修竹在醉之前亲口确定了他们的关系——朋友，而且是一辈子朋友。

一辈子那么长，顾修竹却允诺了他不是吗？当然万苍梧更希望那关系是爱人，这样他就能直接带着顾修竹下山去，不用与他分离。

这样他也不会在此愁肠百结，欲语还休。

可惜美好的总是存在于想像之中，现在他依然是个连心意都不敢表白的人，呵呵呵……万苍梧苦笑一声，自己真的有些不太像从前的自己了，难道失忆还能改变人的性格吗？万苍梧忽然有些怀疑。

顾修竹在说完那段话后便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喝也不吃，只是一直看着万苍梧笑，乖巧地像个玉人像。

万苍梧也让顾修竹就这么看着，或者说他有些享受、有些贪恋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容。这些是他以前或者之后都不一定会有的。

夜晚的月亮总是清清冷冷，月光洒在人的身上却将人变得更柔和。万苍梧那张威严英俊的脸旁此刻温柔无比，那看向顾修竹的眼神中爱意像就汪洋大海一般。

可他也只能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他的酒，什么也做不了。此刻他忽然希望今晚喝醉的是他，这样或许他能借着酒意将心意说与顾修竹听。无论顾修竹答应还是不答应那都是明天该头疼的事，至少今天他不会如此难受。

这好像是他今晚第二次希望自己醉了，呵呵……万苍梧提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轻笑出声，这笑声说不出的凄凉与荒唐……

万苍梧看向此时还是端端正正坐着、笑意盈盈看向他的顾修竹，又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酒坛，他选择放弃酒杯，直接用酒坛来喝。

这些装酒的青瓷坛很好看，可惜他现在没空欣赏它们。万苍梧拿起酒坛启封后直接将酒当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喝完一坛换一坛，直到将院中剩余的酒喝的差不多……

也许是喝的真的足够多，万苍梧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的想要找个人倾述，而这个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顾修竹。

万苍梧看着笑得那么美的顾修竹，抱着酒坛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了起来，说几句喝一口，喝完继续说。“顾兄，你知道吗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动心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但在之前我并不相信，尽管我的爹娘就是如此，可总是感受不真切。而我娘总是温柔地笑着对我说等你遇到了那个人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时只当娘是哄我的。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第一次你消失了几天，那时我记忆全无，我在哪都见不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你不想见我，自责伤心了好久。

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心中的喜悦是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明白的，所以那时我就在心内想绝不要让你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