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第3章 第 3 章

有人来了。

在沉睡中睁开眼睛，她静静地躺着，身体与回忆像冰封之下的潺潺溪流，在阴郁的春日里慢慢复苏。她想起生命被打散的无力与飘忽，想起烈火灼烧身体的极致痛苦，想起在黑暗的宇宙中踽踽前行，星河流转，万物枯萎。

我是谁？

她的指尖颤动，我是谁呢？我要去做什么？我来自哪里？

她曾见过千军万马杀声撼天，无数英雄战死沙场，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的赤红色军旗在硝烟中烈烈飞舞，少年将军骄傲的凯旋回归故乡，在千万战士的欢呼声中开怀大笑，在少女们的钦慕的眼神中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她闻过血腥，也嗅过花香，手指握过法杖，也触过微风，她曾跟随那人征战四方，也跟随那人荣归故里。

——启明星，这里是安迷修，我小队于一分钟之前与大部队失去联络，设备遭到损坏，请指明方向。

——启明星，这里是安迷修，我察觉到我军左侧有异常波动，请确定必要防守位置。

——启明星，这里是安迷修，部队能量补给链已断，仅够三十个小时所用。

——启明星，这里是安迷修，刚才一番激战，部队伤亡惨重，仅剩我与十二名队员，请求帮助。

——启明星，这里是安迷修，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说话。

“安……”一颗泪从眼尾滑下，落进浅金色的鬓发里。

“安……迷……修……”

“启明星……在……”

密室的门被打开，杨欢迎拉着清自在一起走进去，里面乌漆嘛黑的，只有一个小盒子。慢慢的，光从墙壁渗出来，和当年一样的光。

清自在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她拍了回去。“别动手动脚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是漂泊了很久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欢迎闭上眼睛，感受那光穿过她的身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所有黑暗都被驱逐，只剩下温暖与光明的轻盈感，她像是一只蝴蝶，无拘无束地飞在碧绿的草原上，阳光明媚，花气袭人。

“我怎么感觉不到。”清自在盯着她的脸，挠了挠头。

银光从镇魔塔里飞出，像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

一切都是陌生的，启明星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透过玻璃橱窗，她看见电视上播放着妖兽人伤人的新闻，她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妖兽人这种物种，想要确定自己在那颗星球上，可一无所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她最后的记忆，是火焰，安迷修一身黑袍，穿过火焰将她从锁链上救下，抱着她离开痛苦。

走来过去的人几乎都会看她几眼，她注意到了他们的相貌，和阿瑞斯人很像，却又不太像。

皮尔王的那一击几乎取了她整条命，现在，她的能力还没恢复，意能力根本不能支持大范围探查，但她能感觉得到安迷修的磁场，有一点怪异，但是她敢确定，那就是安迷修。

连续三天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希望市的路永远都是**的。大部分时间里，启明星都在书店里躲雨，身体被淋湿的感觉真的算不上好，在书店里，启明星了解了一点这个星球的文化。这里的地球人的科技还没有达到与宇宙社会建交的水平，从未与阿瑞斯签订过和平协定，承认阿瑞斯的绝对领导，是银河系里的低端文明属地，坦言之，就是连阿瑞斯军队都懒得踏足的地方。

她开始审视自己，自己的装扮在这个星球，作为日常装扮确实有些怪异，浅金色头发与紫色瞳孔很是罕见，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总爱看她，

苏醒后的第三天，她感觉到了渴与饿，这是个好现象，表示身体机能在慢慢运转，能力恢复也在微弱进行。可不好的是，她必须寻找食物与水来维持生命。

书店里并不提供免费食物，他们只提供免费阅读，走出书店，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有点冷，但可以忍受。通过观察，想要不用货币获取食物，在地球上最快的方法就是乞讨，观察了一个小时的地球乞讨人员后，启明星不认为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还有一条路，就是去救济站。

但是需要详细身份证明，这条路也行不通。

启明星将垃圾桶旁边掉落的宣传单捡起来，周末在中心公园早上九点会有科学知识竞赛活动，八点开始报名，冠军可得三千元钱奖金和一台微波炉。

“这个不错。”她把传单塞进垃圾桶里，广场上的大时钟的时针指向六点，现在是清晨六点中，离报名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中心公园里广场不远，启明星慢悠悠地散着步朝那里走，清晨的空气里包含着水雾，凉盈盈的，浸润她的肺部和略微干燥的嘴唇。

她从桥上走过，可以看见几百米外的竞赛场地，工作人员正在搭台子，估摸着差不多八点钟后，她走向那已经搭好的场地，走到记录报名的桌子前面。

“你好，我想报名。”

坐在凳子上的女工作人员抬起头，一瞬间，她看见她的瞳孔往外扩张，工作人员有些结巴地问：“你、你的眼睛？”

她指尖点了点眼角，“天生的。”

“好吧。”工作人员低头拿出一张报名表，“姓名。”

“启明星。”

“真的？”

“真的。”

大赛九点钟开始，九点二十结束，冠军是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的女人。从主办方手里接过厚厚的三千元奖金后，启明星大大方方地和一群参赛者在镜头前合影，一些人问她是在哪个学校毕业的，她调皮地回答了阿瑞斯路法军校。

中心公园里有许多卖小吃的摊车，启明星买了一大包，在桥边找了条长椅坐下，慢慢地吃，这是她第一次吃地球上的食物，有些新奇，她还记得3066总爱向其他战士吹嘘自己吃过多少异星美食。

“嘶——”

她捂住脑袋，有些疼，好像和什么奇怪的磁场碰上了，又熟悉，又怪异。她记得那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努力思索着曾经受她指引过的战士中谁和这个磁场契合。

尖叫声打破她的冥想，十几米外的地方，一只妖兽人凭空出现在草地上，尖叫的是个女孩儿，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

“住手！”她朝他们跑去，拦在了那一家三口前面。维护星系和平，不让无辜平民受害，是每一个正义的阿瑞斯战士无论何时都要遵守的准则，是路法将军说过的话。

妖兽人像是受到了极大震撼，它紧盯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她的相貌，她刚才发出的声音，那块在她的额链上，代表着生命的蓝宝石。

“你、你是……”

“你不是地球上的，我阅读过这个星球的书籍，没有提到过妖兽人这一族群。”启明星摸了一下额前的宝石，指尖分出了一点星光，“你们是外星来的，原居住地是哪个星球？我是阿瑞斯之光，十二长老之一启明星，有权对你执行银河正义法。”

“启明星……”妖兽人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突然很害怕似的，它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接着想要找地方躲藏。

启明星看着它怪异的举动，回头看了眼这一家三口，他们蜷缩在一起，非常害怕。

“别害怕，有我在，它不能伤害你们。”她安慰道。

那个年轻女孩儿点了点头，抱紧了她的父母。

“不行，不能撤，不能撤……”妖兽人要上前来，可是在接触到启明星的目光后，又后退了，他捂住头，“军令如山，决不能撤，就算是……就算是……也不能撤！完成任务！”

启明星伸出手，银光在她掌心聚成团，逼退了妖兽人，让它不能上前。“看样子你并非低能族群，而是有思考能力，立即伏法，否则我将启动审判程序，执行正义法。”

“军令如山！”

紫眸中光轮转动。审判程序开启，审判对象：妖兽人一号，审判地点：地球，审判时间：当地日第四天，审判进度：1%、13%、45%、57%、69%、72%……

妖兽人的身上开始冒出白烟，终于，他大喊道：“启明星，我是紫冥巴尔格姆！”

审判失败、审判被中止，审判失败、审判被中止。

“立即回来。”

巴尔格姆消失在地上，启明星看着它消失的地方，手掌微微颤抖。紫冥巴尔格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在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那个高贵的阿瑞斯铠甲禁卫军战士，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种丑陋模样……

身后的一家人松了一口气，女孩儿兴奋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不住地道着谢。“太谢谢了，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她摸了摸她的头，善良的姑娘，好人会有好报。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女孩儿的父母也一直道着谢，要请启明星去吃顿饭，表示感谢。

“球球！”女孩儿飞奔着跑向男友，“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有妖兽人！”

“什么？！”库忿斯惊诧不已。

“多亏了那个女孩儿，要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拉着库忿斯的手走到启明星面前，那些陈述事实的话语都成了耳旁的风声，他注视着她，鼻尖有些发酸，眼眶泛红，她来了，她来为迷失在茫茫宇宙中的阿瑞斯战士指引方向了……

启明星认得这张脸，她曾经将手放在他的额前，祝福他凯旋归来。

“好久不见，库忿斯。”

“好久不见。”库忿斯笑着把女朋友推到面前来，给她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丽丽。”

“你好，丽丽。”启明星微笑。

“你好，”丽丽晃着库忿斯，问：“球球，你们认识啊？”

“嗯，这是启明星，她……以前也救过我。”

丽丽的父母无论如何也要跟救命恩人吃顿饭，启明星在饭桌上学习着地球人社交礼仪，很快就摸清楚了他们的习惯，并融入进去，库忿斯和丽丽父亲喝酒喝得脸红扑扑的，丽丽父亲一口一个女婿的叫着，把丽丽羞的满脸通红，也像是喝了酒一样。

饭后，把丽丽的父母送上离开希望市的车，再把丽丽送回家，库忿斯和启明星才有机会独处。

启明星没提起巴尔格姆的事情，因为库忿斯还是以前的模样，当初皮尔给亲卫队重判贪嗔痴三极罪，强行改变了他们体内的高贵血液，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结合巴尔格姆的现状，前提是，那真的是巴尔格姆。

她不愿意去想，可不能不去想。她要回到阿瑞斯，再一次的荣归故里，将皮尔那个昏君赶下台，恢复自己和那些被枉判的战士的名誉。

“你是妖兽人吗？”她出声，打破了沉默。

库忿斯的脚被钉在地上，启明星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没有回答，默认了她的问题。

启明星闭上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库忿斯摇头，“我不想让你看见，太丑陋了，丑陋的我无地自容！”

“那不怪你。”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只是……睡着……怎么也不醒，”他揉了揉眉心，“其实中间醒过那么一两次，我们都躲开了，大概只有几分钟，你就继续沉睡了。”

“我向你承诺，总有一天会恢复你体内高贵的阿瑞斯铠甲禁卫军的血液。”

库忿斯叹了口气，“不需要了，我已经决定留在地球，和丽丽在一起，结婚生子，过地球人的生活。”

他说着，竟有些释怀，过去的他已经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眼前的幸福。

“那我也向你承诺，你是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战士，不该受此屈辱。”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将手举起，指尖触碰着他的额头，“库忿斯，我祝福你，正如几千年前祝福你凯旋而归一样，祝福你余生安稳，幸福长久。”

“谢谢。”他笑。

“这里不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但是你喜欢，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安迷修在哪里吗？我一直在试着感应他的存在，但我的能力还没完全恢复。”

库忿斯拿出手机，用指尖敲了敲，朝她歪头。“不得不说，有时候地球人的低端科技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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