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江晏拉了拉宁时的衣袖:“现在我已经好了很多,不如我们还是回到演武场吧。”
宁时却依旧有些忧虑的样子:“只是你……”
江晏:“无事,况且宁希那边应该就快散场了,她看不到我们,怕是会多想。”
这番话也是有道理,况且二人此时处在演武场和住处的中间,宁时略一思索,最终还是同江晏一起回到了场上。
此时已经距离他们离开时,那剩余的半炷香烧完有一会儿了,比赛结束,但众人都未曾离去,依旧是密密麻麻的。
宁时和江晏又挤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果然看到旁边也坐着一个宁希。
宁希见这二人回来了,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们两个刚刚去哪里了?”
江晏不吭声,宁时却摆摆手:“只是人多,和彤云出去透了几口气——你们最后结果怎么样?”
宁希:“当然毫无疑问地是第一啊,小组的成绩已经公布了呢。”
“说起来,那位唐姑娘,真的很厉害呢……”
初试所有的科目已经比试完毕,这小姑娘的成绩都不错,她已经预料到了能成功入选的结果,连带着语气也比前几日畅快了不少。
半个月前在飞船上紧张到听不清她哥说话的样子,已经消失了。
而在台上,各个宗门的长老们聚在一起,终于是商议完毕,有了结果。
于是演武场上那随着比赛结束已经黯淡下去的水镜,陡然一亮!
只见上面依次显示出了通过初试的弟子名单。
宁希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瞪大眼睛,在这串长长的名单上扫来扫去,很快就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眉眼弯弯,并顺手锤了她亲哥一拳:“还记得你说要给我买什么吗?”
宁时也笑:“好了,好了,希希真厉害——三月铺是吧,好说。”
他们这边洋溢着入选的喜悦,演武场上,和他们相隔较远的另一边,观众席上似乎传来了什么骚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台上的长老见了,抬了抬手,于是一种并不浓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虽然不足以让人难以行动,但依旧能明显感知到。
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了,只听得到长老的声音好似从空中四面八方传来:
“对比试结果有何不满,可以现场当面提出,但请不要大声喧哗。”
说罢,这股威压撤去,场上的小修士们齐齐打了个机灵。
只见刚刚骚动的地方安静的片刻,终于是一名白衣修士站了起来。
他衣带是浅蓝色的,看起来居然还是平海宗的人。
只见他面上似有焦急和忿忿,开口便道:“长老,我要揭发一件事!”
江晏听他这么讲,不知为何,眉心竟是跳了跳。
他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来,按了按额头,一面心道自己是心虚,一面又拿眼睛偷偷瞄宁时。
……然后他的目光和宁时对上了。
在经历了刚刚那一出后,宁时看起来也对“把妖狐带出来”一事有点心虚,他面色微僵,却还是用口型做了几个字。
江晏读懂了,他在说:
没事的,彤云。
活了不知道比他多多少年的江晏:……
分魂完全不会安慰人呢。
但他也并不需要分魂安慰,只是从衣袖下面伸出一只手,拉着宁时,又去听着这位弟子能说出些什么来。
只听台上长老道:“不得胡言乱语,你这是何意?”
修士挨了长老这句不轻不重的数落后,便换了个措辞,缓声道:“长老,弟子只是对这个结果有疑问。”
他抬手指了指名单,道:“刚才在秘境中,我们组明明已经取得了三朵兰冰莲,却未能入选。”
“而我见到,”他还顾四周,“有的组才取得了俩朵,甚至是一朵兰冰莲,却被允许通过了初试,进入了会试名单!”
他终究还是难以抑制情绪了:“弟子不知道这是为何!”
他这边言辞激烈,江晏却缓缓放下心来,也轻轻放开了一点握着宁时的手。
然后就被宁时更紧地捏了回去。
江晏:?
他有点搞不明白分魂这有些幼稚的行为是为何,只是抬头震惊地看着对方。
宁时对他眯了眯眼,又用口型说道:
没关系,旁人也看不到的。
江晏:……
在经历了原世界线中分魂的见闻后,江晏感觉自己对宁时的容忍度提升了很多。
此时见对方这样巴巴地拉着自己,又说出了这种话,一下子心软了。
他面上不显,只是扭过头去,却未甩开宁时的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宁时对着他的侧脸,轻轻勾了下嘴角。
他们间的这番互动隐秘极了,就连坐在身边的宁希也没有注意到——她如同在场的任何一位修士一般,正看向演武场台上的长老。
长老听了刚才修士所说的那番话,眉头皱了起来。
他扬声道:“你们刚才在秘境中的所作所为,还当我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那修士的脸色僵了几分。
而场下更多人却窃窃私语起来——由于初试中分成的小队太多了,即便水镜屏幕上都显示着现场的图像,也有不少人的动作没有被捕捉到。
若是这名修士收回了心思,就此作罢,事情还好收场,可他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出的却是:“长老,此事我可以解释!您是不是看错了!”
他这话一出,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长老。
长老终于是动了怒,他气沉丹田,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们和其他组相遇,仅仅是担心对方超过你们,就随手给对方下了一个阵法,让他们在原地兜圈子。”
“一个组五个人,你们居然全同意了这种做法。”
“没有入选,不冤。”
长老说完这番话后,大手一挥,水镜就此消散。
他站起身来,道:“初试已经就此结束。”
“各位远道而来,明日午时会在恒阳峰上举行宴席,既是庆祝,也是告别。”
“未通过的弟子们,在宴席过后便可启程回到宗门。不必心急,下一轮的比试还等着你们。”
长老停了停,又道:“由于初试和会试相隔时间并不长,入选的弟子们,可以在此地留宿至会试结束。”
说罢,带给一群负责会务的长老和弟子,转身离去。
在他说过这一番话后,已经没有人理会刚才那段小插曲了。
演武场上,修士们三三两两结伴成群,口中讨论的全都是明天宴席的事。
毕竟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谈话内容以好奇饭菜的样式为主,并辅以平海宗的长老和弟子们。
因为宴席的地点设立在恒阳峰,这些内容,便也离不开恒阳峰峰主,和他的五位徒弟。
于是江晏等三人走着,被灌了了一耳朵谢乘风的名字。
内容无非是平海宗的这位大师兄,相貌是怎样怎样的好,修为又是怎样怎样的高。
江晏便偷偷去看宁希的表情,见她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而宁时则是拍了拍宁希的肩,目光在四周正议论着谢乘风的弟子们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地问:“你还去吗?”
宁希瞪了他一眼:“我当然要去了,凭什么不去?”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故事,把自己禁锢起来。”
她眼睛亮亮的:“最近我已经发现了,故事就是故事。”
“它和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正如我和谢乘风、赵玉升也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我就是我自己。”
她这一番话,江晏也听到了,他笑着用胳膊撞了下宁时:“你真的好操心诶,人家孩子这么懂事呢。”
宁时也对他撞了回去,口中道:“还不是你们让我不省心。”
这话如果稍微一想,就有些意思了——毕竟江晏在悬水宫,通过他的主观努力,其实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直以来很低调很让人省心。
但此时宁时说了“你们”……
宁希眨巴眨巴眼睛,直觉告诉她,在她这两个哥哥离席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可能还稍微有点麻烦,以至于得到了宁时下意识地说出“不省心”这个评价。
于是宁希就凑近了,对她亲哥道:“哥,你说我不上心也就算了,胡哥哥怎么会呢,你可别冤枉人家。”
宁时:……
江晏:……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中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刚刚在凉亭中的画面,微微耳热,又迅速地别开了目光。
他们的动作自然是没逃过宁希的眼睛,她奇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晏干咳一声,想到刚才的画面,决定要把此事捂死,便说:“无事。”
在悬水宫中,宁时常常同宁希斗嘴,而江晏在身份上和宁希隔了一层,和她相处时,不像宁时那样开玩笑。
故宁希得了他的回答后,将信将疑地又看了宁时一眼,却是没有再追问了。
在她身后,宁时低低地叹了口气,对江晏笑道:“彤云,妹妹更信任你啊。”
江晏推了他一把:“谁让你总没事逗她玩的。”
……
众人嘻嘻闹闹,回到了住处安顿下来。
明月东升,江晏也凑到宁时身边,睡了一个安稳觉——没有难以启齿地发热,没有狐耳,没有狐尾。
看来宁时对他的安抚的确起了作用。
一夜过后,窗外天光渐胜,终于是到了前往恒阳峰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