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扑上来与朱江洪缠斗一处,钢索被大力扯动,林鈅甚至能听到右臂皮撕肉裂的骨骼牵扯之声!
右臂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她忍痛转左手持剑,将软剑灌注内力狠狠向那个拉着钢索之人掷去,又抽下鬓上金钗化为一只短匕,刀剑劈砍不断的精钢绳索在金钗短匕下竟如豆腐一般被轻松切开!
精钢断开的瞬息,那人还想故技重施,冷不防丛中飞窜出一条毒蛇,一口咬在上了他咽喉,顷刻间窒息毙命。
林鈅目光在毒蛇上停留一瞬,转身和彩儿一起对抗朱江洪,短匕的优势很明显,断金如裁纸,几招就折了他武器。劣势亦明显,到底是暗卫首领,近身攻击下纵然有彩儿掩护,两人还是负伤累累。
争斗已经有一会儿,双方的人都在减少,若夏源行进顺利,现在应该联系到了麓山书院的护卫,正往回赶。
时间的流逝让谷稻焦躁起来,恰在这时,两人挟江明律而来,谷稻拔出剑抵在江明律脖子上,高喝:“公主,好好看看,你心爱之人就在我剑下,若不想他有事,就赶快弃械投降!”
他没拿过剑,此时手抖的厉害,为了威慑林鈅用了些力气,剑锋以刺破江明律颈项皮肉,鲜血渗透灰衣,江明律眼里带着惶恐,像于豺狼虎豹抓下挣扎的小鹿。
此时无暇顾他,林鈅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一心对战。谷稻急了,一边高喊林鈅的名字一边在江明律肩背砍了几剑,江明律吃痛垂下眼。
林鈅无半分迟疑,协同彩儿继续厮杀,朱江洪被逼到极点,怒喝:“蠢货!给你人手是让你拖延太子,谁让你抓他了!!!”
“我、”谷稻辩解:“我只想平步青云,谁跟你们造反!你不是很能耐吗,两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一番话下来,朱江洪气血翻涌,恰逢凭空射出一只冷箭,他躲闪不及露出空挡,林鈅瞅准机会挑断了他手脚筋,朱江洪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领头的出事,其余人士气大落,眨眼间只余谷稻和他的两个手下。
局势反转、围剿的变成了笼中猎物,彩儿撕开里衣下摆,给林鈅右臂上药做了简单包扎,她侧过脸,看到林中慕冰瀚抱弓箭跑来,点点头“多谢!”
慕冰瀚看着林鈅一身伤面露不忍:“公主,我们快去找医者吧。”
“不急。”林鈅回看向谷稻,他正把江明律挟持在身前,胆怯地求饶:“放过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就放了他,他可是公主您当街示爱过的人啊!”
慕冰瀚勾唇拉弓搭箭对准谷稻,眸色微暗:“公主,江明律的价值,我也有!”
所以,你们最好给我死一块去!
他目中杀意吓了谷稻一跳,慌忙看向林鈅,林鈅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望着江明律叹了口气,慢声道:“此等无妄之灾是我牵连了你,我会给你寻上好的棺木,制不逊于皇室的陵寝,供你安歇!”
此言就是温和地劝人去死了,谷稻不敢置信:“不可能,你若对他无意怎会当街亲他!”
这件事说来也是林鈅理亏,但她脸上露出无辜之色:“亲了他,我就得保护他吗?”
彩儿悄无声息绕到谷稻背后,趁其不备挑开谷稻手中刀一脚踹飞,其余暗卫迅速上前将人制服!
江明律捂住流血的脖子睁大眼看着林鈅,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却借袖口遮掩,藏好了领间的小毒蛇。林鈅掰开他的手,往脖颈处撒了点止血粉,‘啪嗒’他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接连落下,将蒙脸的灰布洇成深色。
她半捧住他的脸,给他擦了擦眼泪,却把手上的血污泥渍擦上去了,于是停住,笑说:“还是要保护一下的。”
林鈅的语气轻松又亲昵,却不是以前那种逗玩中带着散漫的探究,她好像借着江明律在压抑着什么……
江明律抽噎了一下,感受到她的走神,有些生气,他想拂开林鈅的手,看看她一身伤又不忍再动她,只好飞速瞄了慕冰瀚一眼,依旧是黑沉沉的脸色,于是就不那么生气了。
“啊啊啊啊啊啊!”意识到被耍了的谷稻气愤不已地大叫,被彩儿伸脚把脸踩进了泥地里才停止哀嚎,彩儿将他怀里的小坛子拿出来递给林鈅。
“老实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我饶你一条生路。”林鈅垂眸看着手中坛子没敢轻易打开。
谷稻不吭声,“看来要上点刑了,把他一片片切了,就从那只拿刀的手开始。”林鈅说的漫不经心,但越表现的不在意就越是在意!“看看我们的新科榜眼能受住几刀。”
短暂停留后走向朱江洪,“你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凡事都有缘由,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背叛我的原因!”
当时牛管事来报有人混入宅院时,林鈅便有怀疑,任林相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越过暗卫将人塞进她的院子,但真相摆在眼前时她还是痛心!
朱江洪冷哼一声:“说的好听,是长宁长公主留下的老人,那您可有善待我们这些下属,陈火不过是因为担心您才把您的行踪告知相爷,他何错之有您要赶走他!”
“相爷?”林鈅挑眉,“看来你也忘了,你真正该效忠的是谁!”
“他是您父亲!我效忠他就是效忠您!不阻止难道看着你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哑巴!”朱江洪争辩着:“您该听您父亲的话,好好找个人成亲生子,而不是整日里抛头露面,会惹夫家嫌弃!”
他憨厚平常的脸从未如此面目可憎过,林鈅寒声道:“强行让一个陌生男子与我发生关系的父亲?还是想将我去母留子的父亲?!”
“看来我对陈火的处罚还是太轻了,才让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凭着资历坑害我!”
她拔下暗卫的刀,眼里以是杀机!
“啊!!!别切了!我说!我说!!!”谷稻的尖叫打断了林鈅的杀意,彩儿才将谷稻从手指切到手掌,他就忍不住了。彩儿小跑回林鈅身边,谷稻捂住断掌缓息片刻,道:“是情……”
字还没吐露全,就有蠕虫吃了他舌头!微张的唇齿间涌出一大群小白点,密密麻麻的小虫从他五官里钻出来将眼珠子都挤爆掉,不过十息,就啃咬成了一块骷髅架子,小虫没了食物,一个接一个化作腐水,把啃干净的白骨点上颜色。
江明律看向林鈅手里的坛子,她眼底沉沉浮浮,话音有些颤抖地命人离远了朱江洪,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将小坛掷向朱江洪的下一刻,石子从手中飞射而出,坛子破开里面飞出一只虫子,钻入了朱江洪眉心。
他捂住头晃了晃,彩儿好奇地看过去,正好对上朱江洪睁开的眼,“彩儿姑娘……”朱江洪眼中升腾起的钦慕,林鈅陌生又熟悉。
——
白雪皑皑里,一辆简陋的马车驶向郊外的田庄,幼小的林鈅被放置在一处农屋,她跪坐在炕上,像个精致的布娃娃:“母亲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局势的险恶,只天真的用着稚嫩的嗓音诉说着与母亲分离的不安。
长宁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颊,笑容温柔似水:“等母亲打跑了坏人,救回父亲,就和父亲一起来接宝宝好不好?”
“嗯!”林鈅乖乖点头:“那母亲要快点打跑坏人,和父亲一起来接我!”想起林毅,长宁眼中露出一抹忧思,随后就被不合时宜的思念与倾慕取代。
——
江明律握住了林鈅的手,择了干净的袖口给她擦眼泪,林鈅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脸上也湿漉漉的,眼里水光一片,依稀间还能看到那片白茫茫的大雪,与母亲病榻垂死的景象。
林毅的作为固然令母亲心衰,但自己的出生亦害母亲留病!深夜无人时,林鈅时常自省若母亲身体健康,林毅未必会想着纳妾。
可现在,连自己的存在也是一场阴谋!!!
“哈!”她闭了闭眼,咧嘴从心肺里挤出一口气来,十多年的疑惑、委屈、愤怒不甘不平在此刻都有了答案,但这答案却是让她感到窒息的源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林鈅拽住江明律领口问他:“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你说好笑不好笑!”
生父苛待她,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林鈅早已经习惯、她认为父女二人都是母亲死亡的源头,所以互相憎恶攻讦撕咬,遍体鳞伤她也全盘接纳......本来早已习惯!
她用力太大,右肩、虎口身体各处伤口又如同她的泪水一般汹涌地流出血来。散乱的发丝黏着血和泪糊在脸上,隐约还能见几处青紫擦伤,雍容的公主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此时却克制不住摆在了他人面前。
但表露出来的这点与心脏的绞痛相比,不值一提!
江明律担忧地扶住她的腰,支撑着她站稳,任由她攥紧着领口,体会着她流露出来的痛苦,他说不出话来,隐隐猜出了些什么,知道此时任何安慰都只是徒劳,只能沉默地不让她倒下......
“小姐?”彩儿从没见林鈅这般情状,她想推开江明律没推动,只着急得捂住林鈅右肩最严重的血洞:“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彩儿害怕!小姐……”
笑过一阵,林鈅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彩儿,找人给朱江洪治好伤。”她推开江明律搀扶的手,下令:“伤好后让他去杀了陈火!”
彩儿看了眼盯着自己的朱江洪,流露出憎恶:“是,小姐!”
“以后,叫我公主。”
情绪解决不了任何恩怨,她看着带领一队护卫匆匆赶来的夏源,只有权利,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