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求败传 第81章 蜀山剑派

慈云阁一事闹得不欢而散，观云子与赤云真人之间互生嫌隙，慈慧上人有心调解，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行事诸多不便，又生来性情淡漠，没过几日便不放在心上了。观云子碍于两人身份，虽有下逐客令的想法，却也不好用强。他心中恼恨独孤伤那日言语不敬，又对赤云真人喧宾夺主的态度甚是不忿，这几日来愁眉苦脸，总是介怀，却又无计可施。

转眼已过半月，蜀中大大小小门派，竟陆陆续续上山叨扰，无一例外都是打听独孤伤的消息，青城山仙霄顶原为清修之所，这几日来却如同酒肆客栈一般热闹。观云子对这些不请自来之人，自是十分苦恼，遇到小一些的门派，便仗着面子硬“劝”他下山便了。遇到大门派，就不好如此疏怠，以免折了明烛观的名声。

其中一人的到来，更是让观云子不敢大意，此人名叫鸾百征，乃是蜀山剑派北宗的亲传弟子，此次前来，意在代表北宗宗主楚昭南询问刘家宝藏一事。

百年之前，蜀山剑派乃是与天山无始剑派齐名的武林大派，当时可谓南北对峙，旗鼓相当，两派剑法各有千秋，正所谓千山竞岳难掩万流奔海之势，可称得上是武林中的一道奇观。

谁知五十年前，蜀山剑派上代掌门突然逝世，却未留下掌门遗训。他门下三个亲传弟子为争夺掌门之位，互相争斗，一时间杀戮不断，门内精英折损极多，进而导致门派分裂，蜀山剑派自此分为南宗、北宗、西宗三派。

南宗剑祖裴心鹤原是派中大弟子，天资极高，对掌门之位最是觊觎，分派之后无日不想重归蜀山正统。遂与其他两派约定，每隔十年举行一次比武，胜者可在蜀山麒麟峰居住，可这十年来北宗势大，这麒麟峰倒成了北宗弟子的天下了。

南宗自立派以后，于剑法之道自成一格，讲究蕴养“剑心”二字，门下不乏山中苦坐十年之上的隐士高人，剑心一成，对敌之时便能随心所欲，锋锐自成。南宗剑旨重意不重招，剑法多以轻灵飘逸为主，收徒之时最重悟性，但要悟得“剑心”二字谈何容易？便是裴心鹤自己，参悟了几十年，也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北宗上代宗主于十年前已去世，当代宗主便是楚昭南，此人原是前蜀高祖王建手下一名勇将，大小历战百余场，杀人无算，在蜀中有小人屠之称。后得北宗上代宗主点化，拜入北宗门下修习剑法，进境神速，十年之内便已得北宗真传。

北宗剑法刚毅沉猛，厚重朴实，以“剑魂”二字为要旨，剑魂之道在于一个人身上的“势”。北宗认为一个人的经历越是残酷，越是九死一生，他身上的“势”便越强，故而北宗讲究杀伐之道，门内崇尚生死相搏，弟子之间因比斗而死伤之事，数不胜数，楚昭南能得北宗真髓便与他的经历大有关系。

西宗宗主李静斋乃是当时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为人最是豁达恬淡，当时也是碍于两位师兄的强势，才不得已而自立门户。西宗剑法既不重“炼心”，也不重“养魂”，却以天道自然为本，辅以蜀山正统剑道，虽为旁支，却最是纯正，门下弟子多下山游历，以磨砺本心，近些年来，却逐渐势微，这或许也与宗主一向的处世之道有关。

明烛观发下文书，通知三派，北宗因居麒麟峰比其他二派更早得到消息，楚昭南便派遣门下大弟子上青城山拜访，一来是为了宝藏之事，二来也是为了比其他二派更早抢得先机。

观云子见北宗人马来到，自是不敢怠慢，整束衣冠至山门前迎接。北宗此次前来有十余人，除了鸾百征以外，还有他的十几个师弟，人人俱穿一身黑袍，脸上一派肃杀之气，见者无不心悸。

山下接待的知客道人早就有些惶恐，见观云子来到，才稍稍缓了口气，小声道：“师父，这几位贵客不肯上慈云阁奉茶，硬要师父下山迎接，徒儿办事不利，还请师父赎罪。”

观云子向那道人摆了摆手，上前抱拳道：“蜀山北宗贵客来访，贫道招呼不周，还望几位海涵。”

“你明烛观好大的架子啊，我等到来之前，早已奉上书帖，道长却让一个小小道人迎接我等，是不将我北宗放在眼里吗？”

鸾百征目光锐利如电，冷冰冰地问道。

观云子见这人骨瘦形削，年纪应在三十岁不到，鬓角却已发白，两条眉毛甚为粗犷，额头上缚着一根赤红色的软带，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杀气出来。

“阁下说的哪里话，只是这几日来访客极多，贫道应接不暇，这才有些怠慢，还请诸位饶恕则个。”

鸾百征哼了一声，也不与观云子客套，便大咧咧地往山上行去。

一行人行至慈云阁内，道人奉上茶水来，北宗无一人喝茶，都定睛注视着观云子，仿佛他脸上写着什么了不得的字一般，看得他甚是不自在。

原来北宗门下向不饮茶水，皆喜好烈酒，更有甚者以死人血液为酿，残忍无比，又对礼节一道看得极淡，从不懂得主客之分，才会有眼下尴尬的气氛。

“几位这次上我明烛观来，恐怕也是为了贫道信中所说的刘家藏宝图一事吧。”

观云子开门见山地便说起此事来，一来是心中有数，二来也是希望早点打发这群人，以免多生枝节。

鸾百征面无表情地瞧了观云子一眼，冷冷道：“我奉家师之命，此次上山来，是为了将刘家遗孤接去麒麟峰居住，道长不必多费唇舌，只管将那小子找来，让我们带走便是。”

观云子断没想到这伙人居然如此蛮横，一开口竟然就要接走独孤伤，心下便有些气恼，嘴上仍是客客气气道：“那孩子眼下是我明烛观的客人，这几日来倒还住得舒适，几位远来是客，贫道自然着意款待，至于要将他接走一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鸾百征神色立变，挥掌一拍，又将身旁一张茶几拍了个稀烂，这茶几半个月前才刚刚替换过，不想才半个月的光景，又遭厄运。

鸾百征向观云子走近了几步，眼中闪着如刀刃般锋锐的光芒，脸上浮现出一阵阴森森的黑气出来，沉声道：“我管他住得舒不舒服，我北宗要的人，还没有谁敢说不的！识相的就快去把他领来，否则我这群师弟发起横来，你明烛观上下可难免要血流成河。”说着，便去向周遭的同伴扫视了一圈，嘴上挂着一抹阴恻恻的笑意，诸北宗同门俱各自一笑，眼中闪着几许兴奋之色。

观云子冷笑了一声，回道：“阁下凭这几个人，就想挑了我明烛观，未免也太不将我派放在眼里了！想当年蜀山剑派尚未分裂之时，也不像贵派如今这般嚣张跋扈，不知贵派今日是借了谁的荫头，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鸾百征大笑了数声，说道：“当今蜀主，见了我们宗主都要礼让三分，你说我们是借了谁的荫头？明白告诉你，我们宗主要的人，就是如今蜀主要的人，你敢不交人，就不怕你明烛观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观云子心头一凛，心思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没想到北宗已与当今蜀中朝廷串通，此事若不妥善处置，恐怕确要酿成一场大祸。当下便收了怒色，拱手道：“原来贵派已和朝廷结盟，贫道这倒是失敬了，可贫道已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来我明烛观共商此事，若是此刻将这孩子带走，岂不叫我明烛观失信于天下吗？”

鸾百征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等把这小子带去麒麟峰后，我派自会发信说明此事，你只管将他交给我们便是。”

观云子思忖，此事左右不是计较，不如将这烫手山芋交给那赤云真人去应付，当下便微微一笑道：“阁下说得在理，只是半月前，紫霞观的赤云真人随同峨眉山碧瑶洞的慈慧上人，来我观中拜访，着意要保护这刘家遗孤，几位既然要将他带走，总要去和他们知会一声才是。”

鸾百征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说道：“怎么如此麻烦，又跑出来一个赤云真人来，他眼下在哪里，我这就去跟他说明白！”

明烛观百余年的持续修缮，前山殿阁林立，大小房屋有数百间之多，光客房就有二三十间，皆建于一旁的越秀峰之上，峰外松林成海，山势连绵，景色却是上佳的，赤云真人与慈慧上人现下便住在此地的客房中。

一干人出了慈云阁向东经过四望观，又至半山亭，走了大半炷香的时间，已离越秀峰不远了。

几人走过一段石阶，上得一处平台，周围地势逐渐开阔起来，只见迎面一个道姑神色慌张，急匆匆地向他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