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面渡者,我们三家的秘术师都这样称呼他。”周重岚说道。
“骨面……渡者?”
在听见这个词的瞬间,渡天诚就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渡者的样貌千百年不变,渡者身上的特征是他们能力的体现,也很难变化。那位执灯的渡者以灯光驱散鬼魅,因此也被称作执灯渡者。
但显然,骨面这个词和周重岚刚才描述的那些,与那位执灯的渡者的没有一点关系。
周重岚紧紧盯着渡天诚的眼睛,问道:“怎么,渡社长为何如此疑惑?难道,你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摆渡使大人吗?”
“不是,”渡天诚也不隐瞒什么,直言道:“我见到的是一位拿着灯的摆渡使大人,神出鬼没,不苟言笑。”
周重岚的眼中有一道光芒在瞬间沉入了黑暗,“啊,果然……”
“什么果然?”渡天诚问道。
“你应该知道。这三百多年,鬼魅的数量暴涨,并且异常凶残,就连人鬼之间的界线都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不少人因此死于非命。
这三百多年,我们三家召集各系秘术师拼死守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才勉强达到边界微弱的平衡。
但就是在这人界摇摇欲坠的三百多年……摆渡使大人都没有出现过。
这三十年,边界逐渐安宁。随后,摆渡者重现世间,但他是一位执灯的渡者,他根本不记得我们……我们所信奉的骨面渡者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听着周重岚的话语,渡天诚感觉汗毛耸立,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鬼娃娃的话。
一位渡者吞噬了另一位渡者,因此这个世间只剩下了一位渡者。
如今的这一位,是连陪伴自己千万年的同伴都能轻易泯灭的。
渡者无情,那人类于他,算什么?
周重岚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是否可以这样大胆猜测一番。世间有两位渡者,一位更加爱人,他来到人界,传授我们保身明智之法,将我们从怪诞的苦难之中解救出来。
这便是我们三家的源头,骨面渡者。
但在三百多年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这三百多年鬼魅暴动,边界不安。但骨面渡者无法来到人界来拯救他的信奉者们……
而在一切平息之后,骨面的渡者却再也不来人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执灯的渡者。”
渡天诚的猜测和周重岚几乎一致,唯一的区别便是他已经从纸娃娃那里得知:那一位骨面渡者可能已经被执灯渡者吞噬了。
骨面渡者如此在意人界,传授秘术,还时不时注视着人界,听起来似乎很个格外温柔的渡者。
可现如今存在的那一位渡者,虽然嘴上规矩很多,但也很容易心软,很容易妥协,虽然他表现的冷漠,但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小心翼翼,生怕伤到周围的人……
难以想象,这样执灯渡者竟然会杀死那样的骨面渡者。
不过……这些到底也只是猜测,都是没有得到真实的东西。
渡天诚虽然像极力抗拒这些揣测的念头,但这颗被纸娃娃种下的种子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它能不断吸收人的情绪,不断滋养人的恶意。
……
“……骨面,渡者?”
直到程立新都快把整座雕像重新打量一遍,莫瑜好像大脑才突然开机一样,目光开始有了焦距,口中轻声念叨着这个词。
他的目光渐渐抬起,盯着骨面渡者脸上的那副兽骨面具,但眼神之中除了几分空洞的惊讶并无他物。
又看了一遍的程立新依然拿不定主意,问道:“周大哥,我总感觉怪怪的,这是我们那天见到的那位摆渡使大人吗?”
周时司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啊?不是?”程立新挠了挠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就是说,他们的摆渡使大人和我们的摆渡使大人不是同一位?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位摆渡使大人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这一位?”
“恐怕见不到了,这位渡者……不在了。”莫瑜收回了目光,轻声说到,似乎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程立新有些不解:“不在了,是指?我记得老大说过,摆渡使是法则的产物,因此摆渡使不会死亡……”
莫瑜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在他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又说到:
“但时间没有什么东西的屹然不动的,哪怕是铸就世间万物的法则,和由法则诞生的渡者,也会因为改变而消失。”
“消失啊……”周允谦在嘴里缓缓念着这个词,叹了口气道:“莫老板的用词真是客气了。实际上您直说也可以的,毕竟三家之内已经出现了不少说骨面渡者已经死亡的声音。”
程立新有些惊讶,“哎?摆渡使大人真的会死亡吗?”
“算不上。”莫瑜无比认真的思考道:“渡者的生叫做存在,渡者的死,那应该叫……不存在?”
“那不就是死掉了嘛!莫老板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的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程立新急得团团转,“要是这个世间没有摆渡使大人那可怎么办,人界鬼界不就要乱套了……唔唔唔?”
“你瞎说什么!”周时司一把将程立新的嘴捂了起来,“有些话不能乱说。”
莫瑜则一脸淡然看着雕像,说道:“若是人鬼边界都不再需要摆渡者了,是有可能没有的……”
“莫老板!”周时司厉声打断道,“怎么可能会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只要我周时司在一天,我就需要摆渡使大人一天。人才不是忘恩负义的野兽,怎么会说不需要就不需要。”
莫瑜的目光看向了一脸急切的周时司。周时司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些,以至于已经变得赤耳面红了。
人类还真是感情化的生物……
为了一个根本无法干涉的事情,为了一个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存在,竟然会变得这样激动。
不解,很不解……但,这就是他口中那群为了一点微光就可以奋不顾身的人。
回过神来的莫瑜,再一次看到了周时司急得红透了的脸庞,终于忍不住笑了:“那未来几十年,多谢你的守护了。”
莫瑜的笑,比那春风还有和煦几分。就像是一抹无畏的微光,那够将一切不安驱逐。令人毫无防备。
“你,你干嘛这么笑!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周时司看见莫瑜的笑意,脸更加红了,“我可不是老大,那么容易就被人蛊惑了……”
周允谦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莫瑜身边,略带犹豫地问道:
“当真……是因为人界不需要了,所以骨面渡者才不再降临了吗?是……我们辜负了他吗?”
“我不知道,”莫瑜缓缓摇了摇头,他看向周允谦眼神如无风的水面一般平淡而宁静,“无法求证的事情到底也只是猜测。”
周允谦顿时呼出一口气,轻轻叹道:“啊,那,那便好那便好……”
片刻后,周允谦重新将笑容挂在了脸上,但于一开始的那副淡然处之不同,他看向莫瑜的眼中多了一分迟疑和试探。
毕竟刚才那番话不是谁都能说出口的,周允谦深信莫瑜虽然看起来毫无力量可言,但身份绝不会普通。
就当周允谦打算开始询问什么时,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朵,随之几个面露不善的人走入视线:
“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地方,什么还有不会秘术的肉鸡崽啊?今天还真是倒了大霉了!”
“哇,好过分,”程立新戳了戳身旁的莫瑜,小声道:“他们居然这么说莫老板你。”
“嗯……”莫瑜为看了一眼程立新,淡淡地说道:“他们说的应该是你。”
程立新惊讶道:“怎么会呢,我会用火符啊,应该……应该也算是会点什么了吧。”
一旁的周时司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火符?那算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就行,是个人都能。。。”
“哎?”程立新不可置信地捏了捏拳头,轻声道:“可是,可是我已经跟着宁宁姐还有硕子哥学了好久了……”
在几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周允谦笑着朝那几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迎了上去。
“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失礼了。我身后这几位是周家主的贵客,还望……几位收回方才的妄言。”
“啊?周家主的贵客?怎么,我们川绪蛊孙家不算贵客了吗?”孙立焦怪声怪气道:“周家主竟然如此包容这些庸俗的肉鸡崽在他的地盘上行走,但我们几个看着实在恶心。”
“是啊,周家能包容这些杂质,但我们川绪蛊孙家喜欢干净,眼里可容不得脏东西……”孙久信用一把花团锦簇的纸扇掩着脸,似笑非笑地从周允谦身旁走了过去。
对方很显然就是带着敌意过来的,看他的模样,说不定就是冲着摆渡人的名号。因此,在老大不在的情况下面,至少在气势上面绝对不能输。
程立新这样想着,条件反射似的看向了莫瑜。莫瑜身上有一种安全感,但怎么说,莫瑜都不是侦探社的人,不能将他扯入冲突。
程立新又回头看了一眼周时司。周时司沉着脸,一副似乎已经到了世界尽头的的神情。
“可恶!我,我看你才像脏东西!你,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扭,扭成这个样子!还拿一把花扇子!”
程立新一只手握着拳头,一只手紧紧攥着莫瑜的衣角,拼尽全力挺着脖子学着渡天诚的模样做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但这副磕磕绊绊的嚣张,在旁人眼中只是觉得可笑。
孙久信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天赐者的地界,容不下你们这样无用的肉鸡崽。赶紧圆溜地离开,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突然,他目光瞟到了程立新后面的周时司。
“你是……至阴之体?你是……你是那个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