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左右,药铺又来了客人。xinghuozuowen
来的,却是那位上次匆忙来、又匆忙走的“张惠”姑娘。不过,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就是了。
沈月痕本就与他哥赌着气,出来看见是这个人,气得说道:“你找的人已经死了。”说完扭头又回去了。
沈大夫死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张惠”听得是一头雾水,转头问身边的绿萝道,“我,我是哪儿得罪他了么?”
绿萝也是一脸茫然,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沈月笙才出来了。
“张姑娘,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嘘。”
没等沈月笙说完话,“张惠”立马就紧张兮兮的打断了他,“沈大夫,有件事要您帮忙,请借一步说话。”
说着话,她不由分说就拽着沈月笙往里走。
沈月笙连忙想脱开手,可这姑娘的手劲儿也是其大,竟然抓得死死的,进了屋才肯撒手。可她反手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张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妥吧。”沈月笙连忙要去开门。
“张惠”又连忙拉住他,“沈大夫,我能不能请你保守秘密。往后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为我看过诊。或者,或者,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你见过我。以免受牵连。”
“张姑娘,你这是……”
“张惠”一脸为难地说道,“沈大夫,以后你别叫我张姑娘了。你……还是叫我张居安吧。”
她一脸为难,但却诚恳,沈月笙也不知该如何拒绝,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张姑娘,沈某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但你的身子并不好,不要太过为难自己了。”
“张惠”,也就是张居安,她迟疑了一下,复又坚定地说道,“多谢沈大夫的好意。只是,在下有件事必须去做。”
……
安家、齐家自他们家的女儿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便一蹶不振了。
安家、齐家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两家也是女儿入宫之后,勉强从七品的的小官升到了五品,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户。
最起码,在京城这个随便掉下一片叶子都能砸中个王侯公卿的富贵之地,他们更是如蝼蚁般渺小。
从前还能靠着有个女儿在宫中伺候陛下这种由头,四处捞点儿好处,如今,这个由头没了。没了。
听说啊,安嫔、齐嫔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那日,安家、齐家两家的夫人就不约而同都急得病了呢,气血攻心,险些就背过气去缓不来。
后来虽然醒过来了,却一直不见好,大夫看过都说,这病实在没办法,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病这东西,说好说,治,谁会呢?
但是他们以此为借口找上了沈家药铺,找到了沈月笙这里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嗯,耐人寻味了。
“沈大夫,求您了,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家夫人的状况真的不太好,我们几乎把全城的大夫都给请遍了,实在没办法了。”安家派来的人如是说道。
沈月笙郑重地拒绝道,“安管家,贵府夫人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可满城大夫都说贵府夫人是心病,沈某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只会根据病症开方子抓药,尽力治病救人。心病这块儿,沈某无能为力。”
“沈大夫这是见死不救?”那安管家听沈月笙这么说,当下就变了脸色,一脸不善。
沈月笙不禁皱了皱眉,说道,“安管家这话说的。沈某只是个看病抓药的大夫,不会治心病。贵府夫人的心病,在下实在无能为力,还往阁下另请高明。”
说着话,他直接就指着大门口的方向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送客。
“姓沈的,别给你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是姜贵妃师兄的份儿上,谁会上你这小小的药铺来。就一句话,你跟我去,还是不去?”那安管家原形毕露,目露凶光,瞧着十分的蛮横无理。
刚到门口想要抓药的街坊邻居都被他这声怒吼吓得缩回脚去,转头就赶紧走了。
“这么说,安管家也不是来找沈某看病的?方才那一番话,也只是托词借口罢了?”
“那又如何?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名医、神医了?姓沈的,你别以为你仗着那个姜贵妃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能得宠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今个儿你若是跟我走了也就罢了,你若是不走,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么?他倒是想看看,这人要如何的不客气。
沈月笙往门口看了一眼,转头又看了月痕一眼。
沈月痕平日里虽然不靠谱,但他哥的眼神他马上就体会到了,无须多言,便去关了门。
门口安家的车夫看得一脸茫然。
药铺里的安管家,却是一脸天塌下来我最大的气势,“你们这想干什么?关起门来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县官不如现管呢。”
话是说是挺冠冕堂皇的,但闪烁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害怕与恐惧了。
沈月笙拿起柜台上的手巾擦了擦手,牲畜无害的笑道,“阁下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沈某虽然是贵妃娘娘的师兄,却不是靠贵妃娘娘的裙带关系吃饭的。而且,沈某这药铺虽小,却是我自己的产业,打开门做生意,这儿就是药铺,关了门不做生意,就是民宅。安管家,你知道,你知道我西陵律法里面,擅长民宅可以治个什么罪么?”
“什么罪?”
“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的罪!”沈月痕一拳就送了上去。
……
路人只听得沈家药铺里传出了几声惨叫,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不多时,沈大夫与二公子将个人抬了出来,直接抬上了门口安家的马车。
走前,沈月笙还对那安家的车夫说道,“贵府管家的伤势不重,外伤的药已经上好了,休养几日便好了,内服的药,沈某也已经开好了,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别漏了。还有一封信在贵府管家身上,回头记得转告你家主人,让他好好看看。”
“……是,是。”安家的车夫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险些连话都不会说了。
都说着沈家药铺的沈大夫是神医,妙手回春。
这大夫也是有脾气的呀。
……
待安家人走了之后,沈月笙看了一眼,便转头回去。
沈月痕却箭步追上他,拦在他前面,说道:“你不是一贯以和为贵的么?今日怎么会动手的?你就不怕人家报复?”
“报复?这药铺里还住着贵客呢,若让他乱来,你觉得谁的报复会更狠一些。”沈月笙不答反问。
月痕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爬起来了。
那个南疆大王子,一副表里不一的嬉皮笑脸,想到他那个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
“你不是为了颜姑娘吧。”月痕笃定的说道,“你是为了雁容姐吧,那个人刚才说雁容姐的坏话了。”
沈月笙顿了顿,没说话,便径自进屋去了。
沈月痕撇了撇嘴。
这个人还真以为他瞒得挺好的呢。明明是个人有眼睛不瞎,就都看得出来他喜欢雁容姐。
可那又怎么样呢?雁容姐早就入宫成了贵妃了。
当初雁容姐要入宫的时候他不拦着,如今却在单相思,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
冯府,书房。
冯胜武一回来,二管家便拿着飞鸽传书过来,低声说道:“相爷,是南边儿来的飞鸽传书。”
冯胜武眼神微微一凛,接过去便赶紧打开看了。
飞鸽传书言简意赅,上面只有两句话,八个字:幸不辱命,斩草除根。
很好。
司徒耀胆敢让他的女儿在栖凤宫就地圈禁,他便要他断子绝孙。
他不是要宠幸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么,那就宠幸去吧。他倒是要瞧瞧,他这个没有子嗣的皇帝,帝位能坐几年!
……
恩科放榜的三日后,陛下在御花园赐琼林宴,宴请今科进士们,以彰庆贺。琼林宴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名字,如今赐宴的地点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琼林,但这“琼林宴”三个字却是沿袭下来了。
今科进士们纷纷将自己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番,焕然一新。
三甲更是不用说。
新科状元顾春华本是寒门学子,如今一朝金榜题名可谓是扬眉吐气了,蟾宫折桂独占鳌头,一身红袍不知有多喜庆。
榜眼梁孟楚出身于梁家,是梁家的二公子。梁家虽比不上冯家权重势大,但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书礼传家,而且还有个姐姐在宫中当昭仪,这回得了榜眼,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至于三名探花,大家都说这张居安不知是何方神圣,突然冒出来的。不过,天下间才子千千万,闻名天下前,谁不是默默无闻寒窗苦读呢?
只不过……
殿试之日她已经避开了她爹,今日琼林宴若是还想避开,可就太不容易了。
可不容易也得容易啊。
眼看着宴席将开,朝中众臣先后落座,张居安躲在远处紧张地抓耳挠腮,结果,一不留神转头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咣。”
撞得她是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