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旭见状,回头指了指方才作画时案几上的笔墨:“既然不好当面言说,不若提笔写下来。zhongqiuzuowen
“可将纸笺裁成小块,大家每人取一小张写下各自心里认为更好的那幅。
“为免认出字迹,只写一横或一竖便可。若选在下,则写一横;若选少夫人,则写一竖。
“写好后将纸片对折,放在一处,再来数一数是一横多还是一竖多,岂不明了了?大家以为何如?”
众人纷纷点头称可。
于是,晏夫人命侍女将纸张裁成小方块,分给在场的诸位宾客。
荀起、虞濛、赤昳和晏颉也去到了一旁,侍女为他四人递上了纸笔。因毛笔不够,其他客人也有已经写好的,也有还在等候的。
丛琬静立在晏夫人身后,望着那些已写好的宾客,心微微悬了起来。
晏夫人瞧见,正欲出言安慰她,忽然余光里翩翩飞入一只蝴蝶来,在两幅画的上空盘旋了一阵,稳稳地飞下,叮在了丛琬画的山茶花瓣上。
晏夫人秀眉一挑,惊喜不胜,忙招手唤了一个小侍女来低声吩咐了一句。
小侍女悄无声息地走至宾客身旁,小声道:“各位快看,少夫人的画上停了一只蝴蝶!”
众人转头一看,无不惊叹。
“啊呀!”
“真把蝴蝶吸引来了!”
“真是蝴蝶!”
“这才叫以假乱真啊。”
大家蜂拥上前,一时不敢大声,围观了半晌,那只遍身明黄的蝴蝶缓缓张合着双翅,似乎不愿离开。
凤旭舒然一笑,朝丛琬拱手:“少夫人画艺之精,在下自愧弗如。”
还未等丛琬出言,晏夫人先欣然笑道:“凤公子也莫太过谦了,想是今日这蝴蝶飞累了,停在琬儿的画上便不想再动了吧。”
说得众人都展颜而笑。
凤旭倒并非过谦,此前确也觉得自己略胜一筹,但此刻却是由衷佩服,一双灿然有神的狭长眸子里透出歆羡之色:“不知少夫人可还有其他墨宝,能容在下一观?”
丛琬明眸闪烁了一下:有倒是有不少,可那些都是晏颉袒胸露背的肖像画啊!
遂抿唇笑答:“近来懒于提笔,只为母亲画了一幅,再无其他了。”
凤旭略感遗憾,又有几分期待:“但愿以后还能时常欣赏到少夫人的新作。”
丛琬客气了一句:“再有拙作,一定请凤公子指教。”
晏颉立在三步远处,听见他二人这番说话,轻轻嗤了一声。
身旁,荀起幽幽瞥了他一眼:“心思都不在这,还杵在这儿作甚?”
晏颉嘴角抽了抽,一丝窘意一闪而逝:“我正听你们说话呢,心思怎么不在这儿了?”
荀起毫不客气:“我们刚才说什么了?”
“呃……”晏颉目光在他二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半晌没答上来。
虞濛低眉忍俊不禁。
时近黄昏,众宾客陆续离开,虞濛和荀起走在最后。
晏颉丛琬两人送他们至门外,见马车行远了方回身进了庭院。
丛琬大步走在前头,问身侧的如丝:“方才我那幅画可收起来了?”
如丝道:“夫人叫银筝姐姐把您的画和凤公子的一起收好拿去倚梅园了。”
“也好。”丛琬本想自己收起来存着,但既然婆婆喜欢,便留给她吧。
晏颉跟在后面一步远处,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你今日很得意吧?”
丛琬顿住脚步,两道远山眉紧紧一蹙,回头斜眼望着他:“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晏颉眸光悠然飘向后花园方向:“画两朵花也便罢了,还要和外男以画会友,还以后互相指教,呵……”
“你笑什么?”丛琬两颊腾地通红,“那是母亲叫我和凤公子比的,我能违逆母亲的意思让她不高兴吗?再说,我那都是客套话,你不懂?”
晏颉仿佛没听见她的解释,兀自说着:“凤旭的面相一看便是风流多情,恃才傲物,你以为他真会给你什么?你要找,也找个值得托付的啊。”
呵,好啊,他这是在讥讽我水性杨花,要和凤旭暗通款曲?丛琬简直气得心肝发颤,好不容易才把心火压了下去,扬起红唇露出新月一般的笑容:“哎呀,想不到夫君这般关心我,多谢啦。我一定谨记在心。”
晏颉心绪微乱,却仍强行保持一副不屑又镇定的模样:“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找个始乱终弃的,闹得太难堪,有辱我家门风。
“你若找个有担当的,改嫁时我还能随一份嫁妆,到底是晏家出去的人。”
丛琬再也平静不下去了,两眼瞪着他那清俊的面庞:“我明白,你就等着找出我的不是来好休了我呢!
“可惜,母亲对我满意得很,你怕是难以如愿了。
“啧啧,休妻又休不成,纳妾也纳不了,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吧?”
“我几时说了要纳妾了?”晏颉怎会听不出她满口讥诮?一时恼羞成怒,“我告诉你,你少提‘妾’这个字!尤其在母亲面前!”
丛琬轻轻哼了哼:“知道,还用你说?”
随后不欲再理会他,拉着如丝径直往后院而去。
晏颉望着她快步走开,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他不清楚为何自己刚才提到让她改嫁时,竟有些言不由衷。
且说晏文鸿被晏夫人赶出府后憋了一肚子闷气回到了外室裴氏的住处。
裴氏在泉阳郡时住在离晏府不远的三进宅院瑰香院内,到了云洛后,晏文鸿临时着人买了这一处半新不旧的两进院落,比之瑰香院差得远了。
裴氏明里暗里抱怨过几次,晏文鸿却丝毫没有换大宅子的意思。
闻知晏文鸿从那边府里回来了,赶忙迎上去问:“夫君,谈得如何了?”
“什么谈得如何了?以后莫要再提!”晏文鸿满腔怒气可算找到了宣泄之处。
“怎么不提呢?是夫人不同意?”
“行了,问那么多作甚?你管好晏朔便是!”晏文鸿四下一顾,“晏朔呢?怎么没在家温书?”
裴氏两眼飘忽,嘴角僵硬地笑了一笑:“他说功课做完了,出去和小伙伴玩去了。”
“马上叫他回来,我要检查。”晏文鸿拂袖去了晏朔住的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