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有几分凉意的三月里,来自全国各地的秀女们进宫了。
“通过初试的秀女有三十人,这是昭阳宫里送来的秀女画像和资料。”谷雨扶着姜云姝的手,姜云姝一一看过那三十幅的美人图。
“工部侍郎的千金阮芳菱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姜云姝扶着腰,停在了一幅美人图前,仔细地看着这个秀女的资料:“年方十六,善箜篌,还是个多才多艺的美人。”
谷雨也看了一眼画上美得不可方物的阮芳菱,有些担忧道:“这阮秀女的容貌实在是太过出色了……”
连她瞧见了都有些失神了,更遑论是身为男人的皇上了。
“这样的绝色美人自然是要入宫随侍的,不然可就浪费了她这天生的好模样了。”姜云姝细细地摩挲着画上的美人,认真地说道。
“娘娘?”谷雨不懂她的意思。
姜云姝放开了画像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先太后的大祭了,淑妃蛰伏了三年,定是等着那个时机回宫,她若回宫了,本宫又岂能不备着厚礼等她?”
“淑妃离宫数年,皇后娘娘又把这宫里的人换了又换,想来淑妃娘娘手上得用的人应该不多了。”一提起那心狠歹毒奸诈狡猾的淑妃,谷雨的心便揪起来,如今她家主子有孕,小主子年岁又小,就怕她鱼死网破。
姜云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当年她有先太后的庇佑和皇上的宠爱都斗不过我,更遑论是今时今日?”
谷雨与她主仆多年,也知她这话不过是说着安慰自己罢了,若真的不惧,怎么会想着将阮芳菱挑入宫中分了淑妃的宠?
加之当年虽说是主子胜了,但若非主子万分谨慎步步为营,只怕孰输孰赢还不一定呢。
只是如今主子怀着小主子心思重,可不能让她多想。
怕姜云姝心思重,谷雨特意挑了些轻松的话题和她说起:“今日二小姐派人递帖子了,说是您的小外甥女想您了呢。”
提起姜云婳和那机灵可爱的小外甥女,姜云姝果然露出了慈爱的笑:“她哪是想我了,她那是想皇上了。”
一旁的立夏也笑道:“表小姐聪慧可爱,皇上每次见着都十分喜爱,奴婢瞧着表小姐可比二公主要受宠。”
“你这丫头说话还是没有把门。”姜云姝无奈地摇了摇头:“公主是天家的骨肉,尊贵无比,可不是你能议论的。”
“娘娘恕罪,奴婢也就敢在您面前说一下。”
姜云姝知道立春的性子看似跳脱,但实则比谁都稳重,倒也没有苛责她。
“那丫头爱吃碧玉梨,你们看着备下吧,但可不能让她多吃贪凉了。”姜云姝想起机灵可爱的陶奕欢,心都软成了一天。
三年前姜云婳执意要嫁给陶容华的大哥陶瀚文做继室,甚至为此绝食抗议,姜家人无奈只好答应了。
幸好陶瀚文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对姜云婳更是体贴入微,这才让将家人放下心来,婚后姜云婳为陶瀚文生下一女——陶奕欢,与温和恬静的父母不同,陶奕欢就是个混世魔王转世,古灵精怪调皮捣蛋得很,但偏偏这样的性子却非常得宇文泽的宠爱,所以姜云婳也会常常带陶奕欢进宫小住。
“姨母!”
姜云姝离远了便听到陶奕欢的声音,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团子正快步地往姜云姝跑来。
姜云婳生怕陶奕欢碰着姜云姝,连忙将她捉住抱在怀中,沉声呵斥道:“娘进宫前才和你说过姨母现在行动不便,你不能像往日一样毛手毛脚,不然碰着姨母了该怎么办?”
陶奕欢不满被抱着,但也知刚刚是自己错了,瓮声瓮气道:“欢儿知错了,欢儿不会再犯了,娘亲放欢儿下来好不好?”
“那欢儿听话,不能闹着碰着你姨母。”
陶奕欢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欢儿会听话的,娘您快把欢儿放下来吧。”
姜云姝虽然宠爱陶奕欢,但从来不再姜云婳教育女儿的时候插话,所以此时待两人说完话了,姜云姝才牵起陶奕欢的手道:“欢儿有没有想姨母?”
“想了!欢儿十分挂念姨母和皇上!”陶奕欢双眸亮晶晶的,说出的童言童语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姜云姝掩嘴道:“那欢儿是想姨母多一点还是想皇上多一点?”
陶奕欢纠结了,她看了看姜云姝,又看了看姜云婳,好一会儿才瓮声道:“欢儿最想姨母了。”
娘亲说姨母身体不舒服,要欢儿多说些好听的话让姨母开心。
“姨母也最想欢儿了。”姜云姝吩咐人把陶奕欢带到花园里放风筝,自己则和姜云婳坐在亭子里说着话。
“姐姐,她……最近还好吗?”姜云婳许久不见心上人,心里挂念得很,但如今姐姐居高位,只怕有无数的眼线盯着延禧宫,她即便是再想也只能忍着。
姜云姝点了点头:“她很好,宫里有我照应着她,你不用担心。”
“姐姐如今怀了孕,恩宠更盛从前了,我不应该担心的。”
她与姐姐交好,想来即便无宠宫里人也不敢为难她。
姜云姝不反对姜云婳的感情,但也不赞同,毕竟在这封建王朝里,这感情一旦被发现,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幸好她们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不至于让姜云姝日日提心吊胆的。
“姐姐,我听说这次的秀女中有两人容貌格外出色,其中一位还是贤妃妹妹的族妹,唤宁璃桐的,很受家族的宠爱。”姜云婳止不住地替姜云姝担心,即便皇上待姐姐有几分恩宠,但这贪新厌旧是人之常情,男人都是爱尝鲜的,这新人胜旧人,姐姐只怕要伤心了。
姜云姝淡然笑道:“我昨夜已经瞧过她们的画像了,确实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这阮小姐的容貌在宁小姐之上,但宁小姐背后有贤妃和镇国公府,两人倒是旗鼓相当。”
“姐姐,近日这些人家都求到我面前来了,说是请您多照看她们家族的秀女。”
姜云姝粗略地看了一下名单,笑道:“想来如今我在这京中也有几分薄名了,竟有人求到你面前来了,只是这些事我却不能做主。”
她本就依靠宇文泽而生,她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宇文泽的想法?
但有些手脚她却是能动的,排布得当的话就是一大助力。
姜云婳一笑,并不在意道:“她们就是打量着姐姐已至妃位,想着姐姐能在殿选那日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好让她们称心如意。”
“距离上次选秀已有六年之久了,也难怪她们按耐不住。”
因着先太后仙逝而耽搁了选秀,世家贵族精心培养的小姐们大部分年岁都大了,若不能在这次的选秀中脱颖而出,只怕这日后的婚事也会艰难坎坷。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陶奕欢一脸兴奋地向两人跑来,身后跟着宫人手上则拿了一只巨大的风筝。
“娘!姨母!欢儿捡到了一只好大好漂亮的风筝!”陶奕欢扑到了姜云婳怀中,兴奋道。
“欢儿真棒,但是这风筝应该是旁人掉落的,如果你喜欢风筝娘可以给你另寻一只,但这只风筝你要还给它的主人喔。”姜云婳轻柔地替陶奕欢擦去脸颊上的汗水,温柔地和她说着道理。
陶奕欢被教育得极好,虽然娇憨可爱,却并不骄纵,她虽舍不得,但一听这风筝是有主的,也点头应下了。
“那欢儿要一只威风的老虎!”陶奕欢小小的手比划着大大的老虎,很是可爱。
姜云姝看了看那风筝,发现风筝做工精细,画工了得,风筝上憨厚可爱的小老虎更是栩栩如生,也难怪欢儿会喜欢。
姜云婳也顺着姜云姝的视线看过去,笑道:“这风筝做得用心,想来也是他人的心爱之物,也不知是谁掉落的。”
“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姜云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姜云婳一听,便知这里头有蹊跷,也不让陶奕欢随处乱走了,将她抱到自己的膝上坐着。
果然,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少女嗓音响起。
“我明明看到风筝就是往这个方向掉的,怎么找来找去都不见了?”
“再仔细找找吧,这可是芳菱做了好几日的风筝,这如果不见了,她该伤心了。”
“那就再找找吧,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姜云姝心下了然,原来这风筝是阮芳菱的。
恰逢此时,少女一行人们也都看到了凉亭之上的姜云姝,也许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高位嫔妃,一时间她们大部分人脸上都有几分慌乱和不知所措。
“臣女参见熹妃娘娘。”有人很快就认出了姜云姝,慌乱地行礼,而其他人心下微惊,她们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宠贯后宫的熹妃娘娘,半是紧张半是好奇。
“都起来吧。”姜云姝的视线落在这行人里容色最佳的阮芳菱身上,笑道:“刚刚这风筝被吹落后恰巧被本宫的侄女捡到了,原来是阮秀女的,倒让你们好找了。”
阮芳菱突然被姜云姝点名,很是慌乱,紧张得有些话都说不清了:“民女有罪,叨扰了熹妃娘娘。”
姜云姝知阮芳菱是江南富商的女儿,却不曾想她小家子气成这模样,但她面上不显,依旧温和地问道:“这风筝做工精致得很,是你亲手做的吗?”
“回娘娘的话,这风筝是民女所做,但这画上的图案则是林妹妹所画的。”阮芳菱见姜云姝并没有为难的意思,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望向了身边的林菀儿。
林菀儿上前恭敬道:“臣女林菀儿参见熹妃娘娘。”
十六岁的少女容色虽比不上阮芳菱,但这仪态优雅,神情从容淡定,与慌乱的阮芳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云姝勾了勾红唇将她叫起:“这风筝上的老虎憨态可人,活灵活现的,想来这林秀女的画功十分了得,不然也画不出这样可爱的小老虎。”
“谢娘娘夸奖,臣女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今日在娘娘面前献丑了。”林菀儿并未像旁人一样急不可耐地想要讨好献媚于姜云姝,而是不卑不亢,自有她的一份气度。
“本宫的侄女十分喜欢这小老虎,刚刚还说着想要在荷包上绣上这么一只小老虎,不知林秀女会不会介意?”姜云姝问道。
林菀儿低头道:“能得陶小姐喜爱是它的福分,也是臣女福分,臣女那里还有许多刺绣花样,都是臣女平日无聊时所描的,若娘娘不嫌弃,请派人随臣女到储秀宫去取。”
“嗯,那就多谢林秀女割爱了。”姜云姝眼中闪过几分赏识,并没有趁机提出要把样式送来延禧宫,而是让她派人去取,既讨好了她又没有失了分寸,进退有度,是个聪明人。