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 第15章 第 15 章

那少年是一个话痨，久而久之，哪怕段小狗不想过多的了解与之相关的信息，也被迫切切实实的认知到这一个人。

在顾元口中，他天赋着实一般，之所以去修仙便是渴望健康长寿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段段，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拖着病躯过完这一生，不仅自己不舒爽，还连累家人。”

顾元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是空洞的，褐色的眸子宛若深潭，一下子就可以将人给吸进去。

顾元的父亲身患肺病，拖得一家人由富裕人家变得穷困潦倒。

父亲躺在病床上那虚弱苍白甚至怨倦的模样顾元一直都记得，可是在母亲强求下，父亲捱过一日又一日，直到死去。

顾元不害怕短命或者其他，他唯独怕拖着一身病躯痛苦地活在世上，不仅连累家人，自己也着实痛苦。

父亲的床沿满是指甲划过留下的痕迹，太过痛苦，偏偏隐忍不发，不想让家人担心，特别是不想让母亲难过。

顾元说，段小狗便默默地听。

他从小就是一个很乖的人，努力地做的更加好，妄图让其他人不要厌烦自己，即使这些都是无用功，但早已深入骨髓成为习惯。

“段段”这个称呼真的很像凡间那些富贵人家给女儿取的小字，似“若若”，“娇娇”，“沐沐”。

段小狗将唇瓣抿成笔直的线，蹙起眉心，想述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默认了面前人的喋喋不休。

修仙长生便在于一个“争”字，夺资源，窃天数。

而顾元好似和这玉清门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好像也把段小狗当成差不多的同类人。

不争不抢，安于现状。

顾元从来不愿与其他人引起纠纷，他喜欢尽量挑着人少安静的时候进入某一个地点安静地待着，或者人多的时候混进人群里，不引人注意。

可能是将这些事情在心里憋久了，遇到了段小狗一下子就把所有东西都给吐露出来。

灵光映射之下，面前的少年不仅长相比较柔美，说话之时也像棉花一般柔软，他好似孤寂封闭太久，遇着一个人就忍不住拽着不放。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觉得这次外门大比谁最有希望。”

顾元也没指望段小狗这个闷葫芦回复，又自顾自地说起了他的见解。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程糕，虞鸥，连莫，黄恃，唐透这五个人，冠军必定是在这五个人中决胜出来。”

说起自己了解熟知的事情时，顾元总是格外的神气张扬，挑着的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透着少年意气。

“那程糕是外门执事程镜的女儿，从小在玉清门长大，修行基础打得好，而且程执事应该会给她准备很多法器，赢面很大。”

“虞鸥则是天赋不错，修行进展快速，但是入门晚，目前尚不得知他的修为。”

“连莫打斗经验强劲，他已经在外门待了差不多10年，这一次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如果这次不能够被收入内门，那就只能够自己按部就班的赚取功绩修行了。”

“黄恃据说前段时间做外门任务的时候大有收获，修为猛增。”

“唐透这个人则是神神秘秘的，我最看不透。”

……

“段段，你觉得这几人中谁最可能获胜呢。”顾元腰靠近椅背，仰着脑袋，将书覆盖在脸上。

“程糕！”段小狗依旧目不交睫，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微蹙着眉回应了一声。

“段段你回复了，总算是理我了。”

“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是程糕啊。”顾元一把将脸上盖着的书扯下，摇了摇段小狗的手，那双清泠泠的眸子睁得圆圆的，半咬着唇角，比小姑娘还要娇。

段小狗眼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从顾元的爪子下抽离。

“程糕的父亲我认识，原望鹭峰的真传，转移了望鹭峰大量的修行资源，就算是头猪也应该能够飞上天了。”

段小狗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

察觉到面前人语气中的不耐，顾元下意识禁了声，快速转移了话题。

经过这么一些天的相处，顾元也差不多了解到了段小狗的来历。

望鹭峰峰主杜旦所收养的凡人，不过现在应该可以修炼有修为了。

“不过这外门大比除了有机会被选入成为内门弟子以外，奖励少得可怜，至多给前三名能够打好基础和改善天赋的丹药。”顾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酸酸的，虽然目标不是长生久视，但谁不希望无病无灾的活得更加长久一点。

段小狗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少年笑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掩唇，双眼弯弯，黑润的眸子好似一潭活水，晶莹剔透。

“段段，你笑了。”顾元愣住了，也跟着笑了笑。

眉眼带笑，好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郎。

两个人捱得又近，都面带笑意，好像在眉眼传情，活似一对在书社谈情说爱的狗男男，其余阅书的人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纷纷摇头，并且默默坐远一些。

段小狗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侧过头用着狐疑的目光看向顾元。

段小狗一直都知道自己很丑，笑起来的时候甚至会达到吓哭小孩的狰狞程度，

收养他的猎人不介意他外貌丑陋，是因为心疼同情他的遭遇。

峰主不介意他形貌丑陋，是因为他救过他的命。

师父不在意他样貌丑陋，大概是因为仙人眸中，万物平等，无关美丑。

那顾元，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双清泠泠的眸子好似润了一层山间小溪的泉水，清澈见底，不带任何的野心与目的，仅仅是纯粹的高兴。

段小狗一时有些迷茫，不过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不会过多的将它放在心里，停留在脑海内。

就像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村民们仅仅因为他貌丑就用那般的手段对待他。

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峰主一遭修为后退，那些徒弟们突然就变了一副嘴脸，原先所有的好都好似是虚妄的。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段小狗不喜欢凡事都追根究底，查询背后的真相与原因。

他抿唇，翻开下一页。

柔和的光线透过发隙轻拂圆面，流畅的面部轮廓，少量的留白，如果忽略那道可怖的胎记，整张脸五官组合的恰到好处。

顾元稍稍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跟着拿起一本杂记小说。

很漂亮的五官，如果没有那个胎记，顾元不敢想象那张脸有多么好看。

顾元盯着那本书页面，褐色的眸子明明是大且圆，偏偏空泛泛的且无神。

……

……

……

离开璇玑殿以后，段小狗便独自回到了望鹭峰。

想到林曾，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段小狗冷淡拒绝了顾元的陪同。

“顾元，就送到这吧。”

少年冷淡的嗓音着实有些伤人，但是顾元依旧迎着笑脸，今日的聊天他很开心，段段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嗯哦，段段，明天见。”

顾元挥手告别，强硬地将人送到望鹭峰脚下这才离开。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都已经到家门口了，早晚有一天段段会让他进门的。

他看上这个朋友了，一定要和他结交。

……

……

……

茅草屋的门“哐”地一声打开。

迫不及待回到茅草屋，虽然没有看到那个想见到的人，段小狗稍稍有些失望。

他一把薅过多生，撸了撸它柔顺的羽毛。

不多时，段小狗停下了顺毛的动作，他敏锐地察觉到屋内多出了一些东西。

林曾的打算很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邪道功法和邪道修行资源藏在段小狗的屋内，无论是借机诬陷也好，还是害其走上邪途也好，都是一个好主意。

但对于一向缺乏安全感，心思敏感的人而言，家里的一草一木都好似有生命一般，事事皆知悉。

段小狗的东西少得可怜，木屋空洞简朴得可怕，每一个物品都倍感珍惜，倾注了一定的情感。

特别是这间茅草屋是峰主给他建的，他便更加地珍惜了。

多出一点东西便能立刻察觉出来。

他挖开地面，找出林曾埋藏在内用布包裹好的邪道修行资源和修行功法。

望着那包成一团的不明物体，不详的预感刺激着心脏遍布全身。

段小狗选择听从了自己的直觉没有打开。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接触邪道功法或者邪道修行资源必须利用一定的手段对其进行封禁。

否则接触过程中容易被其感染诱导，影响心性，变得嗜血残忍。

不过就算段小狗接触了也没事，珺辰有的是法子把段小狗给救回来了。

银色月华为披洒的墨发染上了一层洁白的光晕，珺辰单单立在那儿，周身气度便以胜过万千人，好似下凡历劫的仙人。

段小狗对于珺辰的不请自来已然习惯，他微微抬起下巴，眉眼眯成月牙状，笑得灿烂。

浅浅柔和的月银色光晕附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似矜贵的天鹅，哪怕跌入泥潭依旧骄矜地扬着头，周边淤泥染不黑洁白的羽翼。

珺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睑拂下阴影，转而又变为淡淡的不明显的笑意。

徒儿自从能够修炼以后好像变了，变得更加的开朗自信了。

“师父，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段小狗将那用布包裹的一团交给珺辰。

珺辰接过包裹，手指微曲，弹出一道幽蓝色的灵火，屋内扬起尘末，包裹就此瓦解消失不见，烧得干干净净。

“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由师父来处理，你无需担忧。”

珺辰描述的语意不详，却给段小狗带来一种纯天然的安定，他下意识的信任这人的一切，逐渐放下了心神。

他莫名的觉得，师父一直陪在他身边，某个时刻他藏在暗处看着他。

段小狗乖顺的点了点头，圆圆轮廓饱满的头颅耷拉在珺辰的面前，乌黑柔顺的发丝让人不禁想要薅一把。

珺辰也这样做了，摸了摸段小狗的脑袋，嘴角细微的翘起，露出满意的弧度。

难怪徒儿总喜欢揉那只鸡，确实好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