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求败传 第18章 山中匪寇

次日天明，刘纯于湖边静待，心中又是焦虑又是紧张，算算时辰似是已经不远，便悄悄走入竹林中窥伺，果见孟狂隐正在用功。

他走上前去假意招呼，孟狂隐自是没有动静。刘纯当即便往山下溜去，那山道竟是极长，他提气急奔，足足奔了小半个时辰，才行至山脚下。

出得山来，刘纯顿觉茫然无措，山中一住便住了六个年头，再回尘世，只觉一切都无比陌生。

他思忖，眼下之计总要先找个有人的地方，再慢慢寻访姜红萼的消息。

四处举目皆是荒野，丝毫不闻人烟，那日上山时，孟狂隐又行得太快，连来时路都已不识得。无奈之下，只得随意挑了西边行去。

走了半日多，刘纯见不远处有一放牛牧童，便上前询问。那牧童见他浑身赤膊，裤脚破裂，全不像是平常乡民，心中甚疑，怔怔地望着他，却不答话。

刘纯自知此时模样怪异，便温言道：“小兄弟，我是从外地来的，途中遇上了贼人，财物都被抢去了，连一身行头都未幸免，莫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此时天下甚乱，落草为寇者极多，那牧童虽然年幼，却也懂得其中道理。便回道：“这里是赵州地界，再往前头走几里地，便是俺们村，这位大哥要是不嫌弃，可去俺家讨碗饭吃。”

刘纯谢了几句，辞了牧童，便往他所示方向行去。

走了三四里路，那牧童所说村落，便已出现在眼前。村里稀稀落落只得十几户人家，看着甚是贫瘠。

刘纯腹中饥饿，便寻到那牧童家里，想讨些食物。那牧童家就是间小小茅屋，屋外堆了些草谷，西首架子上挂了几个玉米。刘纯走至屋子前，扣了几下门，门板打开走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脸皮蜡黄，两眼无神，显得精神不振。见到刘纯这身打扮，也是惊疑不定。刘纯备言巧遇牧童之事，那妇人心下才稍缓。当即煮了碗玉米粥给他，刘纯谢了妇人，便询问起路途来。

那妇人道：“再往西边走几日，便可到辽州城，只是这路上不太平，你要是再遇上强盗可不要把性命也一起送了。”

刘纯道：“小弟有一亲人失散，立誓一定要找到她下落，大娘无需挂怀。”

那妇人叹道：“这天下兵荒马乱的，妻离子散的也不知有多少，哎，总之都是可怜人。”

刘纯辞了妇人，径往西边行去，越走越是荒僻。四处皆似人迹罕至，偶有孤鸦从头顶掠过，叫声中自带着一股凄凉之意。

行了数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纯到了一高崖林立之处，只见两旁崖壁高耸，中间延伸出一条道来。

那道路看着略宽，路两旁只长着些野草，一直逶迤曲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刘纯心中踌躇，眼见日头西落，半夜行走这荒路，似是十分不妥当。

忽闻一阵喊声，四周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数十个手持单刀的大汉来。

这伙人个个面貌狰狞，衣衫不整，脸上都刺着个大字，凶神恶煞般地盯着刘纯。

刘纯心中一阵叫苦，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那伙人中一个秃头吐了口痰骂道：“他奶奶的，真是晦气！守了几天，只来了这么个穷小子！”

他身旁一人道：“穷是穷了，这小子看着倒挺壮实，抓上山去煮了，那肉够兄弟们吃几天的了！”

只听那群人七嘴八舌的便鼓噪起来，有人喊：“留块腿肉给老子！”，有人喊：“老子就爱吃人手，谁都别跟老子抢！”

刘纯苦笑数声道：“谁吃谁还说不准呢，几位也用不着这么心急。”

他身前两个大汉，也不与他搭话，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拿他。刘纯见两人手指几要碰至自己肩头，立时沉肩缩肘，两臂侧翻，反拿他两人手腕。

那两个大汉，只道他是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哪能料到他能反击。被他一招之间扣住手腕，只觉一阵剧痛，刘纯两臂运劲一扭，只听“喀拉”一声那两人手臂同时折断。

那两人痛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怪叫连连。

一旁众人见了，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呼啸一声喊道：“围起来！”

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提刀将刘纯围在中间。

刘纯抱臂斜睨了一圈众人，一副有持无恐的表情。

那络腮胡子大汉喊道：“大伙一起上剁了这小子！”众人一阵呼啸，扑砍上来。

刘纯此时武功大进，哪里是寻常匪盗能抵挡的，三拳两脚就将这伙强盗打翻在地。众人无不鼻青脸肿，倒地哀嚎。

刘纯哼了一声，便要离去。

忽听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躺在地上，捂着脸呻吟道：“哎呦，他妈的，哎呦，痛死老子了，老子打仗的时候也没吃过这血亏！”

刘纯心中一凛，心想莫非这伙人未做强盗前竟是官兵？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姜红萼的消息。

便走到那大汉身前，沉着脸问道：“你们原是当兵的？”

先前刘纯见他指挥众人，便想多半他是领头的，便对他着意照顾。那大汉委实被揍得不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知捱了他多少拳，此刻兀自躺在地上气恼，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也没分辨清楚，侧头便骂道：“他妈的，干......干”，他原想骂干你鸟事，一看刘纯一张脸阴沉沉地对着他，下面那几个字便硬生生地被咽回肚子里去了。

那大汉脸上都是乌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这位少侠，小的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刘纯实在无意跟他夹缠，仍是没好气的问道：“我只问你，你们原先可是当兵的，是哪家的官兵，从哪里来的？”

那大汉听他语气似有不悦，害怕又被他殴打，忙坐起身来，跪着道：“小的原先的确是官兵，前些年跟着王大将军攻赵，吃了个大败仗，心想回去非得给皇帝杀头不可，所以跑到这来当了土匪。”

刘纯一听，心中甚喜。不想这伙人，竟是当年梁营内的兵卒，心里突突直跳，只盼他们真的知道姜红萼的消息。

当下便急问道：“你当年在营中时，可见过一个小姑娘？”

那大汉被他问得一怔，不知他何意，想说不知，又怕他发难，脸上神色甚是难看。

刘纯见他神情古怪，更是焦急，双手按住他肩头，暗暗用劲，嘴上喝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大汉只觉肩上似是压着两块上百斤的巨石，再过一时三刻说不定人都给压瘫了，哪里还敢不说，忙哀求道：“哎呦，少侠！您手下留情啊！小的不知道什么小姑娘啊！梁营里女的倒是不少，可都是妓女，村姑，实在是没见过什么小姑娘啊！哎呦！”

刘纯情知他不敢撒谎，再逼问他说不定倒要撒起谎来了，便放脱了手，冷冷地盯着他。

那大汉被压得胸腹不畅，直喘着粗气殷勤道：“少侠，这位小姑娘，是您的什么人啊。”

刘纯冷然道：“干你什么事！你们这群当兵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时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今天小爷我原该为民除害！”

那大汉听他说要杀人，吓得浑身哆嗦，忙不迭地磕头倒：“少侠饶命啊！少侠！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啊！”一旁众人听了，俱都过来磕头告饶。

刘纯见这伙人脸上都刺着个大字，有的刺了个“耿”字，有的刺了个“郝”字，不知是何原由。

便问道：“你们脸上这字是谁给你们刺的？”

那大汉回道：“少侠有所不知，咱梁营有个规矩，打仗的时候如果长官战死，他所部兵丁全部都要问斩，脸上刺的便是长官的姓，杀头的时候便好认。”

刘纯心头一惊，不想这梁营军法，如此严酷。

只听那大汉骂道：“他妈的，朱三这狗娘养的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咱们替他卖命，他却不把咱们当人看！上头一群饭桶，打输了仗，咱们下面就得跟着一起掉脑袋！咱们这伙人，实在不想死，便做了逃兵，逃到这里当起土匪来了。”

刘纯听他说得真切，心中对这伙人倒也有几分同情。心想：“由他们去吧，这天底下土匪强盗这么多，我哪里管得过来。”起身便要走。

那大汉见他要走，情知这条命是保住了，当即松了口气。突然心中冒出个主意来，忙道：“少侠，您本领这么高强，不如到咱们山上做个头领可好啊。”

刘纯一听，勃然大怒，怒喝道：“放屁！要我跟你们一起做强盗？！”

众人被他一声怒喝，吓得就地仰倒了一片。

那大汉忙坐起身来，又跪下不住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刚才说的都是胡话，少侠，您就当小人放了个屁！”

刘纯扭头又要走，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孟狂隐现在是否已知道他下山了，一想到这老妖怪随时都会找上门来，心中便甚觉烦恼。

他思忖道：“我不是老妖怪对手，若是给他找到，非得被他抓回去不可，倒不如先在这匪巢里避几天，看看情形再说。”

他思虑已定，便对那大汉说道：“强盗我是一定不做的，不过到你们山寨里住几天，倒还可以。”

众人听他愿意屈尊，尽皆大喜，当晚便兴高采烈地将他迎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