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纯笑道:“自然不是跟你开玩笑,只是想向你打听个地方?”
那小贩早已乐得心花怒放,陪着笑脸道:“客官您真是太客气了,您是想问什么地方啊?”
刘纯道:“我就想跟你打听下将军府怎么走。”
那小贩答得竟是毫不含糊,当下便指点刘纯将军府所在。这不免让刘纯心中一阵苦笑,自忖还是自己多虑了,市井之人只要有些蝇头小利,哪还顾得上你有甚可疑之处。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年轻,不通世情,要不就是把人想得太简单,要不就是把人想得太复杂。
那小贩将他摊子上的货包了一大包,递给刘纯,不免又是一阵奉承。刘纯与他结了银两,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行去。
这将军府几是建在城西的尽头,刘纯拐过好几个胡同,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只见门庭冷清,府外匾额高挂,一对石狮子立在门外,又有两个兵士把守。
刘纯心想,也不知那人何时会来,总要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若是叫人发现了,不免要打草惊蛇。
如此游目四顾了一阵,却见四周光秃秃的,连个民家都没有。无奈下,只得往回走,拐过一个街角,进了家酒店打尖,刘纯找了张空桌坐下,也不唤小二来,却只是生闷气。
那店里也没几个客人,右首一桌上有个兵士正骂骂咧咧地冲着掌柜大发脾气,模样甚是无礼。那掌柜的身后跟着小二,两人只是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那兵士骂道:“老子是将军府的亲兵,便欠你一顿酒钱又怎么了?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敢来找老子要钱,信不信老子连你这店也一起砸了!”
那掌柜的低头哈腰,模样甚是委屈,道:“这位军爷,咱们是小本生意,您前日已经赊了一顿了,今日又要再赊,咱们...咱们。”
那兵士一拍桌子,大声骂道:“谁说老子前日欠你酒钱了,老子明明已经给了你了!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把账赖在老子头上不成?!”
那掌柜的哪敢反驳,只得称道:“是,是。”那兵士又骂了几句,一踢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店内的客人见这兵士如此蛮横,脸上都有怒色,却也没人敢去替这掌柜的说一句话。这沁州城内梁兵向来横行霸道,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敢去做出头鸟的。
刘纯心中早已不忿,当时便想去寻那兵士晦气。见小二过来招呼他,便问道:“小哥,这当兵的如此嚣张跋扈,就没人管吗?你们怎么不去报官?”
那小二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将军府的兵谁敢管,就算去了衙门也是自讨一顿板子。这些当官的哪会理咱们平头百姓的死活,捱一顿板子还算轻的,要是惹恼了这些当兵的,恐怕连人头都保不住。”
刘纯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起身便往店外走去。那小二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生怕他去惹事,连累了自己。
忙去拦住刘纯道:“这位客官,咱们小店可经不起折腾,您可千万别去寻那军爷的麻烦。”
刘纯见他满脸求恳之色,倒有些迟疑。吐了口气,言道:“我不去找他麻烦就是,不过眼下也没胃口吃饭了,这就告辞了。”那小二答应了两声,目送他离去。
刘纯在街上信步走了一阵,正没做计较处。却见那兵士正在前头不远处拉着个小贩讨银子,刘纯一见之下心头立时火起。当时便想出手教训教训这恶霸。
转念一想,这街上人太多,一闹将起来,倒也不好收拾。遂悄声跟在那兵士身后,转进一条没人的胡同。
那兵士自顾在前头哼着小曲,不防有人突然从他背后欺至。还未及转身只觉四肢一麻,人已软瘫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刘纯也不多话,伸出右掌便“劈里啪啦”一顿耳刮子,直把那兵士两颊打得高高隆起。那兵士被他一顿耳刮子打得晕头转向,两颊火辣辣的,说不出的疼痛。圆睁两只眼睛,惶惧地看着他道:“你...你。”
刘纯又是重重一个耳刮子,冷冷道:“你什么你。”
那兵士只得道:“不...不。”
刘纯又是反手一个耳刮子,道:“不什么不。”
那兵士哪还敢开口,只得使劲摇头,眼中尽是哀求之色。刘纯抓起那兵士的衣领子恶狠狠道:“你这狗腿子,平素在城里横行霸道,我今日就要待城里的百姓教训教训你!”
那兵士吓得两腿发抖,紧闭着双眼,只是摇头,两行眼泪倒已留了下来。刘纯放脱那兵士衣领,啐道:“孬种!”,又去瞧了眼他,问道:“你是将军府的亲兵?”
那兵士点了点头,却不敢说话。刘纯道:“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有一句不合老子的心意,我就老大耳刮子的抽你。”
那兵士见刘纯不来打他,忙不迭的点头。
刘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睁眼瞧了瞧他,眼中尽有疑色。刘纯见他不答,便是一个耳刮子,那兵士只觉半张脸都疼痛难当,耳朵“嗡嗡”作响,忙答道:“小的...小的名叫倪大柏。”
刘纯一个耳刮子扇过来,骂道:“你敢骂人?谁是你侄子?”
那兵士忙哀求道:“小的...小的哪里敢,这都是小的爹娘缺德,给小的取这么个名字,少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刘纯心想,这人名字倒是有趣,谁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大伯”,这嘴上的便宜倒都让他占了去了。
当下又问道:“你在将军府里,是什么职司?”
那兵士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不过是个夜里巡守的职司,这还没到当值的时辰,这才来街上闲逛。“
刘纯问道:“这几日,将军府里可有什么反常的动静?“
那兵士满脸狐疑之色,见刘纯右手高高举起,又要来打,忙叫道:“小的不知啊,小的不知·啊,将军府里这几日太平的很,没见到什么反常啊!”
刘纯仍是举着右手问道:“你们那将军这几日没见过什么人?”
那兵士不敢再有片刻迟疑,忙答道:“小的实在不知啊,小的只是个无名小卒,将军见过什么人,哪会告诉小的啊。”
刘纯见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当下右掌挥去,将那兵士打晕了。脱下他的衣裤穿在自己身上。又将那兵士手脚牢牢绑住,嘴里塞了个布团,扔进墙角去。将长剑包裹一应物事,全都藏在一处屋檐上。如此便扮作个兵士,往将军府走去。
没走得几步,突然想到自己相貌与那兵士十分不像,便去买了些面团抹在脸上,将自己脸颊也抹得高高鼓起。又抓些煤灰涂在脸上,乍看之下倒像个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之人。这才向将军府行去。
到得门口,那两个看门的兵士见他这副模样,脸上均有疑色,右首那兵士问道:“你是哪个营的兄弟,怎么这个样子。”
刘纯装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老子...老子是倪大柏啊,今日真他娘的倒霉,在街上碰着个煞星,被他打成这副样子,老子...老子早晚要报仇。”
那兵士倒认得倪大柏,只是瞧他被打得面目全非,不免觉得好笑。情知他向来惹是生非,早晚要被人教训,倒也不觉得奇怪。当下便道:“我早叫你这小子收敛一点,果然吃了大亏,先去擦点药吧,你这模样,我看连你亲娘都认不出来了。”说罢,又是一阵嗤笑。
那兵士放他进了府门,入眼便是一处天井,正面是座花厅,多半是那将军见客之处。刘纯从那花厅边上绕过,穿过一面墙洞,后头是个花园,园子当中辟出一条小径来,直往前头通去。
刘纯穿过花园,便走到一处三岔路口,他不识得这将军府里的道路,只得瞎走。转进左手那条路,走了一阵,见右首是间柴房,正面是间大屋子,烟囱里正升起阵阵白烟,看着像是个起火头的地方,多半便是厨房。
他心想,没来由跑到这地方,还是少见不相干的人为妙,转头就往回走。那厨房里头正好有个火工走出来,一见他便唤道:“哎,这位兄弟怎么跑这来了。”
刘纯生怕露了马脚,也不去答他话,只是往回走。那火工跑上前来,一把拽住他手道:“你跑什么,正好要找你帮忙。”
刘纯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我帮什么忙?”
那火工将他拉入厨房,指着一头肥猪道:“这猪刚送来没两天就死了,这肉哪还新鲜。若是给将军吃了,得了什么病,那还了得,你帮我将这猪抬出去,退给那肉店老板去。”
刘纯道:“这...这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着当值,哪有闲工夫替你抬猪,你去找别人去。”说着,便往门外跨去。
那火工拉住他胳臂道:“你来都来了,行个方便呗。府中兵士的伙食也都归咱们管,可从没亏待了你们,这点小忙也不帮,也太瞧不起咱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